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来往行人看到一个女子背着一个男子,纷纷侧目,觉得奇怪。
欧阳姑娘对别人意味不明的视线视而不见,且还有再买一串糖葫芦的闲心。
李玄则就有些脸红心跳不能自已了。
要不是实在无力行走,他肯定马上就跳下欧阳姑娘的背。
欧阳姑娘让后背的李玄付钱,然后帮自己拿着那串特别大的糖葫芦,继续往客栈走去,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道:“长这么大,除了我爹娘,还有曹小草,你是第一个与我有肌肤之亲的男子了。”
李玄大,赶紧解释道:“欧阳姑娘,你可不要瞎用词啊!再说了,我这也是不得已嘛,大家江湖儿女,应该不拘小节的。”
想想欧阳姑娘那位极其溺爱女儿的剑神老爹,李玄就后背发凉。
这话要是让他老人家听去了,还不当场就一剑刺死自己啊!
而且他毫无还手之力,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啊。
“用错词?”
欧阳姑娘愣了一下,然后道:“差不多啦,意思你明白就行了。”
自小对那些书本文字头疼的女子肚子里实在是没多少墨水,再加上独爱练刀和闯荡江湖,偶尔用词不当,词不达意也是无伤大雅的。
当然,这是女子自己觉得的。
曹小草曾今就对师傅说过让师妹多看几本书的,于是就换来了女子的一顿棍棒殴打,最后落得一个鼻青脸肿的凄惨下场,于是再也没有提起过这茬了。
至于剑神前辈欧阳先生,则完全不把女儿不善“舞文弄墨”当作一回事,前朝的独孤皇后都大字不识几个呢,不一样是名留青史的贤良淑德。
李玄松了一口气,然后责怪道:“下次说话说清楚点,吓我一身冷汗。”
欧阳姑娘嗤笑一声,“男子汉?哼!”
李玄道:“你确实应该多读读书的,不然哪天肯定要闹笑话的。”
一看到书本就头疼的欧阳姑娘提了提手中狭刀,“谁敢笑,我一刀劈了她。”
这样的事她还真干过,她相信有了第一次,下一次肯定会更加得心应手的。
当初在冰湖观雪的时候,因为有感而发的一句“口误”被一位正好站在身旁,风流倜傥的少年士子放肆取笑,于是手拿狭刀的女子便真真切切的教会了少年两句话。
一句“手无缚鸡之力是书生”;一句“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相信那位被打碎牙齿的少年郎一定会记一辈子的。
正好路过一家药铺,欧阳姑娘直接走了进去。
掌柜看着进来的两人,稍稍一愣,眼睛瞥到欧阳姑娘手中的狭刀,再看看她背上神色有些萎靡的李玄,以及离着几步远,就能闻到身上那股淡淡的血腥气,当下不敢耽搁,赶紧从柜台中走了出来。
在抚州城开医馆大半辈子老人深知江湖人得罪不起的道理。
放下李玄,欧阳姑娘呼出一口气,对那位忙着检查伤势的大夫道:“给他止血,上药,然后再抓几副药,药方我来说。”
行医半辈子的老人手下功夫不错,按了李玄双臂上的一些穴道,双臂上血肉模糊的两团伤口终于不再流血了,老人又招呼徒弟拿了药膏过来帮李玄敷好,包扎好,这才起身对欧阳姑娘问道:“姑娘要什么药啊?”
欧阳姑娘看了一眼李玄,见他双臂缠满了厚厚的纱布,粗壮了何止一圈两圈,简直就是两根白萝卜嘛,于是露出了笑脸,对老人道:“我要……”
行走江湖除了一身过得去的武功傍身,数目不能太多的银子当盘缠,还得懂医理,好让自己与人对决后不至于没死在别人刀剑之下,反而失血过多或者内伤积郁而死,那也太憋屈了不是。
欧阳一连串说出了十几味药材,听得老掌柜有些发愣,最后不得不出声提醒一声,“姑娘要的药都很平常普通,我们药铺也有,可是……这似乎与公子的伤势关系不大吧?”
