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茶几上放着的东西,陈旭眉头一皱,一时也顾不得赵二小姐,下意识的起身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那枚氰化物胶囊。
一旦服下这种氰化物胶囊,即便是在北平城里估计也没几个医院能救得回来。
见陈旭郑重其事的查看着那枚胶囊,赵二小姐也反应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那是什么药?”
“毒药。”
“毒药?什么毒药?”
“一种特务用的速效毒药,行动的时候藏在嘴里可以防止被抓捕之后情报泄露。”
这种胶囊实在是太过危险,陈旭不想赵二小姐因为好奇而误食这东西,所以还是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清楚。
只不过这样一来,赵二小姐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闷着没多一会儿,她就皱眉问道。
“这药你拿来准备干什么?”
“不是我的,来之前杀了一个特务,从他嘴里掰下来的,还有一颗假牙套被我给丢了。”
听着他的形容,赵二小姐有些犯恶心的撇了撇嘴,心里的猜疑虽然淡去了一些,但看着他熟练的把氰化物胶囊装进药瓶,转头又把桌上的柯尔特手枪别在腰间,一时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劝你最好把这些东西老老实实的放下,否则出了事,我可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
“谢谢提醒,可惜我从来没期待过二小姐能给我什么好脸色。”
陈旭戏谑一笑,脸上狰狞的刀疤像是一条恶心的蜈蚣微微扭曲着,单就现在这张脸而言,的确不可能有什么好眼缘。
赵二小姐隐隐意识到自己是招狼入室,可是现在又没办法呼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来之前,其实陈旭就还想这栋小洋房周围没有保镖站岗,大概是因为这一片地方已经属于东北军自己的本部,相当会比较安全。
这样一来,无形之中算是给陈旭提供了便利,毕竟但凡周围有几个人巡逻,陈旭只怕还得把赵二小姐先给绑结实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就快到了后半夜。
陈旭身上带着的东西,赵二小姐都随便的丢在了桌上,现在陈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顺带着还把自己制作的急救药盒给翻了出来。
说是急救药盒,实际上也就是一个铝壳的饭盒,里面装着一些纱布、酒精棉、手术刀之类的应急物品。
上一次的中枪经历让陈旭意识到了战场急救的重要性,所以回去之后就准备了这么一个小饭盒专门备了一些东西。
一般的饭盒比较大,就是装在大衣口袋也不怎么装得下,这个饭盒是专门买的一个小号的,正好放在大衣的内衬里面,走路的时候会有些硌应,不过总归是能应急。
打开铝盒,看着小盒子里满满当当的一堆医疗用品,陈旭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赵二小姐,想了想还是拿出一些纱布和绑带,说道。
“手伸过来,我给你做个应急处理。”
有了这些专业的医疗用品,陈旭的手法自然也就更加熟练了一些,赵二小姐看着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有意思吗?”
“什么?”
“做这些事的话。”
陈旭抽空看了她一眼,闷着没有作声,关于零号任务,他已经不想多做解释。虽然这件事看起来的确很蠢,如果不是他头上还有一个地下党的名头,整件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热血上头的青年学生的闹剧。
即便是最后见到了零号又能如何?
诸葛亮舌辩群儒,背后还有蜀汉撑腰,至少算是战略合作,他现在空口白牙的就要零号用全副身家抗日,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
赵二小姐平日里就靠着三七巷的抽水做买卖,本质上算是个生意人,对于眼前的事情看得也比较现实。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想收拾你,你绝对活不到现在。”
“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不听劝?”
虽然现在赵二小姐算被陈旭给绑了,但是她话语之间反倒是异常的强硬。事实上,她的确是有这个强硬的资本。
如果不是看着陈旭一直是单枪匹马的上蹿下跳,她心里有些好奇,有心想要瞧瞧最后陈旭能闹出个什么动静来,只怕他第一次闯茶楼就已经没命了。
陈旭心里其实也很清楚,所以现在他尽心尽力的帮着赵二小姐医治手上的伤,与其说是逼着她说出明天零号出现在的具体时间地点,倒不如说是在求着她开口。
他不说话也不解释,赵二小姐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有些困乏了,转头就靠着沙发打起了盹儿。
一直睡了十来分钟,她稍微算是缓了缓精神,这会儿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眼瞧着自己的右手都快被绷带绑成个布拳头了。
她含糊的打了个呵欠,习惯性的把高跟鞋往茶几上一搭。
陈旭见状,还以为这是让他搭把手,下意识的就要伸手,没想到赵二小姐却把脚一缩,很是警觉的瞥了他一眼。
陈旭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画蛇添足似的解释一句道。
“别误会,我只是想帮忙。”
“你要是真的想帮我的忙,你就应该自个儿滚出去。”
赵二小姐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话语之外自己似乎也觉得脚上的高跟鞋不太舒服,左脚踹右脚的把脚上的高跟鞋给踹了开来。
陈旭看一眼掉在地上的高跟鞋,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杨婉君,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道。
“这鞋子很贵吧?”
