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姑娘抖了抖握刀的右手手腕，狭长英气的眉毛上挑，锋芒毕露，犹如手中寒光更甚的狭刀。
咔嚓。
她右脚扯出地砖，一双精美的绣花鞋早就破烂不堪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再抬头，眼神凌厉，“我走江湖四年，鞋从来没有坏过。”
左手拿着铁算盘的刘先生看着这个天资卓绝，却要今日命丧自己之手的江湖后辈，笑着问道：“那又如何？”
唰！
欧阳姑娘将手中狭刀随手插入青石地面，轻松至极，如信手捏来，然后开始将她那不算宽大的袖子绑起来，一边绑一边道：“以你刚才那一记大有玄机的弹指，怎么也不该是无名之辈啊。我想想，如今江湖中有类似功夫的应该是九章门的九指神功了，不过他们的那位少主确是太过草包了，都快而立之年了，功力连你的三分之一都没到，更不用说他的那位掌门老爹了，更是不堪，经营帮派几十年，不说没有丝毫壮大，反而被后起之秀蚕食，最后不得不投靠大江盟寻求庇护，苟延残喘，也真是可悲。想想当年也算是武林二流门派靠前的势力，如今连三流门派都算不上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听了欧阳姑娘一段自说自话，刘先生呵呵笑道：“姑娘就别旁敲侧击的打探我的出身了，没有意义。”
欧阳姑娘撇了撇嘴，突然问道：“你知道九章门的那个叛徒刘光吗？听说十年前他杀了一位藩王，然后就人间蒸发了。”
刘先生笑着点头，也不隐瞒，道：“不错，我就是九章门的那个弑师出逃，然后刺杀了当时权柄煊赫的并肩王的刘光。”
欧阳姑娘终于绑好了袖子，扯了扯，很紧，她这才重新提刀。
她一双狭长眼眸盯着这位江湖前辈，问道：“听说你是左撇子，又最善刀，要不要找一把刀啊？”
隐姓埋名做了大户人家“账房先生”的刘先生笑着摇头，抬起左手摇了摇，道：“左手刀都是往事了，现在我更善这副能算清生死帐的铁算盘。”
欧阳姑娘遗憾道：“那可真是不巧，本来还想领教一下当年大名鼎鼎的左手刀呢。”
她转头对李玄道：“接下来看着就是。”
李玄看着女子认真坚定的模样，点了点头，然后道：“不过我不会眼看着你死的。”
欧阳姑娘轻笑，转过头看着刘先生，道：“就他？也配！”
咻！
话音刚过，欧阳姑娘身子动如脱兔，右脚一踩地面，地砖碎裂，瞬间便对着刘先生一刀砍了过去。
出手依然霸道直接，不带一丝多余动作。
铛！
狭刀再次砍在了铁算盘之上，响起一声脆响。
看着近在咫尺，姿貌绝佳的女子，刘先生叹了口气，莫名其妙的道：“要是我师傅不曾杀死我的女儿，她也应该如你这般大了吧。”
“可惜了……”
再叹一口气，刘先生猛然间双袖鼓荡如球，全身气机沸腾如大水决堤。
“终于认真起来了啊。”
面对气机暴涨，瞬间便在境界上稳压自己一头的刘先生，欧阳姑娘丝毫不惧，反而露出来畅快笑意。
“这才有意思嘛……”
欧阳姑娘突然身子扭转，右手松开刀柄，左手迅速接住，原地旋转，身子一矮，一记鞭腿踢向刘先生的面门。
紧接着，身子回旋，左手狭刀已至他的腰间，要将他一斩为二。
面对这一前一后几乎同时的两记攻击，刘先生略有惊讶，然后便轻笑一声，将左手铁算盘置于腰间狭刀必经之路上，然后右手伸到左肩，就要一指弹去。
九章门的九指神功杀力巨大，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尤其是在刘光以九指神功一指洞穿脑颅，弹死那位藩王之后，更是被评作了江湖指上功夫的三甲，其威力可见一斑。
所以只要这一指弹中，欧阳姑娘的这条腿就算是废了。
然而深知九指威力的欧阳姑娘怎会托大？
于是她那条就要踢到刘先生脖根的腿竟然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接着，她露出一抹得意微笑。
嘭！
一声闷响，刘先生猛然间后退出去，六七步之后才站住，一路退来，所过之处留下一串脚印，踩得地砖碎裂。
刘先生吐出胸中一口积郁之气，看着女子右手中多出来的刀鞘，笑了笑，摇头道：“大意了。”
欧阳姑娘不以为意，随手扔掉刚刚才立功的刀鞘，狭刀左手换右手，开始以狮子搏兔的姿态提到上前。