按照他的诊断,李玄应当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已经伤到了五脏六腑,此时应当滋养肺腑,固本培元才对,可是女子所说的药方让他一头雾水,想不通功效何在。
欧阳姑娘道:“你照着我说的抓药就是了,别的不用管。”
她的药方是她老爹给她说的一份不外传的药方,据说是从药王那里赢来的,虽然看起来平平凡凡,但对治疗内伤却有奇效。按照她的估计,就算李玄如今这副凄惨的模样,不出三个月,也能让他内伤痊愈,不留祸患。
老掌柜看着女子坚定的眼神,转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玄,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作罢,叹了口气,回到柜台后去给欧阳姑娘秤量药材去了。
欧阳姑娘回到李玄身边,拿回李玄手中的糖葫芦,坐在一边开始大快朵颐。
李玄看着女子一口一个,嘴巴被塞的满满的,鼓鼓的,无奈的笑笑。
半月后,李玄伤势好转,一行人终于离开了抚州城,朝着江南道走去。
奇怪的是,本来计划要去边境砥砺自己刀道的欧阳姑娘也在此列。
她买了一匹不算壮硕的红马骑着,当头一骑,走在李玄的马车前面。
坐在车辕上,怀里抱着一小瓶酒的李玄伤势虽然好转,但脸色依旧有些病态的苍白,而且在这已经冬末春初的时节,还加了一件厚重的裘衣。
刘三当然骑着他的那匹老瘦劣马,看着李玄这副模样,故意扯了扯马缰绳与李玄并排,好奇道:“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的?”
一个月了,少年不知开口问了多少次,李玄总是闭口不答,今日终于开口道:“当然是和人打架了。”
刘三脸皮抖了抖,咬牙道:“我当然知道是和人打架,不然还能是你自残啊!我问的是细节。”
李玄撇撇嘴,道:“哪有什么细节,就是技不如人,然后一来二去就落得了个这样啊。”
刘三叹了口气,问道:“那打伤你的人呢?”
李玄抬手喝了一口酒,随意道:“死了。”
刘三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打马向前而去。
看着从身边跑过的刘三,欧阳姑娘转头问道:“抽风了?”
李玄笑着摇头。
这时候小哑巴从马车里钻出了头,手里拿着一个水囊递给李玄。
看着那硕大的水囊,李玄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叹了口气接过来。
李玄深吸一口气屏息,然后快速拔开塞子往嘴里灌。
三大口之后李玄将水囊递给小哑巴,拿起酒壶就是牛饮。
小哑巴塞好水囊塞子,吐出一口气,看着脸色涨红的李玄俏皮一笑,然后回了车厢。
李玄哭着一张脸,对前面骑着马优哉游哉的欧阳姑娘道:“你这什么药啊,简直难喝到吐啊。”
虽然这要的功效确实显著,但味道实在难以下咽,黑漆漆的药汤入口,就像是有千万根针扎舌头喉咙一样,感觉整个口腔都要麻木失去知觉了。
欧阳姑娘转头撇嘴道:“你不要不识好人心,这药方我可是一般都不示人的,破例给你用,你还这么多嫌弃,狼心狗肺!”
说完,女子冷着脸转头,留给李玄一个后脑勺。
李玄朝着女子背影喊道:“我们走水路吧,快一些。”
欧阳姑娘头也不回的道:“离最近的码头还有一日路程。”
一日后。
李玄站在船头看着两岸往后倒去风景,第一坐船的少年觉得很新鲜。
刘三从船尾走过来,对站在船头的三人道:“大家小心些,我刚才听船家说这段水路不太平。”
左手提着狭刀的欧阳姑娘用眼睛斜着背着铁剑的刘三,不屑道:“有啥怕的,不管是人是鬼,一刀劈了!”
面对如此霸道的女子,刘三敬而远之,只是笑笑,然后就去一边了。
李玄低头看着“绿意盎然”的水面,笑着道:“几只淹死河底的水鬼而已,不劳姑娘拔刀了。”
欧阳姑娘撇撇嘴,没说什么,将手中的狭刀拄在甲板上,一双尤其英气的眼睛看向湖面。
本来平静无波的湖面骤然间无风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