“倒也没多贵,不过国内买不着,没人会做。”
赵二小姐颇为娇气的说了一句。这话其实也不全对,一些胡同口的补鞋匠其实也会修高跟鞋,只不过以她的身份可能的确不会去找那些补鞋匠就是了。
两人这随意的言语之间,彼此之间的气氛似乎是缓和了不少,虽然上半夜还在逃难,这会儿却好像是仅仅是看了一场电影一般。
陈旭说是逼问着她明天零号出现的时间地点,实际上对于他而言,这个答案其实算是可有可无。因为刚才收拾氰化物胶囊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既然零号会回北平,那零号肯定会带着作为秘书的赵小姐。
赵小姐既然要回来,必定会来找自己的妹妹叙叙旧,这也是为什么赵二小姐会打扫茶楼的原因。
三七巷的茶楼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赵二小姐这个身上。
从赵二小姐带着他进这大院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被允许见到零号了。
想通了这些关节,陈旭心里的一口气一下子就散了,颓然的靠在沙发边上,只感觉浑身酸疼,说不出的无力。
赵二小姐说是眯着眼睛,这会儿却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或许是他的侧脸的确是有些好看,赵二小姐看了两眼,忍不住玩笑道。
“瞧着你这张脸倒是挺俊的,家里就没认个老婆?”
陈旭听到她这句调侃,脑子里下意识的闪过了杨婉君温婉可人的笑脸,随即又不自觉的想起了田中信三阴森的目光。
稍微缓了一口气,他勉强坐了起来,随手拿出手枪,习惯性的开始拆卸子弹。
赵二小姐见着他的动作,自然是有些不喜,柳眉一皱说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
“没什么,一个小习惯而已。赵二小姐知道东五省的日本人之中有几个大佐吗?”
“大佐?几百个总是有的吧。”
日军人在军中采取的是九等制,即将、佐、尉三大级,三大级中又各分大、中、少。其中大佐对应的最起码是上.校级。同时又按照海陆空分别建成陆上自卫队、海上自卫队、航空自卫队,同阶职位之中,陆军是鄙视链中的最低的一档。
虽然在松江的时候,陈旭和田中信三、坂田玉川经常见面,好像田中的大佐身份没什么份量,实际上作为统率好几个整编团、管理一座地级市的田中信三而言。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来看,都远不是一般身份的人可以轻易接近的大人物。
即便是宋睿这个奉天三处的老特务头子都对田中言听计从,也就陈旭这种二八不分的愣头青会好几次不给田中好脸色看。
听着赵二小姐的话,陈旭随手将手枪拉起来,对着正前方做出一个瞄准的姿势,冷冷的说道。
“不超过一百个。”
“什么?”
“我说日本人驻扎在东五省的大佐不会超过一百个。”
“是吗?这个我倒是不怎么清楚。”
赵二小姐随意的打了个哈哈,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太愿意掺和这些家国大事。
陈旭自然也听出了她的情绪,所以并没有继续往下讲,单单只是小声的哼唱起了一段小曲儿。
他唱得嘤嘤嗡嗡的又听不出个所以然来,赵二小姐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伸出脚照着他的肩膀就轻踹了一脚。
陈旭手上拿着枪,差点被踹得下意识的扣动扳机,这会儿回过神来,急忙把保险拴拉上,额头冷汗直冒。
“我原以为赵二小姐应该是更加规矩的一个人。”
“规矩?你再哼两句,我拎着花瓶砸你脑袋,你信不信?”
