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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北秦绝岭伏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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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十二月十二。

入夜。

北戎州幅员辽阔,从金镛城远望东陲,需跨过九关七十六城方才能尽北戎国境。不过若是从陵阳起路,只需三日便可抵达东陲边疆。

陵阳都城地处北戎州偏东南境,具体缘由未知。有传言说是北戎先王当年为了远拒西梁,是真是假,暂不可考。

北戎州东北接壤兰陵,东南接壤苍梧。自三大会盟后苍梧陷落,便无人再走苍梧出境官道了。商贾也好游侠也罢,纷纷改走兰陵官道,这已然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霜河县,北戎州与兰陵交界的府县,此时此刻依旧有值夜官差。

县城东城门处人烟稀少,天气已经见寒。一位落魄书生倒骑毛驴来至城下,办理完通关文牒后缓缓出城。他左手捧着一只硕大砚台,不断有墨汁淋淋洒洒淌满衣袖,书生却眉目清朗浑然不觉,细细观之竟然是那梅岭状元。

他的毛驴已经干瘪如柴,看来自金镛城离开后从未耽搁行路过境。眼下望着已经盖好红泥的通关文牒,他神色欣慰又微微愁苦,紧了紧手上的缰绳,继续压着毛驴毫不停歇地出了东城门。

至此,霜河县和北戎州便已甩在身后,他正式离开了北戎国境。

前路乃遥遥山川,绵亘无垠好似无边无际。他骑着毛驴又走了半个时辰,迎面已尽是山麓。官道终止再无指示,唯有一草庐驿站孤立在旁。梅岭状元好似轻车熟路,进去和店家打了几声招呼,喝了几杯水酒淡粥,然后抱着毛笔砚台洒然上路。

驿站旁有一界碑,上书两个浓墨古篆,谓之秦川。

有传言说秦川纵横五万里,乃是西北蛮夷之地,因此西北诸国亦被称为蛮夷之国。无尽秦岭密布兰陵国境,一直延绵入最北部的楼兰与北秦,最终融汇于北漠的岭南境内。

秦川自古多传说,奇人异士有之,洞天福地有之,底蕴富饶且重兵难至,山路亦是崎岖难走。不过有人不喜欢就一定有人喜欢,因此这万里秦川亦是庙堂江湖。

寅时一刻,梅岭状元只身跨过界碑进了茫茫群山,夜里雾气深重,人影倏忽不见。

他没有往深处赶路,而是寻了处缓坡放下砚台,随即扯下头上簪子,将书生发髻改为云纹长发髻。不顾墨迹径直躺在砚台上,闭目养神并不打鼾,也不晓得到底有没有睡去。

不时会有零星过客经过,佩剑背弓蓑衣斗笠皆是江湖浪人,也有红袍金刀的红顶官差结伴而行。见到他皆以为是痴傻之辈,无人上前叨扰,反倒是难得宁静。

卯时,一束澄明穿过雾气,细看之乃是一盏油纸灯笼,骨架清丽,镶凤鎏金,很明显是宫里贵人使唤的物事。

梅岭状元本来还浑浑噩噩,乍见此物立时亢奋起来。他匆匆起身理了理头上簪子,少了几许气定神闲,好在是夜色够浓够暗,已然**的面色并未显露太多。

执灯者乃一黄门小厮,弓着腰身卑微如虫,一副深宫内阁里教养多年的做派德行。后面跟着两个素衣丫鬟,伴着四个矮脚的劳力仆役。

仆役肩上扛着一顶红漆轿子,朴素无常,浑无新意。整个队伍从头到脚皆平平无奇,除了那盏格格不入的灯笼之外,看不出任何奇特的地方。但正是这种不伦不类混不搭调,处处亦是显露着某种诡异莫名的深宫气息。

梅岭状元上前拦住轿子,小厮一行人并未过多惊愕,仆役将轿子放下歇脚,一众丫鬟也全都朝梅岭状元弯腰行礼。梅岭状元草率摆手应和,眼睛死死盯着轿门目不转睛。轿门上披着一块红布帘子,他静静走上前想要揭开,谁知手到半途却被轿中人轻声喝止。

“楼主且慢,我身上血渍密布,受不得夜风,还是先赶路为上。”

这声音略带沧桑,很明显是女子做派,虽不似少女般玲珑绕耳,却也风韵犹存令人如沐春风。

被称为楼主的梅岭状元依言照做,缓缓放下了翻开帘子的手掌。虽夜色漆黑如墨,但发亮的眸光已然满溢深情:“是我考虑不周了,江湖路上无论昼夜皆是人多眼杂,还是先去北秦为好。”

轿中人默默应声,楼主示意众人起轿行路。一行人穿过深重雾气,逐渐离北戎州渐行渐远。

路上,轿中人鲜少说话,楼主抱着自己的砚台伴在右侧行路。轿子走的不快,他的毛驴可以轻松跟随。二人偶有寥寥数语,但言语之间尽显熟悉亲密,不过这亲密之中又难掩几分疏远隔阂意味。总之复杂难明,随行众人也都不敢插嘴。

