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 关白羽拥有的东西都很。
所以每样东西，他都特别珍惜。
至于亲人……
他虽然跟他奶奶一起住，但他奶奶来都不是会宠爱孩子的人, 给他吃饱就算完了。
而且他到底不是亲的。
虽然因为跟张秀美关系很差不喜欢女孩子的缘故，他奶奶除死那年以外，不怎么搭理关金金，但他个姑姑了好几个孩子, 他奶奶对他的这些表哥表姐非常好。
石振是第一个对他这么好, 让他知道有亲人到底是什么感觉的人。
他抓着这点亲情，舍不得放开。
“哥，吃晚饭了。”关白羽笑着看石振。
“来了。”石振抓着一捆连着根地里拔起的蚕豆, 跟着关白羽往回走：“小羽，我买了点蚕豆，这东西营养好, 我今天晚上就吃这个。”
蚕豆蒸熟之后加点盐, 吃着就挺不错的，豌豆也一样。
不过他们这里，蚕豆都是不带豆荚蒸的，豌豆则是带壳蒸, 以后还能吃带壳蒸熟的毛豆。
蚕豆营养好？关白羽应了，琢磨着既然石振喜欢, 他就多弄点给石振吃。
嫩蚕豆直接用小葱炒着就很好吃, 老蚕豆的豆瓣则以做特别下饭的咸菜烧豆瓣。
到家后，石振简单吃了点, 就去镇上卖炸串，而关白羽家待了没多久，陈娟娟就来了, 问关白羽有没有向石振打听过。
“婶，我哥说他还小，还不想谈。”关白羽道。
“十八岁是有点小，现都不让提早结婚，也一定要打了结婚证才给开准证。”陈娟娟叹气，问：“那他家里有几兄弟？”
石振这种跑出来打工的，家里兄弟多的话，他外面当上门女婿一点问题都没有。
虽然石振还小，但她大女也还小，不是么？
“婶，我哥他家就他一个子，别的都是姐姐妹妹。”关白羽道。
“这样啊，那他肯定是要娶老婆的，不肯给人当上门女婿。”陈娟娟立刻就放弃了己原的打算，她还是给女寻摸一下别的小伙子吧！
之没有计划育，家里三子的人家还是有不的。
等陈娟娟走了，关白羽深呼吸几次，才稳住己的心跳。
虽然他哥家里就他一个子，但他哥的妈妈是后妈，他哥好像更重视外婆那边的亲戚……指不定他哥是愿意这边扎根的。
就是他不乐意。
他哥这么好，就算真要结婚，也该是个聪明的大美人。
当然要是晚点结就好了。
关白羽心里闷闷的，总觉得己有点私，忍不住去想他哥要是结婚了，会怎么样。
到时候他哥有点啥好东西，肯定给己的老婆，等有了孩子，就给孩子，那他只能当个客人，偶尔去吃个饭了。
关白羽想这想了好几天，天天睡不好觉，嘴里就长了溃疡。
他以时常口腔溃疡，也没当回，结果这次竟不像以那样过个几天就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到最后，他的喉咙都不对了，有天早上起来，说话难受，喝口水都疼。
他说出的声音都哑了。
不仅如此……他身上骨头缝里，都觉得酸得不行，干活的时候使不上劲。
石振这天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关白羽不太对劲。
他的一双眼睛远比平时水润，看他的时候水汪汪的仿佛饱含情意。
但是……才十五岁的小孩子，懂什么情意？
石振时不时看关白羽一眼，最后皱着眉头上去，用手捂住关白羽的额头。
果不然，关白羽发烧了。
关白羽上辈子体质就不太好，很容易发烧，他发烧之后，总是浑身酸疼，一双眼睛却满含水意。
石振这些子别的地很抠，伙食面却不抠，每天都会弄几样蔬菜给关白羽吃，肉和鸡蛋也不会了关白羽。
他想把关白羽的身体养好。
但很显然，身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养好的，关白羽还是病了。
“小羽，你发烧了，我等下带你去医院看看。”石振摸着关白羽的额头叹气，这孩子体温都这么高了，还装作没人一样干活。
“不用去医院，我去赤脚医那里买几片安乃近就行了。”关白羽连忙道。
他们村里有人病了，都是去赤脚医那里买安乃近或者头痛粉吃的，相比于难吃的头痛粉，安乃近更受欢迎，这种药片以一分钱一片，现一毛钱给三片。
他以发烧受不了，就去买过，吃片就好了。
石振年轻时病，也是像关白羽这样处理的，但这落到关白羽身上，他总希望关白羽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更何况……安乃近这种药，后来好像都不让卖了？