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会儿赵二小姐说起话来倒也是匪气十足,陈旭也是拿她没辙,索性就把手枪收了起来,起身稍微活动一下。
从松江一路坐船漂过来,算上现在他已经是两天两宿没正儿八经的合过眼,但是现在还没到松劲儿的时候。
想着想着,陈旭转过头看了赵二小姐一眼,说实话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关起来,然后自己稍微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精神。
但他也很清楚,现在赵二小姐能留着他,完全是因为他救了她一命。
先前那帮杀手十有八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和赵二小姐的司机有勾结,如果不是陈旭拦路抢车,赵二小姐今晚说不定就交代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陈旭还是起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他走得干脆,甚至都没有发现先前还在闭着眼睛的赵二小姐,在他转身离开之后就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盯着他的背影。
这小洋房说是什么欧式装潢相当的漂亮,实际上走到厨房里就漏了馅,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土灶饶是贴了瓷砖,看起来还是有些土气。
赵二小姐应该是不常来这地方,所以厨房里也没有什么新鲜蔬菜,索性这个快要入冬的时候,北方人都喜欢做一些腌白菜。
陈旭忙前忙后的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了,自然也不讲究,打开泡菜坛子就挑出两撇白菜叶子嚼了嚼,入口的盐巴味儿直呛得他胃里酸水倒涌,差点没呛得吐出来。
正当他被这齁咸的白菜呛得快要吐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了赵二小姐的声音。
“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旭一听她的声音,“哇”的一口就把腌白菜给吐了出来,随手摸了摸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吃两撇白菜补充一点盐分。”
赵二小姐被他这煞有其事的样子逗得一乐,忍不住莞尔一笑道。
“早说啊,这儿还有好几坛子腌白菜够你吃一个冬的。”
说是玩笑,不过这会儿经陈旭这么一说,她倒也有些饿了。
陈旭本来还以为现在半夜三更了,只能忍一晚上算了,没想到这位赵二小姐走到了客厅里,拿起一旁柜子上的电话直接拨通了个号码,简单的定了几个小菜。
在整个过程中,陈旭就一直站在她身边,时刻注意着她的言语,等到她定完餐之后又不免好奇道。
“都这么晚了,还有人做饭吗?”
“这里好歹也是家属大院,你也太小看这里的后勤了。”
赵二小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信步走到沙发边上又把拖着的高跟鞋给踹开,看着一副轻松写意的样子,这话语之外的意思却让陈旭顿时就警醒起来。
既然现在都有厨师在准备伙食,对应的警卫巡逻肯定不会少,虽然来得时候看起来好像是没什么人,但是赵二小姐要是想要透风报信,办法肯定是不会少。
想到这里,陈旭的目光不免变得锐利了几分。
赵二小姐似乎是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
“姓陈的,你今天要是敢跟我动手,你信不信我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说这话自然是有这底气,陈旭想了想还是没和她翻脸,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转头又走进了客厅里将身上那件满是灰尘的大衣解开,显出了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
赵二小姐瞧着他的动作,还以为他是打算打个盹儿,没想到陈旭紧接着又亮出了一身腱子肉,惹得她柳眉一挑还以为陈旭是要做点什么。
就在她这忐忑之际,陈旭从先前装着纱布的铝制饭盒里拿出一小瓶药酒照着自己肩膀上擦了擦。
赵二小姐这才注意到陈旭看起来年纪轻轻,身上的新伤旧伤,横七竖八的还真不少,也不知道那些伤痕都是怎么来的。
出了伤痕之外,看似文质彬彬的模样,说话都轻言细语的,没想到他这身板倒是极为匀称,每一处肌肉线条都极为明显,看起来极富有爆发力。
说是不怎么在意,她看了两眼之后还是忍不住玩笑一句道。
“瞧着你这白面书生的样子,敢情还挺有劳力的。”
“……”
“那药酒是哪儿来的?你自己配的?”
“一个朋友给的,她家在松江有些年头了,家里是做矿产生意的,跌打损伤的陈年药酒有不少。”
赵二小姐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陈旭却不自觉的想到了杨婉君,一时有些兴致阑珊。
药酒这种东西其实是带着几分玄学的意味,好不好用和药材没关系,全都是看自己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旭此刻就感觉这药酒格外的有用,肩膀上的酸疼感觉减轻了不少。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到了后半夜,大院里面的厨子送来了几个小炒菜,陈旭简单的吃了一些算是补充了一下体力,转头还是坐在椅子上盯着赵二小姐。
赵二小姐也知道他不放心,索性没有回房间里去休息,就在沙发上打起了盹儿。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个小时,窗外的天色也亮了起来。
小洋房外面是一棵大槐树,树冠郁郁葱葱的挡住了大半个天空,只能看到一小半朝霞在地平线那头蔓延开来,随着阳光而来的还有一阵暖洋洋的感觉。
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落进来,正好照着陈旭的脚上,他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一抬头竟然发现赵二小姐已经醒了。
她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睁开双眼也没有太过慌张,而是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漠然说道。
“枪还有药,交给我。”
“什么?”