刘先生手中铁算盘摇晃。
咻咻咻！
铁制算珠脱离算盘束缚，如劲弩射出的箭矢一样向迎面提刀而来的欧阳姑娘射去。
叮叮当当！
欧阳姑娘速度不减，手中狭刀快如闪电的在空中劈斩，一时间火光四溅，金石撞击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落地算珠，全部一分为二。
欧阳姑娘来到刘先生面前，毫不客气，一刀直接劈下，对准面门。
刘先生面色冷峻，不似之前温和模样。
他将没了算珠的算盘举到空中格挡狭刀，右手闪电一拳打出，挟风雷之势。
欧阳姑娘面无表情，左脚离地右脚拧转，同时撤去右手上的霸道刀势，右手狭刀再次换为左手，出现在刘先生身侧，一刀斜劈。
刘先生不愧是老江湖，面对欧阳姑娘如此迅速怪异的战斗方式，以及熟练至极的双手刀，没有出现丝毫空隙，瞬间就身子后撤，暂且与欧阳姑娘拉开距离。
刘先生在一丈后站定，低头看着胸口衣衫上的裂口，笑了笑，抬头看着又左手狭刀换回右手的女子，不得不赞叹一句，“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欧阳姑娘抬手擦去嘴角血丝，冷笑一声，道：“那我是不是该接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啊？”
刚才刘先生那要命的一拳，虽然她惊险转身卸去大半拳劲，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二境高手的实力，仅那些残留的拳劲就足够让气机沸腾的她出现一瞬凝滞，扰乱气息，伤及肺腑。
虽然是不痛不痒的吐一小口鲜血而已，但胜在对战经验，江湖阅历，这让女子尤其不爽。
于是她再次主动出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刀上前。
与前两次不同，这次女子的气势更为高涨，越战越勇！
刘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太阳，低头后脸色阴冷起来，全身杀气四溢而出，如寒冬猎猎的北风。
他觉得时间拖得有些久了，最重要的是他下午还要赴一场重要的约。
第一次，刘先生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还手。
李玄看着消失在原地，瞬间就出现在欧阳姑娘面前，然后高举算盘砸下，势大力沉，似要开山的刘先生，瞪大眼睛，惊诧不已。
这明明就是“缩地成寸”的道家法门啊，虽然只是略窥门径，且研习不深，但若是与人捉对厮杀，绝对是出其不意的一记杀手。
就如现在，明显大吃一惊的欧阳姑娘虽然接下了刘先生算盘的“山岳压顶”，仍是没能躲过他接下来雷霆万钧的一拳。
“噗。”
不同上次的波及，这次刘先生那一拳可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欧阳姑娘的小腹之上。欧阳姑娘瞬间飞出去，然后踉跄落地后就跪地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当下便苍白如雪，额头冷汗更是打湿了她的鬓发，让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一境之差，犹如天堑。
森严不可逾越！
李玄出现在欧阳姑娘身前，眼睛盯着依旧气机高涨如虎的刘先生，沉声问道：“还好吧？”
欧阳姑娘又一口血喷在地上，她抬手擦了擦嘴，轻松道：“死不了。”
李玄道：“我没带武器，接下来得借你的狭刀一用了。”
欧阳姑娘盘腿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突然就有气无力的道：“在地上，自己捡。”
李玄盯着杀气又浓重了几分的刘先生，谨慎后退半步，迅速弯腰捡刀。
站直身子后，李玄终于要面对自己走进江湖的第一次握刀了。
少年练剑很多年，今天，是他第一次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