石振道：“随随便便吃药怎么行？总要弄明白你为什么会发烧，我今天不出摊了，带你去医院。”
关白羽心里是愧疚，是高兴。
他哥用来做饭团的第一锅米饭已经煮了，另外一些配菜也已经准备好，这时候他不去摆摊了……就算他们己能吃，也多会浪费一些东西。
最重要的是，会赚钱。
他哥之摆摊，以说风雨无阻……晚上下雨天不去卖炸串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因为下雨天没什么意。
就因为他病，他哥不去摆摊了……
对他哥来说，他一定很重要。
关白羽发烧了，肯定很难受，石振就让他喝点水，然后去屋里躺着。
现时还早，医院那边虽然有值班医，但看病不便，石振就送钱起来去镇上摆摊，这才骑着三轮车回家，照顾关白羽。
等时差不多了，石振己的三轮车里放上一个椅子，让关白羽坐上面，再给关白羽盖上一件衣服，这才载着关白羽去医院。
因为这边天亮得早，医院八点就开门了，石振带着关白羽，第一个进去找医。
这会还没有专门的发热门诊，镇上医院不大，科目分的也不细，石振问过人，进了一个医的诊室。
那医问了病情，看了看关白羽的喉咙，就道：“怎么喉咙烂成这样了，才来医院？”
关白羽的咽喉疼了有几天了，现更是瞧着一塌糊涂，另外他的体温也很高，口腔温度量出来竟然有三十九度二。
有些人烧到这体温，早就晕了！
医怕人烧坏，让石振马上带着关白羽去挂水，石振也不耽搁，扶着关白羽就去找护士。
关白羽早上起来的时候虽然难受，但觉得己是以撑住的。
他哥那么紧张他，他就觉得己病的有点重了，也真的越来越不舒服。
等到了医院，他更是有点迷迷瞪瞪的，脑子也有点转不过弯来。
他软软地挂石振的胳膊上，水水的双眸看着石振，还未变声的好听声音都哑了：“哥，挂水是不是要很多钱？”
“没有，要不了多钱。”石振道。
“哥，对不起。”关白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石振以为他是怕花钱愧疚：“没的没的……”
安静了一会，关白羽哑着嗓子道：“哥，我想要挂水之后的盐水瓶。”
“好，我等下去跟护士要。”
“哥，为什么不打针啊，我还想要针筒。”
“挂了水就不用打针。”
“哥，我还是第一次挂水呢，第一次！”关白羽说着，忍不住就笑了，他以想挂水都没得挂！
石振见关白羽哭笑，就知道关白羽多半有点迷糊了。
这样迷糊的关白羽挺爱的，也招人心疼，而他正跟关白羽说着话，医拿着针来了——要做皮试。
石振上辈子是癌症走的，他这人讳疾忌医，发现的时候早就晚期了，他也不想治疗，只吃止痛药打止痛针，没多久就死了，没受什么罪。
而他年轻的时候，身体好得很，几乎不病，再加上穷……他只受伤住院的时候挂过水，都忘了要做皮试这了。
关白羽也懵了，懵过就笑：“不是说不打针吗？哎，要打针！”
“小羽，嗓子不舒服，就不要说了。”石振听着关白羽的声音就难受。
关白羽瞧见针头一点不怕，明明喉咙不舒服，却坚持说话：“打针不是打屁股吗？为什么打胳膊？”
等他胳膊上做了皮试，他疼起来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就含了泪：“原来打针这么疼，怪不得他们都不要打针……哥，我想要针筒。”
石振大概知道关白羽为什么对针筒这么执着。
再早几年，打针都是用循环使用的玻璃针筒的，这几年才换成塑料针筒。
这时候的人都节省，见不得浪费，打针的人就会把打完之后按理要扔的针筒要来，给孩子当玩具。
这年头医疗废品管得不严格，医都是愿意给的，他们村里的赤脚医甚至会主动问他们要不要，当然针头他不给，怕小孩子不懂，扎伤己。
石振跟护士说了一声，护士就把给关白羽做皮试的个头很小的针筒给了关白羽。
关白羽拿到手，眼里的泪水就落下来了，默默地哭：“我的针筒好小。”
石振有种马上去给他买个大针筒的冲动。
上辈子关白羽发烧的时候，也难受，会躺床上一动不动，但没有这样过，他一边忍不住想把这一幕记下来，一边忍不住难受。
关白羽突然去看石振，然后就不哭了，他心满意足地摸了摸针筒，还对石振笑：“哥，实打针不疼的，一点都不疼，真的不疼。”