“你不是想要见他吗?我可以给你五分钟,但是你身上不能带枪。”
陈旭听到这话,一时欣喜若狂,直接就把身上的东西都掏了出来,除去了手枪和那枚氰化物胶囊之外,连自己做的那个急救盒也全都放在了桌上,却没有注意到赵二小姐此刻的眼神冰冷无波。
“好了,这就是我身上全部的东西了,连钥匙都在桌上。”
把随身物品都交了出来,陈旭下意识的起身走到了赵二小姐跟前,问道。
“零号在什么地方?你打算什么时候安排我和他见面?”
“动手。”
他刚一走过去,赵二小姐直接轻飘飘的挥了挥手,沙发后面顿时就窜出两个汉子!
陈旭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转身便跑,只是那两个汉子显然不是俗手,再加上起步就比他快了一线,没让他跑两步就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紧接着就把他的双手别到身后给拖了起来。
赵二小姐直到这个时候才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伸出手亮了亮手上那枚翡翠戒指,稍微一扭那翡翠戒面就见着一些白色的粉末洒落出来。
“西洋的特效药,二十分钟起效,附带肌肉松弛效果,一直没机会用,没想到还能有机会用上。”
看着一脸狼狈的陈旭,赵二小姐也不装了,随手把那戒指摘下来放在桌上,顺势拍了拍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陈旭,我觉得你还是不适合做这一行。你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好了,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冒险帮你?”
“……”
陈旭哑口无言,其实心里早就想到过赵二小姐可能不会帮他,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最后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带下去吧。”赵二小姐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犹如宣告了陈旭的死刑一般。
两个汉子直接拖着陈旭就走出了客厅,这次显然是没那么容易让他逃走了。
刚一出门,陈旭就是一个踉跄,走起路来脚下都没了力气,整个人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整张脸也面如土色。
绑着他出来的两个汉子本来就是打过战的老手,一见着他这怂样,不免对视一眼暗暗嗤笑不已。
大院里本来就有禁闭室,虽然和三七巷那种窑楼比起来环境会好一些,但是既然是大院里的地方,外面的防守量级就远比三七巷的那处窑楼来得夸张了。
两个汉子将陈旭拖到了禁闭室,直接将他扔里面就没有再看。
赵二小姐说是翻了脸,实际上对他还算是优待。这里的禁闭室和三七巷窑楼完全是两个世界,非但是门窗敞亮,屋子里的桌椅板凳都相当的齐全,青绿色的被褥也都叠放整齐,整体的环境更像是一间小旅馆的单间。
看起来,能在这地方待着的人最起码也得是个连.长。
明明刚才还好像是丢了魂儿的陈旭被扔进禁闭室之后,顿时就来了精神,整个人的脸色一变,小心翼翼的把脚下的皮鞋拿起来,看了一眼鞋底的白色粉末。
这些特效药都是先前陈旭走过赵二小姐身前的时候,故意在地上踩了几脚沾上的,虽然不是很多却也可以有一定的用处。
他警觉的看了一眼禁闭室外的状况,等到没有人之后,小心翼翼的将鞋底的药粉搓下来,随后将这些收集在一张白纸上的药粉卷起来。
陈旭本来的打算是想办法等到中午发饭的时候,故技重施,再把这些药粉混进汤菜里面,借口汤菜馊了让看守喝两口。
但是在这个禁闭室里面,他却找到了另外一样东西。
一根掉在桌子边的卷烟。
在医学上,大部分的西药实际上都有挥发性,虽然有一定的异变可能,但是催化之后的效果会更加突出。换而言之,其实部分的感冒药也可以用烟熏的方式发挥药效,并且起效的时间还会更快。
陈旭捡起那根不知道是谁掉在地上的卷烟,直接将收集的药粉倒进了里面,转头就走到禁闭室的栏杆边,叫来了外面的看守。
外面值班的看守是两个人,左右各有一个,出了事也可以随时照应,单从这一点上就比一般的小混混强了不知道多少。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走过来的看守也没怎么在意陈旭这么个怂货,直接靠在栏杆边上问道。
“干什么?”
