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竞轩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算了,以后再说吧,晚了,我先送你回去。”
蒋竞轩要回去的时候,就在我快要关上门的时候又转过身来狠狠地抱了我一把,然后若无其事地松开我,一言不发特别酷地走了。
我的心,随着他这样的异常反应,有点沉甸甸起来。
其实就在刚刚,他黑着脸和李凡凡对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躲闪,我就知道,他和李凡凡之间,未必就是普通同事那么简单。
可是他不说,我也不会问。
我喜欢逃避的性格,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反正我就那样吧,可能是担心他说了,有些东西是我接受不了的,我们就必须散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未必就真的是喜欢逃避,我只不过是在当时,对他的占有欲凌驾在我的较真上面,仅此而已。
接下来的两天,蒋竞轩没找我,我估计他春节应该挺多应酬的,也没有打扰他。
手机安静了两天之后终于接到李姐的电话。
事实证明,我对于色彩搭配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天赋,又或者是她的客户太粗心大意,确认过后,她对我的信赖多了一些,样衣一过来,就直接打给我了。
我拿到了样衣之后,年初五从肯德基下班之后就直接赶去东亮制衣厂。
为了避免遇到陈天明尴尬,过去的时候我提前打给了吴慧慧,确定他去了上海还没回,我才敢雄赳赳地杀过去的。
可能是还在春节期间,回去的时候厂里面没几个人,我从走廊走到黄春莲的办公室的时候也避免了很多的尴尬,黄春莲拿到了样衣之后,上下看了几下,直接打电话叫个师傅过来拿走了。
闲聊间,她问起了我最近的现状。
哪怕她以前曾经为了钱差点将我引入歧途,但是毫无疑问,在那段风雨飘摇的日子里面,她也作为一个反面教材,给了我很多警醒。
所以我绞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
唯一想不到的是,聊了一会儿,居然见到了好几个月不见的陈栋。
他戴着眼镜,手里提着好几个打包盒,笑意吟吟地走了过来,可能是心情不错,一下子没见到我,一走进来,就很开心地说:“春莲,你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没错,我没听错他没说错,他喊黄春莲为春莲,还是特别亲昵的语气。
话音刚落,似乎是看到了我,他顿在那里,过了半响,把那些打包盒放在黄春莲的办公桌上,冷冷地说:“你过来做什么?”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黄春莲却抢先说:“陈厂长,我找小周过来谈一谈合作的事,她找了一个订单过来,不错的。”
陈栋的脸却沉了下去,有点傲慢地冲我说:“你过来,我们单独聊一下。”
我原本想扁扁嘴摆出一副本大爷凭什么要听你的表情,但是想想他是陈天明的爸爸,是长辈,更何况我还想靠这个订单挣点钱,于是我硬着头皮站起来,跟着他穿过走廊,走到了他的办公室里面。
关上门之后,他忽然有点嘲讽地说:“怎么,周夏冰,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过来看看能不能遇上小明吗?”
我有点愕然,疑惑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陈栋抬了抬自己的眼镜,继续讥笑的语气说:“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过了,就你这样的,还想高攀小明?你在厂里不到三个月,和多少个客户关系不清不白的你自己心知肚明,像你这样急功近利工于心计的女人,我特别看不起。小明要找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不配,你最好对他死心吧。”
我终于明白了,陈栋对我的敌意从何而来。
原来他以为他洞察了天机,原来他以为我会对陈天明有非分之想。
我承认我以前,特别无助的时候,曾经想把陈天明当成是我人生里面的救生圈,这个我必须承认。
但是多少傻逼的青春岁月一去不复返,走过了的日子早已经成为了追忆,哪怕我以前心怀不轨,但是我并非一直赖着不走。
明白了陈栋的意思之后,我呵呵笑了一下。
然后盯着他说:“陈厂长,说实在的,陈天明这人挺好的,但是不代表好人都会被人喜欢。而我在你看来可能是一个坏人,但是未必坏人就不能被别人喜欢,我可以告诉你,我有对象了,你不用把我当成洪水猛兽。”
说完这番话之后,我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那个订单,你们可以接,也可以不接。但是你是生意人,我挺难理解有钱不挣的那种傻逼的,希望你不是吧。”