他刚说完，护士就道：“打针是不疼，做皮试最疼了。”
关白羽泪汪汪了。
真的很疼！
皮试做了许久，确定关白羽能挂水，就有护士来给他挂水。
这次关白羽倒是怕针头了，但没躲，只转开脸不去看针头。
等终于挂上水，关白羽总算安静了，看着点滴一滴滴落下，有些出神。
石振旁边陪着他，陪了一会，就见关白羽抖开他之拿来给关白羽挡风的衣服，盖身上。
关白羽冷了？
也是，这几天最高温度虽然有二十几度，但输液室还是有些冷的，最多十几度，再加上还有比体温低的药水被输入到血液里……
石振略一思索，就脱下身上的外套，把关白羽裹紧，找了护士，问有没有热水和一次性杯子。
热水是有的，一次性杯子没有。
好石振带着关白羽出来的时候，带了个搪瓷杯，他跟护士讨了一杯热水，把一截输液管放热水里温着，让药水温热一些。
这样关白羽，应该就不冷了。
输液室除了关白羽，还有几个人输液，更有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家长看到石振的做法，恍然大悟，连忙也去要了热水。
他们家孩子也冷，他们之只知道抱着孩子让孩子暖和点，都不知道还有这法子。
关白羽看看石振，再看看那个抱着孩子哄的家长，对石振道：“哥，你以后有了孩子，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石振一愣。
他不能有孩子。
上辈子他那些姐妹的孩子，曾到他面各种讨好，尤是他亲妹妹的三个孩子，一副他答应一声，就能马上喊爹的架势。
他对外说己年轻时伤了身体，所以不会娶妻子，他亲妹妹就一心想把孩子过继给他。
但他没要。
关白羽道：“也不知道我爸爸是怎么样的。”关白羽以对亲妈没什么惦记，毕竟对不要他了，但很惦记己的亲爸。
毕竟他亲爸，是死了才不能养他。
而且他亲爸是村子里长大的，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他亲爸小时候的情，常常跟他提起，他们嘴里，他亲爸是个聪明讲义气的人。
他就常想着，他爸要是没死，他一定很幸福。
石振知道关白羽嘴里的爸爸，应该是指他的亲父亲。
关白羽说他将来一定是个好爸爸，紧跟着提起己的亲父亲，这孩子该不会想要个他这样的爸爸吧？
石振有些哭笑不得。
以他的实际岁数，现的关白羽给他当子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
算了，给关白羽当父亲也无妨。
只希望关白羽这辈子，能平安喜乐。
关白羽问：“哥，你结婚了还会对我好吗？”
他这些子辗转反侧，想问的就是这句话。
偏怕石振很快就去找对象，硬是不敢问。
石振道：“我一定对你最好。”
“为什么？”
“你是我弟弟。”石振道。
关白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石振见关白羽睡着了，把打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一点。
输液太快他怕关白羽冻着或者不舒服。
过了一个多小时，这瓶水才挂完，石振叫了护士，护士就过来了，却给换了另一瓶水。
竟然要挂瓶。
石振正心疼关白羽，关白羽醒了，他的眼神清明许多，不再像之那样仿佛含着水，但眉头却是皱起的。
“怎么了？不舒服？”石振问。
护士也问：“手痛了？还是怎么了？”
关白羽这会确实清醒了，面露尴尬：“我想上厕所……能去厕所吗？”
原来是想上厕所，也是，挂了这么多水，肯定想上厕所。
石振拿着盐水瓶举起，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等下到了厕所里，他扭头不看着就行了，就不知道关白羽会不会害羞。
关白羽知道挂水的时候也能去厕所就高兴了。
对于石振面上厕所这件，他一点障碍都没有，倒是还惦记着挂水的玻璃瓶，急着问那来换瓶的护士：“姐姐，这个玻璃瓶能不能给我？”
那护士笑起来：“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