楼主:“我们如今已到兰陵地界,即便是陵阳宫里做的不干不净也全然无妨。哪怕是查出一些东西,你也早已身在北秦了。我已经安排镖门队伍护送你们,天明之前赶到下个驿站,会有镖师在那里和我接头。”

“都已经安排妥当,一切都在你的规划之中。贺华黎是可以笃信之人,这你都是知晓的。即便是有所变数,应该也不会出在宫中,我们何时能到北秦?”轿中人的声音越来越疲惫,毕竟这种颠簸劳顿还是颇为辛苦的。

“如果正常行脚,大概三个月光景。不过你身子羸弱,眼下需要休养,因此每隔三日我会安排沿路客栈供你下榻。大人孩子都有完备照拂,会有我的门人在客栈里保护尔等周全,因此大可放心。”毛驴上的楼主喃喃道。

此言说罢,轿中人安静了好长时间。楼主静静等候,过了盏茶时辰后总算开了口:“你是不是不打算和我们去北秦?”

楼主听闻此话后神色黯然,他略带尴尬的抹擦衣上的墨迹,声音里略微带了几许无奈与不舍:“真不是我有意要这样子,你们的命比我更金贵,这你应该懂我的。只不过眼下列国间将有大动作,我必须回陵阳主持门内大局。”

“说到底还是江湖比我们金贵。我不去怪罪于你,我只是觉得我们都已不再年少,没有多少时日操心凡事了。”

轿中女子这话说得极为隐喻,楼主能听出她的怪罪与关切,不过语调上依旧是没有半分松懈下来:“我今年四十有八,即将入知天命的年岁。你也即将不惑之年,我承认我负了你这么多年,但这次当是最后一次了。”

话音刚落,四周忽然丝竹声起,好似是吟萧奏笛,声音如寒潭幽泉般冷冽盎然。楼主闻声眉间骤然成川,轿中女子也发出一声惊诧。轿子应声而落,面前的黑暗中也亮起了密密麻麻的幽凉冷光!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生不逢时,屋漏夜雨。”楼主静静摩挲着手里的大砚台,一边喃喃一边下了自己的驴子。

“都站到我身后,贴紧轿身以防冷箭,务必护得贵人周全!”

楼主的声音低沉且不容置疑,他松开手中缰绳,抬手轻拍赶走了干瘦的毛驴。

毛驴漆黑的身影隐入山林,但还未蹄声消逝便传出一声惨哼。一抹冷光带着树丛里一阵搅动的抽搐,最后弥留一声不甘的余音,令楼主的眼神更加沉重了几分。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牲畜本是无辜,你们又何苦赶尽杀绝。”

他的声音沙哑沧桑,毕竟这只毛驴陪着他不知走了几多年岁,于情于理都有许多不舍念想。面前的山麓中隐隐响动,好似有劲风穿林,又好似暗流过境。楼主不用想已然心如明镜,面前绵延的山麓之中,此刻定然已蛰伏好了一众江湖好手。

刺杀。

自古有江湖便有善恶,有恩怨就有报偿。人们总是习惯性的记住所有仇怨,大到家国兴衰,小到家长里短。只要世道还在,刺客便一直拥有用武之地。

面前山道上缓缓走出一个人,夜行黑衣束发遮面,身段凹凸有致应当是玲珑女子。不似一般刺客隐匿潜伏静待时机,反而昂然阔步好似天子行路。

楼主现在的样子稍显狼狈。毛驴已死再无脚力帮他背驮行囊,他左手捧着一只大砚台,右手跨着两只花布包裹。

他将包裹放在轿子旁,冲贴紧轿身已然惊恐莫名的下人丫鬟抚慰几句。随即从包裹里抽出一杆毛笔,随手蘸在砚台上,这才朝着黑衣来客缓缓走去。

二人来至近前,楼主似乎并不意外:“我想象过你会在交界官道上动手,不过没想过你会倾如此人势。”

来客仅露在外的眼神毫无情感:“我一点都不觉得人多势众,江湖里但凡提起白玉楼主,又有几人敢径自托大招呼不周?”

这声音年纪轻浅,楼主听闻白玉楼后微微黯然,似乎是想起某些不想想起的事情。他回身瞥了一眼轿门,转回身已经多了几许无奈与悲悯:“都已经是陈年旧事,是非恩怨说不清道不明,你又何必执着不放?”

“家母未竟之心事,又怎能轻言宽解?不论是你们还是那赵星阑,皆是负情薄幸的寡义之辈。我知道本领不济留不下你,但你身后那位主子,今日必须留下首级!”黑衣女子明眸冷语,双手寒芒吞吐,两柄无鞘白刃已然倒垂指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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