陈栋似乎被我气到了,坐在那里,有点微微的颤动,但是很快他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也是漫不经心地语气说:“就冲你动不动就一副泼妇的样子,我就知道你配不上小明。你除了和蒋竞轩不清不楚之外,和杨建华也不清不白吧?不过必须要感谢你啊,为厂里争取了那么多的订单。”
他这番话下来,我的思绪忽然飘回去了黄春莲让我去参加杨建华的生日饭局的事情,想到面对杨建华的轻薄,我用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刀,我忽然明白过来,当时陈栋和黄春莲唱双簧未必全部是为了订单,他不过是想在我误入歧途的路上推我一把,彻底断了我和陈天明之间那点小小的可能。
对他这个严厉的老头子的敬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淡淡回了一句:“对的,对待像妇人一样的男人,我必须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泼妇的一面。”
陈栋这一下,真的被我气得死去活来了,瞪了我一眼之后,冲我吼:“滚出去。”
我却偏不。
想起好几个月前,他曾经设计我出丑,让我变成人人喊打的小偷,我忽然敌意地说:“陈厂长,滚出去之前,我能问问,你是不是就是怕你的宝贝儿子被我拐跑了,才设计陷害我偷钱的吗?说实在的,这样挺缺德的。”
这番话刚刚说完,陈栋忽然随手拿起办公桌上面的一个烟灰缸,叮当一声砸在地上,拍了拍桌子,继续冲我吼:“伶牙俐齿,不懂礼貌,滚蛋。”
我却淡定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慢腾腾地说:“大过年的,陈厂长随手打破了东西,不怕意头不好吗?”
气氛一触即发。
陈栋估计是这些年活得太威严了,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三两下被我气得瑟瑟发抖,手掌继续不断地拍在办公桌上面,有点喃喃自语,又像是嘲讽地说:“从你来厂里没几天,我就和小明说过你这个的女人野性难驯,他要喜欢你,早晚有一天会被你伤得没皮没骨,他还不信了!我果然没看错人,你简直就是,所有的胆怯都是装出来的,扮猪吃老虎。“
我强行压制住被他藐视的那种不适感,无所谓般地耸了耸肩膀,侧了侧身,淡定地说:“谢谢陈厂长的肯定和夸奖。我今天是过来求财的,不是求气的。至于你家小明,和订单是两码事。还有,我真的有对象了,你也认识,就是我的客户,蒋竞轩。我没觉得你家小明有什么不好,但是蒋竞轩比他更适合我,你就别担心我和他能扯上什么关系了。”
陈栋估计是刚才被我气得有点两眼发白,我一下子又把订单的事情绕回来,他愣了很久,才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四个字:“你说什么?”
我耐着性子又把刚才那番话说了一遍。
我刚刚说完那番话,陈栋忽然有点拘束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确定什么一样地问:“你的对象是蒋竞轩?”
我点了点头。
陈栋有点愕然,过了好一会儿才搓着手说:“那刚才不好意思了。周小姐,你要理解我当爸的心情,小明从小就被我保护得挺好的,我不想他走错了,后面回不到头。”
想到我和陈天明之间狼藉的关系,我忽然有点心酸,刚才强装出来的气势一下子去了好多,我低着头慢腾腾地回了一句:“没事,我理解。”
我当然能理解陈栋的心情,因为张春梅也是这样不遗余力地去维护周家祥,深怕他受到什么挫折。
这大概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吧。
这样浓烈的亲情,没有错的吧。
唯一错就错在,这样浓情的亲情戏码,它偶尔会有失偏颇。
这让我在对比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心只会变得更冷更硬,像冬日里面一块坚硬的石头,沉寂冷冰,静候逆袭。
不知道是因为知道我有对象了还是因为这段时间工厂订单太淡,陈栋的态度忽然缓和了下来,我们就订单的问题聊了几句,虽然还是各自看各自都不爽,但是破天荒,他还是送我出门,以对待客户的礼遇来对待我。
从厂里面出来,天色已经有点暗了,走在龙划村的小巷子里面,想起大学时候陈天明给我做的那一个手工风筝,再回想今天和他爸爸陈栋针锋相对,迎着寒风,我忽然有点茫然若失。
忽然觉得有点冷,我忍不住拉了拉自己的衣领。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
李凡凡在电话里面说:“周夏冰,我们见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