“大哥,先抽根烟。”
陈旭讪笑着把刚卷好的烟递了过去,这个年头很多这种手卷烟也不稀奇,再加上先前就是这两个看守把他给带过来的,一路上都是把他拖着走的,心里自然也有些看不起。
门外的汉子随手接过烟,倒也没客气,直接就拿出火柴,熟练的抽了起来,看样子也是个老烟枪。
陈旭见他态度算是缓和了一些,便问道。
“两位大哥都是赵二小姐叫过去的,她有没有说我是怎么得罪她了?”
“那我们哪知道啊。”
那汉子随口一句却是给陈旭吃了颗定心丸。他和赵二小姐并没有直接的矛盾,甚至于他还救过赵二小姐一回,那姑娘没有必要下死手整他。
陈旭身上背着地下党的名头,再者就是要面见零号,这两件事无论说出哪一个都不是轻易善了的,所以赵二小姐没说明理由实际上也算是合情合理。
有了这个前提,陈旭话语之间也自然了不少,和门外的那汉子聊天说地之间时间也一分一秒过去。
两人聊得投机,反倒是让另外一个看守暗暗有些鄙夷,觉得是自己这同伴偷了懒,只不过他也不好凑过去要烟抽。
他心里正生着闷气,突然听到禁闭室的门“咔嚓”一声,他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摸枪,同时大喊一声。
“你干什么?!”
只是就在他想拿枪射击的时候,另外一个看守却一直靠在禁闭室门口,挡住了枪位,让他不敢开枪。
与此同时,禁闭室里的陈旭也迟迟不见行动!
禁闭室外的走廊中,气氛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就在这时,靠着门的看守无声无息的就瘫倒了下去!
另外一个看守本能的想要上前去救,禁闭室里却冷不防的冲出一道黑影!
早已蓄势待发的陈旭犹如一只猎豹,几乎是一瞬间就冲了出来,迎面就是一脚飞踹!
根本没给那个看守出枪的机会!
重击之下,那名看守闷哼一声还保留着意识,只可惜陈旭上前又是一记膝撞,直接把他给打晕了过去。
解决了两个看守,陈旭走到过道拐角,一眼就看到了门口还有两个看守。
情况顿时就棘手起来,他可以暂时放倒两个看守,但是总不能一路连杀带打的放倒这好几十个卫兵。
稍微看了两眼,陈旭飞快的思考着对策,这次他过来不是为了挑事的,肯定是不可能直接放冷枪解决这些卫兵。
心里正想着动枪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瘫在过道上的两个看守,突然回想起了进来时的一个小细节。
他们两个人带着陈旭进门的时候,亮了一下证件。
这两个汉子如果真的是禁闭室的专职看守,不可能亲自去抓捕陈旭,转头又亲自作为看守。再者说,赵二小姐在东北军中应该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显摆的角色,她不可能轻易调动很多人。
想通了这其中的细节,陈旭直接把过道里的两个看守拖进了禁闭室,有条不紊的开始和其中一个人换衣服。
他身上这一套西式的洋装虽然很有纪念价值,但是眼下也没时间让他留念了。
简单快速的换好了看守的黑色中.山装,陈旭搓了搓脸整理了一下情绪,同时备了一把枪应急,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
时间刚过早上九点多,一辆车停在了东北军在北平城的家属院门口,副驾驶座位上下来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明明没有下雨,他却撑起了一把黑伞正好将车后座上下来的人挡住。
车上下来的人并没有多加停留直接就走进了大院里,前前后后不过一分钟不到。
这个家属院在北平城里并不算显眼,毕竟北平城里别的地方不多,就是这些大院小院的特别多,侯爷王府一间房一栋楼,大大小小的全都是个人物。
车上下来的人走进了大院里,转头就循着一栋小洋楼走去。
人还没走到房子前面,一个身形高挑,穿金戴银的女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姐姐。”
人还走过去,赵二小姐已经远远的打了一声招呼。
被保镖左右护着的女子并没有露脸,只是那黑伞边下的小半张脸似乎是笑了笑。
两人并没有在屋外寒暄,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就进了屋。
久别重逢的两姐妹并没有注意到在这小洋房斜对面的一丛夜来香里面,正有一双眼睛在悄无声息的看着她们。
看着小洋房的房门关上,躲在花卉丛中的陈旭没什么表情,心里也没觉得失落。
现在还没到失落的时候,对于他而言,赵小姐的现身已经是莫大的鼓舞,只可惜零号还没有现身。
