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话会结束后,独孤雷震带着女儿和侄儿,按约好的到妻子单位和她还有司斌会合一起吃午饭,然后自己回去上班。孩子们就在她那儿读读书,玩儿什么的。父亲离开后,司琴就不那么老实了,盘算着到旁边的翠湖去玩。于是开始在妈妈工作的古籍图书室里跑来跑去,结果被妈妈罚写字,要到外边玩?先要抄完《翠堤春晓》,蝇头小楷!被妈妈剥去华丽的外衣,套上妈妈的肥大的工作服,司琴叹口气,一笔一划地抄起书来。司斌和司明则抱着他们喜欢的小说,一边一个半躺在藤椅舒舒服服地读起来。
独孤司琴抄完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宋韵拿捏好时分回到会客室,三个孩子好好地呆在那儿,司琴盖着她的藏袍躺在长椅子上睡着了,司斌,司明还在看书。宋韵看看女儿的字,写得有模有样,虽然藏着怒气,可是很有分寸。她暗自笑起来,走到女儿身边把她叫醒说:“好了,醒醒吧!太阳都下山去了,你还要不要到翠湖去玩?”
司琴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看窗外,果然太阳偏西,任由妈妈把袍子套在自己身上,往自己头上扣上帽子。耳朵里听着妈妈说:“司斌,司明书带回去看,现在出去走走吧,把妹妹带回家去,看好她身上的的首饰,别跑掉了。我下班还要去买菜,在翠湖里别玩太久了!”
司斌站起来答应一声穿上大衣,带着司明,司琴往公园去,打算直直地穿过公园回家。可是到了公园里,司琴完全从午睡里清醒过来,拉着司明在九曲桥上跑来跑去,最后她跟着他们来到海棠林里,漫天花雨,一边的翠竹郁郁葱葱。这会儿没几个人,四周十分安静,司斌找个地方坐下来,打算读完手里的书,在这里他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整个树林里的动静。司斌掏出一本书递给司琴说:“给你,《爱丽丝漫游奇境》找兔子玩儿去!”司琴高兴地接过书跑到一棵树下,坐在石凳上认认真真地读起书来。司明拿着本《海底两万里》坐在离她不远的水边石阶上,这会儿司琴不吵不闹,倒也惬意,司斌想自己可以在太阳下山前,安安静静地看完《战争与和平》第一部最后一章。
再次抬起头来,司斌没看见司琴呆在原来的地方,四处看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司琴跑到司明身边去了,看来她还有不少字不认识。司斌笑了笑,打算再看几页,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让他看到不远处拱桥前的一个人,似曾相识的样子。独孤司斌不觉看了看他,立刻认出来,那是林锐,只见他支着画板,不停地在上面涂涂抹抹,又抬头看看水里拱桥的倒影,再低头涂涂抹抹,又看看湖水……
司斌好奇起来,林锐和石桥成四十五度角站着,并不能全面地看见拱桥,水里的倒影还马马虎虎,不过满是花瓣的水面没给石桥留多少空间,“他在画什么?”司斌悄悄地绕过竹林,走出月亮门,走过拱桥来到林锐身后不远处。看着林锐的画板,司斌笑起来,他没画拱桥,画里是漫天花雨和水里两个华丽小孩子的倒影,还有远处的一溜姜黄的围墙,围墙里的绿顶红柱。若不是那些花雨和两个小孩子,司斌会以为他在画房子样儿。听见身后的声音,林锐回过头来,看见独孤司斌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虽然心里对他悄悄看自己写生有些不快,还是礼貌地对他笑笑:“你好……”
“你好,没想到你画得那么好……你原想画观鱼亭吧?”独孤司斌笑着说:“倒是他们打搅你了,这个样子不论到哪儿要不引人注目都难了!”
林锐看了看自己的画,也笑起来:“很难不看他们,这么漂亮的小孩子不是天天看得到,尤其他们看上去不是去演出的那种……”
司斌笑出声来:“他们不是去演出,他们身上的东西如假包换!”
“他们从哪儿来?”林锐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呦,忘了告诉你,他们是我妹妹和堂弟,琴和独孤司明,今天是藏历新年,他们早上参加团拜会去了,所以这幅打扮。我们有四分之一的血统是藏族。”独孤司斌决定和这个校友交往,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咦,我以为独孤是北边的姓氏,你的样子也像北边来的。”林锐打量着他。
“独孤这个姓确实是北边来的,不过很早就来到这里了,大约‘元跨革囊’时就来了,我们的奶奶是藏族。”司斌笑着说:“很少有人说我像北方人,倒是有不少人说我像江南一带的。”
林锐笑起来说:“你的脸相像江南一带的,不过我说的是你的骨架,若说是江浙一带的,你的骨架就过于结实,稳扎了。”
司斌惊奇地看着他说:“你学过解剖学?倒也是,我外祖父家、外婆家都是江浙一带的。”
“没有,只是我父亲是学医的,从前教过解剖学,时常谈起人体的结构和地域特点。”林锐看他没有嘲笑的意思,和他聊起来。
“你是理科班的,怎么画起画来?想学设计吗?”独孤司斌看他也乐意交谈,放下了心里的疑虑。
林锐看着他说:“我想学建筑,如果顺利的话,希望是建筑设计。”
独孤司斌看着他的画说:“应该顺利吧,有意思!”
