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振到底为么突然回来, 家里人都很好奇。
看赵冬娟一眼，石振问自的父亲：“爸，我之前寄回来的信, 你看吗？”
他爸是不识字的，但他妹妹给他爸读信。
石大林当即道：“看，你说你在外一切都好，找到活儿, 能挣不少钱。”
石大林说“能挣不少钱”的时候, 赵美云赵秋娟都很高兴，赵冬娟却在旁边翻白眼。
石振道：“爸，现在外跟我们这里, 已经完全不一样，我这次回来，是想让你们跟我去外日子。”
“去外日子？”石大林一愣, “那家里的地怎么办？”
石大林一辈子在村里住, 县城都去一次，儿子让他去外，他觉得脑袋被砸一下，整人都晕。
“家里的地给别人。”石振道。
“是……”
“爸, 我在外做生意忙不来，需你帮忙。”
石振知道他爸虽然不会说话, 但特别疼他。
他说外多好多好, 他爸不一定愿意出去，他说他爸帮忙, 他爸指不定就愿意。
“你回来就是想让爸妈出去去给你干活啊！真是好主意。”赵冬娟阴阳怪气的。
“冬娟。”赵美云小声喊一句。
赵冬娟不屑地撇撇嘴。
石振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又对自父亲说：“爸，我回来就是想你出去帮我的, 妹妹我也带出去。家里其他人愿意跟我出去的，都跟，不愿意也没关系。”
石振很清楚，说动自父亲，那他后妈肯定会跟出去。
他大姐也不用愁，他大姐是没主见的，不管是他爸的话还是他后妈的话，亦或者他的话，他大姐都听。
赵冬娟是不想去……那最好，当然大概率，赵冬娟是会跟去的。
赵冬娟其实是三姐妹里最聪明的。
石大山纠结：“你妹妹还读书呢……”
“我就是想让她跟我去外读书。”石振道。
他读书的时候压根没用心，但成绩在班级里，排名也是靠前的。
他妹妹呢？
这会儿他妹妹还没见识到外的花花世界，农村又没么好玩的，很愿意读书，读小学时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作业做完，上初中，做作业也很认真，超额的没有少做的。
前读书时从不做作业的石振见她这样努力，还考不出好成绩，就很无奈。
当然成绩差没么，最重的是，他不想他妹妹还像上辈子一样啥也不会知道花钱，每次找的男人，还都靠她吃饭。
她其实也是有优点的，石振就想把她带出去，看能不能让她当艺术生么的。
顺便改造一下消费观恋爱观。
小孩子……应该还是比较好教的？
不这会儿，他妹妹不在家，而是在初中读书。
那初中离他们村太远，村里的孩子都是住校的，一星期回家一次。
他前在家的时候，周三一般会去看他妹妹一次，给他妹妹送点吃的，而他不在这段时间，恐怕没人会去看她。
他爸一向不管这些，后妈到底隔一层。
“石婷的成绩，读不读一样的吧？”赵冬娟道。
石大林也道：“是啊……会不会太麻烦？”
石振不想说这，干脆继续说自的难处：“爸，我在外天天四点不到起来，晚上十点多才睡，真的太累……你去帮帮我吧。”
石振前从不诉苦，石大林听心疼不已：“你怎么把自弄这么累？你也不是铁做的……那些活儿我是能做，就我来做吧……就是出去，这吃喝拉撒的……”
“爸，我在外虽然累点，但一天能赚二十块。”石振没把自的真实收入说出来，免得他爸被吓到。
石大林懵：“一天二十块？！”
是二十块，不是两块？
他们在村里香菇么的，一年到头，也就挣几百块，石振一天赚二十，那一月能赚六百！
这也太能挣！
石大林这下，都顾不上惦记自家的地，他在家忙活一年，也挣不到石振一月赚的钱。
而且他儿子这么忙，他是肯定去帮忙的：“我跟你去。”
石振早知道会是这结果，笑笑。
“爸，外的事，你啥都不懂，怎么就去？是后挣不到这么多怎么办？而且你都不知道哥在外做的么……”赵冬娟嚷嚷。
石振见状看向赵冬娟：“你是不愿意去，留在家里，家里的粮食够你吃的。”
赵冬娟闭上嘴，不满地看石振。
赵美云当初离婚后，赵秋娟赵冬娟就跟她姓。
石大林娶赵美云之后，没让两继女改姓，不称呼倒是改，赵秋娟赵冬娟都喊石大林“爸”。
石大林心里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大上待两继女跟自的小女儿没啥区别。
“阿振，饭好。”赵秋娟端一碗疙瘩给石振。
这是粉加水搅合出糊之后，把糊倒放到水里煮出来的，疙瘩里还加一鸡蛋，一些咸菜。
这在他们家，是平常吃不到的好东西。
石振拿筷子吃起来，赵冬娟瞧见，少不得又嫉妒地多看几眼。
石振吃饭的时候，石大林问起石星火。
石振道：“他这几月也挣一些钱。到底来回麻烦，我就没让他跟来，不我把他这三月赚的钱带回来。”
石星火赚钱，都是给他的，如今已经存一千出头。