他不知道零号是取消了行程,还是暂时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不过现在看起来他还是需要再耐心的等一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躲在夜来香丛里的陈旭倒也不觉得难熬,北方的蚊虫在这个季节差不多已经没影了,如果是在南方或许会比较难熬。
夜来香也是南方的花卉,说起来也是八九月的花期,只可惜现在暂时是见不到了。
丛里的枝干隐隐还残留着一些香气,让陈旭不自觉的想到了在日本留洋的时光。
那时候刚到日本没有两年,他的少爷就染上了肺病,或许是因为少年天性多少是一尘不染的白纸一张。
他那时对他那个苦命的少爷颇为照顾,只可惜终究是没能把救回来,唯一还记得便是那位少爷颇有些寒门儒士的风骨,说着些之乎者也的文章。
想到往事,陈旭不自觉的咧嘴一笑,顺势就缩在了地上,忍不住回想起了少年时的经历。
如果这次能够见到零号,接下来就要回松江了。
想着会回到松江,陈旭脸上的笑意不自觉的就收敛了几分。回到松江意味着什么,他自然非常清楚。
杨婉君、田中信三、坂田玉川、宋睿……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认识的这些人却好像比他前半生还要精彩。
即便是脸上留下了一道刀疤,已经是田中信三的手下败将,被日本人耍得团团转的陈旭还是会由衷的赞叹对方的算计之高明。
甚至于直到如今,他都没能完全的查明白在松江经营谍报网络的幕后黑手,不过这一切很快就不重要了。
陈旭习惯性的想要拿枪,只不过现在躲在夜来香丛里面一时没法伸展手脚。
他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起有了这个习惯,不过拿着枪的时候,他总是会感觉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莫名的有了胆气。
就在这思绪万千之际,突然十来个卫兵整齐划一的小跑过来,各自分散站定,将对面的那座小洋房牢牢看守住。
“来了!”
陈旭心头如同惊雷炸响,甚至于下意识的就想起身冲出去。
只不过对面那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卫兵盯着,他到底是不敢轻易冒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小汽车开了过来,车上利落的走下来四个穿着中.山装的保镖,各自开始在周边巡查。
“不好!”
一看这四个保镖的架势,陈旭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逮出来,没想到这些安保措施如此严密,就连在东北军自己的家属院都没有掉以轻心。
陈旭不敢犹豫,直接慢慢的爬了出去,幸好他藏身的这处夜来香木丛离得比较远,起码有个三四百米的距离,第一时间没有被对方发现。
虽然轻易的躲过一劫,但是陈旭却不敢走远。
“不能躲,一旦躲开,再想潜入进去就难了!”
眼看着小洋楼前面的安保逐渐加强,陈旭把心一横,在这个时候没想着掉头躲远一点,反倒是小跑着绕过了正面的几个人,快步绕到了小洋楼背面!
不出所料,这里也早就布置好了卫兵,只不过相对于前面的放手,房子后面的卫兵显得要少一些,只有五个人左右。
“不能等了!”
不等多想,陈旭咬着牙,直接捡起一块石头照着一个卫兵作势就要冲过去,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小洋楼前面却恰如其时的传来了一阵车辆喇叭声!
小洋楼后面的卫兵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了声音的方向,陈旭就在这五个卫兵的眼皮子底下,直接走到了墙角,借着排水管道一把就攀了上去!
留洋时的体能训练再一次发挥了作用,陈旭手脚并用,几乎是十几秒不到就攀到了二楼的窗户边上,翻身一跃成功钻了进去!
暂时取得了成功,他却来不及庆幸,因为是临时布置的安保措施,所以很快没有人看守的二楼也会有卫兵上来。
陈旭不敢在这里多待,眼下只能一口气冲到底!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打开房门,晃眼一看下面的客厅似乎是有一行人进来了,他直接从二楼的栏杆上翻身一跃,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就跳到了大厅中间!
本来还行色匆匆的保镖和卫兵顿时齐刷刷的举枪便要动手!
