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雷震看了一会儿，两个孩子果然被调教得很好，弄出来的东西有模有样，闻着味道也好。就从厨房里出来，两个女孩儿却不见了，于是问：“司琴呢？”
“爸，上来，我们在库房里呢，看看今晚要补的，要上架的货。”司琴的声音从楼上原先自己的房间传来，独孤雷震好奇，她把这房子折腾得怎么样了。就循着声音上了楼。
他上楼，司琴和小丽却抱着一大堆衣服要下楼了，司琴看见他：“爸，你自己看，我先下去了。”
楼上的房间格局没变，只是从前的家具又回到那间小黑屋。一楼靠巷子的窗朝北的半层堆满家电箱子，还没开封。靠街面的半层改成铺面也够宽敞，二楼一排三间房门窗干净利落，里边放着一排排货架，上边货物码放整齐，分门别类地贴着条子。留下从前司琴的房间和小书房铺了床，给守夜的人。楼下的院子保持不动，马槽水缸还在，几棵树也好好的，此时缅桂花香气四溢，枝繁叶茂。
看着这原为生意设的马房院，这会子在女儿手里又成服装店，同样的生意兴隆，真是世事不可料。听过妻子提起岳母家的绸缎庄，从前就开在不远的武成路上。岳父常在那里迎来送往，后来解放，一开各种政治会议，报纸、杂志登些照片。那些照片常常让岳母吃惊，谁、谁、谁不叫报纸上的名字。他怎么回事，怎么会是共产党员？明明就是生意人，和家里做生意不止一年两年，虽是生意人，却常带个青天白日的徽章。那女子，那时漂亮又时髦，三尺三的口面，三尺布就可以做一身旗袍，一等一的身材，怎么也是党员。谁的孩子在家里过了暑假，那几个人小时候，不是来避了几个月战乱，和几个妻舅相处很好。后来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不提了。
“司琴那出神的毛病，大概从你这儿来的，连表情都一样！”宋韵笑着和林婉如上楼来，看见丈夫站在楼口出神就笑他。
“是吗？我只是觉得就随她去，看来这走生意的事情会遗传。从前绸缎铺，这会子服装店，我倒好奇，她能走多远？”独孤雷震看着院子里的花草说：“奇怪，这些花草移了地方，还长得那么好，绝不是司琴干的。不过她倒努力保持院子原来的样子。”
“她不是一般孩子，只怕你一放，就做得到你想不到的规模。”林婉如笑着，“我听她们说话里，这几个月，进出就不下十万的货，这说着就还要补呢。”
“这孩子！还真上天了。”独孤雷震万个没想到，那么个三丈宽的铺面居然有这样的进出，岂不是赶上国营的百货商店了！
宋韵推开几间屋子门看看，屋里倒是井井有条，心里也感慨起自家从前的生意来。关上门，她笑笑说：“这院子就给她弄吧，她不是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心思太活络了。”
“我还以为你会反对。”独孤雷震走下楼梯，宋韵她们随后跟着。“大概反对也没用。”宋韵淡淡地说。
院里司斌和林锐已经调开桌椅，上菜开席，荤腥搭配，凉热配合，看上去，闻起来，很有架势。宋韵和林婉如帮着俩个孩子摆碗筷，排椅子，这出师的酒席看起来赏心悦目。
“哟，这就好了？小锐，司斌，如果不是你们阿姨一个劲地夸你们，用心又认真，做饭用脑子，我还真不敢相信这是你们做的。瞧瞧这颜色，闻闻这味道，要好好谢谢你们师傅，她有的可是全给你们了，以后别忘了，师傅的心意全在你们身上了，好好练才是。瞧瞧，虽是一般的材料倒有这等色相，这才是师傅的真本事呢，看来都给你们了。”外婆看着满桌的菜高兴地说。
“他外婆过奖了，我看着倒是我遇到了两个好学生呢。从前来学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不像他们，除了学得认真还有天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若个个学生这样子，我就要去当老师了，教起来轻松又高兴。难怪他们书都念到美国去。”小丽妈坐在外婆身边客气着。
“哪儿呢，还是师傅好才行，我看这样子，比学校里半年学的还多，这才个把月呢。”独孤雷鸣笑着接过司琴手里的茶杯，“您瞧瞧，这两个女孩儿在您眼皮底下，不是一下子就独挡一面，正儿八经做生意了？上次见她们还是小孩子，都不舍得她们干些什么，跑跑马，跳跳舞，每天高高兴兴就好。”
小丽妈看着说话的人：“她三叔，说道这孩子，我还得谢谢你才是，从前这孩子羸弱，谁对她说话大声些，都会把她吓一跳。每天只会躲着，躲着大人，躲着孩子，躲着自己，最后谁见她都会想欺负她，被欺负了也不敢说话。自从和司琴、司明玩在一起，才算有些孩子样，有个人说说话，在巷子里敢跑跑跳跳。有人欺负她也敢大声喊出来。去了趟你家，回来书读得昌盛，人做得利爽，明事理，懂得人争一口气。今天这样，我从来没敢想，她有这样的主见，本事和胆量。细想起来，她从你家回来就变得是个完整的人了。我这里谢谢你，三叔。”说着把桌上的茶杯斟上茶，恭恭敬敬地端给独孤雷鸣。