他回来之前，问石星火这钱怎么办，石星火说把这钱给父母，石振就把钱带回来。
明天他去一趟大伯家送钱。
石振的大伯一家，一共生三子一女，石星火是最大的。
他们家的人都不错，石振上辈子跟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是他们村里，比他大或者跟他一年纪的人，比如他的堂兄弟，都有一问题——因为没读么书，他们都难独当一。
这读书，指的就是最基本的，小学初中的教育！
他最初从村里带走的那些人，大多连拼音都不会，字也认不全，让他们帮忙记账，能一堆错别字。
后来用电脑，让他们做表格之类，他们更是绝对做不来。
所这些人，跟他努力干活之后，基本都能小富，但难把生意做大。
不他们自已经很满意。
其实，不是他遇上关白羽，不是关白羽爱学习，他能也跟他们差不多。
他小时候，他们那学校的老师自拼音都没学好，他哪能学会？
石振的床本是摆在饭厅的，旁边就是灶台，这些日子他不在，家里人就之收起来。
石振吃东西，就去后院子用井水冲冲体，等他回到屋里，他爸已经把他的床重新铺好，弯腰给他擦床板。
石振连忙抢抹布，自上手擦。
他爸之前那四十多年，得真的很苦，他后怎么，都让他爸好点。
石振这一路来走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躺下就睡，第二天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才看到赵美云轻手轻脚地做饭。
石振缓缓，才从床上起来，问道：“赵姨，早上吃么？”
赵美云朝石振笑笑：“我煮粥，你爸还让我把年腌的咸肉蒸上。”
石振闻言道：“我这次来带点吃的，我去拿出来。”
他这次回来，带些东西给村里人分，石星火也托他带一些东西回来。
石振开自的蛇皮袋，先拿出一包拌盐的油炸花生，用家里的盘子装。
他们这边山上没人花生，他从小到大都没吃几次花生，来之前好批发一些，就带很多来，不其中大多是生的，炸熟的不多。
此外，他还带很多咸鱼干，这也是他们山上没有，但好保存价格也不贵，适合拿来送给村里人的东西。
另外就是糖果零食之类，村里的孩子应该会喜欢。
石振带回家的，都是很常的东西，石星火就不一样。
他让石振带回家给他父母的东西里，有一大杯猪油。
石星火买大号搪瓷杯，熬满满一杯猪油放进去，外再用塑料袋扎好送给家里人……其实也挺实在的。
他们山上，确实不容易弄到猪油。
石振刚把东西拿出来，就见自的大伯匆匆赶来。
他大伯石大山一进来就问：“阿振，你回来？星火呢？”
石振道：“大伯，回来挺麻烦的，我就让星火哥继续在那边干活，不星火哥托我给你们带东西。”
“他一人在外干活，没问题吧？”石大山有点担心大儿子。
石振道：“没问题的，外招小工干的挖泥挖河道之类的事，星火哥都能做。”
“对对，这些活儿他都能做！阿振啊，真是麻烦你，你一直带他。”石大山道。
“没事，星火哥很听话。”石振道。
“唉，他就这优点。”
说，石振已经把自包里石星火让带的猪油拿出来：“大伯，这猪油是星火哥让我拿来给你的，我还带一些花生咸鱼么的回来，你拿一些回去吃。”
石振麻利地收拾出一包咸鱼，一包花生给自家大伯。
“已经麻烦你带星火干活，哪还能拿你的东西，这些你们留慢慢吃。”石大山道。
石振道：“大伯你拿吧，对，星火还让我把他这几月拿的工资给你……钱在这里。”
石振说，就拿出一卷钱给石大山。
那卷钱并不厚，但石大山看到就愣。
这是百元大钞，还是好几张！
“这钱，这……”石大山觉得这钱烫手，“阿振，星火他没去干坏事吧？”
“大伯，你想多，”石振哭笑不得，“这都是星火做小工挣的。”
石大山张张嘴：“怎么这么多？这才多久啊……”
“星火他在外干活，平均下来一天大概赚十元。”石振道。
“他一天赚十元，也没这么多啊……”石大山数数，就发现里有一千，他想到么，道：“阿振，我之前说，他赚的钱给你一半，你是不是没拿？”
“大伯，我赚的比他多，就不拿他的。”石振道。
“那他吃喝呢？也不能让他吃你的喝你的啊！”石大山很不安，自的儿子自清楚，没有石振的话，他儿子到外，估计能去饭。
“我让他帮我干活，”石振道，“大伯，我不是愿意吃亏的人，这钱就是星火的，你拿吧。”
石大山最后带恍惚走。
石振上辈子很感激自大伯。
当时石星火去世，他大伯没有怪他，还把那人给的赔偿借一部分给他。
若没有这笔钱，他上辈子很难发家。
石大山是石大林叫来的，见儿子给自哥哥一千块钱，石大林整人都有点恍惚：“阿振，星火能赚这么多？”
“爸，星火他力气大，干活勤快。”石振道。
“这倒也是。”石大林想到自那傻乎乎就知道干活的侄子，深为然。
不不管怎么样……石星火出去几月都能赚一千，他出去，怎么也不至赚不钱。