没想到这个时候,人群之中却有一个声音不紧不慢的说道。
“慢着。”在一众保镖的看护之下,一个穿着大衣,个子不算高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留着如今很时兴的小胡子,样貌很是俊朗,大衣之下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备显干练,双眼有神。好几年的戎马生涯没能让他沉稳内敛,反倒是更显苍劲锋芒。
看到这个男人出现,陈旭直接举起双手,朗声说道。
“少.帅,我想和你谈谈!”
他突然冲出来,转头又举起双手投降,无疑是让众人有些错愕。
走出来那个男人一开始只是担心他的手下胡乱开枪,可能伤到客厅里坐着的赵家姐妹,现在看着陈旭煞有其事的样子,他挥了挥手,一个随行的保镖走上前来,直接将陈旭身上的枪缴了,转头却一脚踹在陈旭的膝窝上,按着他的脖颈,直接一把将他按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保镖见状,随即一拥而上,眼看着就要把陈旭给押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陈旭突然声嘶力竭的喊道。
“救救中.国!救救四万万同胞!”
这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振聋发聩,以至于几个正在动手的保镖都闻声一愣,只不过他们终究是训练有素,心理素质不可小看,还是把陈旭往外拖去。
只不过这几个保镖能忍,几个随行的尉.官的脸色却有些变了。
在回北平之前,长安那边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大型的青年运动,喊的就是抗日救亡的口号。这件事在东北军里面闹得人心惶惶,细说起来,这件事由头怕是要追溯到31年丢了东五省那会儿的事了。
本想暂时躲个清净的一行人,没想到悄悄回趟北平城都能被人在耳边喊两嗓子,几个随行的尉.官没说话,那个走在前面的男人却摆了摆手,示意保镖将陈旭放下。
“你是北平的学生?”
“不是。”陈旭的手脚被压得酸疼,只能勉强回答一句。
赵二小姐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他是留洋回来的地下党。”
“地下党?”这个名头让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头,那种焦头烂额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不是不知道最近的几场青年运动的背后有地下党的影子,只是有一定他还是想不明白,或者是不想明白。
为什么这么多的工人、学生,愿意为了地下党上街游行?
他抬起手,下意识的想要手下把陈旭给带下去,只不过这手刚动了动,他突然看到了陈旭的脸。
好看的脸见多了,长得帅的、样貌潇洒的也不少,但是像陈旭这样脸上带着刀疤的倒也实在是有些稀奇。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带来的震撼远比那地下党的名头要深刻一些。
留着小胡 子的男人看向了陈旭,好奇道。
“脸上的刀疤怎么弄的?”
经他一提醒,陈旭突然来了精神,挣扎着便站了起来,沉声道。
“我想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让我和你赌一场。”
“赌?”
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稍微有了那么一丝兴趣,他随意的坐在了沙发上,顺手把大衣搭在了茶几上。
“你想赌什么?”
“抗日救亡!”
这话一出,那男人不由得咧嘴一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说道。
“年轻人,你还真是张口就来了。你知道就你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背后会流多少血吗?这些事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
“我不在乎你们的决策,我只是想要表达这个心愿,因为这是我的少爷,我的挚友临终时的未偿的夙愿!”
“……老一辈的夙愿吗?”
端着茶杯的男人小声嘀咕一句,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端茶的动作微微一缓,随后又很快回过来神来,淡淡的问道。
“那你想和我怎么赌?”
“很简单!敢问东北军在东五省杀了多少日本人?最高衔级的是什么职务?”
这话聊起来就有些打脸了,当年东五省是有他的手令,面对日本人的挑衅不能开枪还击的。
对于这件旧事,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并没有多提,反倒是隐隐明白了什么,他抬起头看着陈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问道。
“你想要刺杀日本军.官?奉天府的?”
“不是,松江的!”
“松江?”
这又是一个伤心地,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不自觉的想起了多日以前的电报,那电文的最后有一个工整的小字题头“徐立勋”。
想着旧事,他对眼前的陈旭越发的好奇起来,追问道。
“你有多少人?打算怎么动手?”
“就我一人,但是事成之后,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日本人不是打不死的,国人也绝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不堪!”
“是吗?”
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听着陈旭的豪言壮语,禁不住咧嘴一笑,一时未置可否。
只不过这番话终究是堂堂正正的说了出来,周围随行的保镖尉.官全都静静的看着陈旭那不算壮硕的身形,很难想象这个看似年纪轻轻的年轻人竟然会有如此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