独孤雷鸣忙站起来接过茶：“您这才是过奖了，小孩子有个伴儿，自然就相互看着学着。我那里不过是山里地方大，人又少，跑跑走走遇到什么事就得自己拿主意。还是这孩子自己，有主见韧劲，小孩子时看不出来，大了要担事就自然出来了。”
“他三叔，你谦虚了，他们那点本钱，还是小方听了你的话，跟着你走了几趟才有，不然也是光想想而已。”小丽妈感激地看着他。
“小丽妈，你就别客气啦，一来老邻居，老朋老友的，这么说见外了。还是孩子本身志气，不然也难起个事情。再说，若你这么说，我们更是得好好谢谢你了，我们没回来时，我妈那些年不是你们照顾着？那时就只有你和杨方家常来看看，帮着弄弄这，弄弄那。我该怎么谢你呢？”宋韵接过话来，一时间想起那些年，真是令人嘘嘘。
“瞧瞧，这院里，好不热闹，我说这几个孩子不错吧！”杨奶奶被杨方搀进院子，“这才是不枉你一身手艺，小丽妈，不用愁没个人传手艺了罢？”
小丽妈笑着起身，接她进来，小丽拉开椅子让她坐下，和院子里的人打招呼，“她外婆，你看你这几个孙男嫡女，个个出落得标致可人，礼貌周全，知书达理。我这些天看着，实在喜欢，更别说那些来买衣服的小姑娘，招女婿的大妈了。我家小方和她家小丽算是跟对人，俗话说，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娘跳假神。他们几个玩在一起，读书一起，现在有一起做事，那件不是好好的？连后来读不进书去的小三子，这会子也比那几个霸王强，看看他们都长大了呢。最强还是你这两个徒弟，小丽妈，书读得好不说，这为人处世，件件桩桩，拿得起放得下。真是这几个小的榜样。”
外婆笑着说：“哪儿呢，小方奶奶，你过奖，瞧瞧，把几个孩子臊得，来来来，司琴，小丽叫他们把门关了，来吃饭吧，别凉了。”
正说着小丽和司明，小芸走进来，“外婆，我们来了，今天我们借司斌哥，锐哥的手艺，要谢谢你把房子给我们用呢。伯伯，伯母也要谢谢你们。”
宋韵笑着：“哪的话，这房子空摆着也要坏了，你们用正好，有个照应，也省得拿给别人一会这，一会那的心烦。来，快坐下。”
一院子人，分两桌，两个徒弟和长辈一桌，几个孩子一桌，热热闹闹地吃起来。各色菜式和看上去的一样，味道正宗，恰到好处。两个徒弟果然没负了师傅。
吃完这顿饭，独孤雷鸣带着外婆和几个孩子回山上去，司斌，林锐向奶奶辞行，司明正式接手一部分家里的生意。
司琴则被小丽和杨方赶出门，放她两个星期假，按小丽的说法：“以后，不知道这以后是哪一天，那一年？钱却永远赚不完。”
这次回去他们不用赶长途班车，独孤雷鸣叫来一辆车，一行人坐上去宽松自在，司琴见过这辆车，三叔那它接送那些远道来的客户，那是三叔的车。一上车，三叔就让司机坐到一边，叫司斌和林锐俩人换着开。
“咦，你们什么时候学的？”司琴看他俩不一会就熟悉了车子，稳稳当当地跑在公路上。
“这些，他们在那边都用得着，自然早早学着。”外婆笑笑：“你们几个得闲也去学学吧，以后用处大着呢。你外公当初就靠这个拉着药品，弹药到处跑。将来大概也不用蹬三轮了。”
司琴看着外婆：“我们家不是卖绸缎的？”
外婆一笑：“那个时候，绸缎铺有我和掌柜的，你外公常常送货。”
司琴笑起来：“我怎么听着，越活越回去了。倒是司斌你们俩这一年里干了些什么事啊，考试，学车，还在我店里学熨衣服，又学做饭听着我都头晕，看上去你们是恨不得把能学的都学了去，见过搬家的，还第一次见搬手艺的。”
“丫头，有空就学，既然手艺，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过日子的技能怎么也得会些，见到就学吧，将来难说就用上了。”司斌看着后视镜里的司琴笑着：“你不是说打铁要靠本身硬么？”
“哎，真是要少说话，说多了，冷不丁那天就被咬回来，坏了我天养着的命。”司琴看着哥哥的后脑勺点点头。
司明笑起来：“哪能呢？你那天养着的命，可是我们几兄弟的奔头啊，哪能坏了，老天可是要成全。”
外婆笑着说：“那你们可有事做了，她那脑子，睡醒一个主意，转头一个心思，变化总比计划快。”
三叔回头看看问：“司琴，你真这么喜欢做生意？”
司琴笑着：“只是不想坏了我天生生意人的名头。总得让它落在实处才好。就现在来说，小丽和我的服装店就够我忙一阵的了，还有学要上呢，总得拿个毕业证才是。虽然现在毕业论文已经不是问题，拿起笔来，一天一夜也写不完。”
“只是还有个关挂在那儿要过。”司斌突然冒出一句，全车人笑起来。
司琴张着嘴，面无表情地：“呵呵呵，所以，自己谙量着，差不多时候了，就弄一篇像样的寄过来，我抄抄。可得自己写，别让老师抓住抄袭才好。”
全车人笑得更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