石大林本来还有点忐忑，如今倒是安下心来。
说，早饭已经做好。
赵美云做的粥当然不是白米粥，而是杂粮粥，石振很不喜欢的一食物。
杂粮粥是能熬得像罐装八宝粥那样软，石振是爱吃的，不他们家里做来吃，没工夫熬太久。
熬的时间不够长的杂粮粥，吃一粒粒的拉嗓子，哪有白米粥好吃？
不杂粮粥再难吃，也比让他啃土豆好。
石振盛粥刚坐下，赵美云就把蒸好的咸肉端上来，就放在他前。
这家里一共四孩子，石振得承认，自是最被看重的那。
毕竟他是石大林唯一的儿子。
赵秋娟是很明白这一点的，并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赵冬娟则不同，她总是很嫉妒。
比如这会儿，赵冬娟就不满地看石振一眼。
石振很无语——赵冬娟她凭么不满？
如果他们全家是城里人，赵美云还跟石大林一样有工作，那赵冬娟对这区别待遇感到不满，还算常。
但他们家在乡下，甚至在山里。
早些年，地里的活儿基本都他爸干，赵美云最多下手，而等他十三四岁，力气就超赵美云，下手的都换成他。
赵秋娟赵冬娟两人呢？活儿她们肯定是干的，但干的也都是轻省的。
平常家里用水，地里浇水，都是他他爸一趟趟去挑的，从不会让女人去干这些。
在这况下，赵冬娟想得到跟他一样的待遇……怎么能！
甚至赵冬娟想得到跟他亲妹妹一样的待遇，都是不能的。
有血缘没血缘，差太多。
赵冬娟是跟他同父同母，哪怕她惹人烦，石振也不会讨厌她。
咸肉虽然摆在石振前，但石振从小就不是吃独食的人，从不独占。
今天他更是对这咸肉没么兴趣。
年的咸肉一直放到现在，味儿都变，哪有带回来的花生好吃？
石振爱吃花生，其他人也一样。
而他们吃，村里其他人纷纷来，问石振外都是怎么样的。
石振就说一些自遇到的事。
“石振你怎么不去大城市，去小地方？”有人不解。
石振信口胡诌：“大城市太大，我去都不知道在那里能做么。”
旁边立刻有人帮说话：“是啊！去大城市迷路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很多，也有很多人动心，想出去工。
石振道：“去外工，赚的确实不少，但是花销也多，租房子么的都钱。我这次能在外安顿下来，其实跟我找到我娘那边的一亲戚有很大关系，是没有他，我也做不到这么快就赚到钱。”
石振很愿意带村里人出去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今的他没有这能力。
石振告诉前这些人，自在外是靠卖吃食，做点小生意赚钱的，待的地方还是小镇，找工作不容易……村里大部分人都消念头。
剩下没有消念头的人……石振不介意带他们出去，但找工作的事，他是不敢包票的。
跟这些人聊，把带来的花生咸鱼干分出去，一上午就去，石振吃午饭，跟自的父亲招呼，就算去初中看看妹妹。
炸好的花生还有一些，石振全带上，又带上一些零食，比如瓶装的甜牛奶。
他妹妹读的初中离他们村大概两多小时的路程，石振走走跑跑，大概两小时就到地方。
教学楼是两层的，水泥墙方方的建筑，这房子前后各有一用竹子扎的栅栏，把附近农家养的鸡拦在外。
前那栅栏围的是一块空地，也是学校里的操场，后那栅栏围的，却是菜地。
那是学校老师的，主供他们自吃，偶尔有多的，就煮给学校里的孩子加菜。
这学校没有门卫，连老师都少，每年级有一班。
石振到的时候，学生在上课，他找到自妹妹的班级，就见自妹妹坐在教室中间，茫然地看老师。
他差点认不出自妹妹。
他那对各护肤品化妆品如数家珍，各类美容仪基本都备齐，时不时还会去做医美，哪怕四十来岁，看也像不到三十的妹妹，这会儿黑黑瘦瘦的。
不就算黑黑瘦瘦的，她也是这班里最好看的。
石振顺道看看她周围的人……这班里，有女生是抱孩子来上课的。
这在他们这边并不少见。
大人都忙，老人也管不太多孩子，当父母的，就会让大孩子带小孩子。
大孩子上学小孩子实在没人看，大孩子就会把家里的小孩子带去学校，跟她们一起上课。
是的，她们，一般负责带孩子的，都是女人，男人普遍会被求干地里的活儿。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的，一直到人的体力变得越来越不重，一切才会悄无声息地改变。
石振在教室门口站一会儿，里的学生就看到他，纷纷转头看他，等他妹妹转头来……
十几岁的少女一下子就蹦起来：“哥！”
老师见也不生气，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道：“石婷，快出去吧，你们走远点！”
然后，石振就见他妹妹小跑从教室里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