“什么?”林锐不明就里地问。
独孤司斌回头看着他说:“啊,我是在想,你父亲学医,可你没想学医,要学建筑。我外祖父学勘测设计,可我没想学这个,我想学医。”说着笑起来。
林锐跟着他笑起来:“是吗?真是无巧不成书了。”
“也许还更巧,我妈认识你妈妈,说她常来图书馆借书,虽然教外语,但是对中国古籍很有研究。有时图书馆还要请她帮忙修复一些古籍什么的。”独孤司斌看着林锐说:“你今年考吗?”
林锐看着独孤司斌想了想说:“那么,你是宋老师的孩子?我妈常常提起她来,我看的那些紧俏的辅导书都是拜托宋老师找来的。”
“我妈是姓宋,在图书馆的古籍室工作。”
“那么就是了,”林锐高兴地说:“还要请你替我谢谢你妈妈,她给我找来的书很有用!”
“没事了,别那么客气。好了,我得走了,两个小家伙开始不耐烦了……”独孤司斌看着夕阳里,在海棠林里相互追逐的司琴和司明,全然不理会旁边人们惊奇地目光,他们是那样的华丽,光彩照人……
“他们真漂亮……”林锐顺着独孤司斌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说。
“谢谢你夸他们,”独孤司斌笑着:“我看在你看到他们本性前,最好先把他们带走。再见……”
林锐站在刚刚泛绿的柳树下,看着独孤司斌走进海棠林,招呼跑来跑去的弟弟妹妹:“司明,琴,不早了,走吧……”
“再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不行,走吧,回到家就天黑了……”
“他叫司斌,那么司明应该是男孩子,琴就是女孩子?独孤琴?还是独孤司琴?”林锐趁着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收拾画夹,心里揣测着刚才离去的兄妹三人。他们身上带着的那种活泼又温文尔雅的态度叫他好奇。
寒假后独孤雷鸣再次来到城里,不过他不是来接司明,而是来转车往广州去,司明被独孤雷震托付给参加完团拜的熟人顺路带回去。司琴目送三叔和爸爸离开巷子口往火车站去,叹口气看着妈妈说:“三叔都长白头发了……”宋韵轻轻把女儿搂在怀里,一言不发,心里甚不是滋味。
开学时司琴接到司明的信,说家里都好,又多养了些牛羊,鸡鸭,山里出现狐狸和狼的踪迹,还在龙头岩看见黄羊,和盘羊。他们已经忙不过来了,请了些从前林场的工人来帮忙。他们从前种下的果树林已经开始结果,暑假一定会很忙,因为爸爸已经在广州和人签下合同,收购药材和核桃。白雪已经是匹大马了,很能干,驮东西,拉车都不是问题,只是不给人骑,没人能骑她。已经摔下好几个人了……
信没读完,司琴就拿着信跑到爸爸妈妈跟前,吵闹着要回去过暑假。独孤雷震烦了她,就说:“你能把信都读完,那就去,读不完,在家好好学习……”
独孤司琴立刻把信抬在胸前,大声地,抑扬顿挫地高声朗读起来,她不打咯噔,没一个错字的,得意洋洋地读完那封信,然后转身边叫边跑上楼:“司斌,司斌,我们回老家过暑假,我们回老家过暑假……”
独孤雷震被女儿扔在院子里,他抬手摸摸脸,看着她跑上楼梯,转头看着厨房里的妻子说:“你怎么也不提醒一声?这孩子,谁教她的?她的课本可没教那么多!嗨呀,还被她占了上风……”
宋韵一笑:“你自己不了解情况就乱发言,却怪到我这里来。这下暑假的夏令营你去和老师说,上次就是我去说的,这次该你!”
“我看就让他们去吧,下学期司斌就考试了,去山里锻炼一下,养养也好。在这里司斌只会成天学习,呆在图书管里几个小时不动,就是休息也是看看小说,你看他,只怕要近视了。身体好了,学习什么的都不怕。只是不知到叔叔他们方不方便?”外婆站在堂屋里对女儿女婿说。
“那倒也是,司斌去我倒赞成,看他都快成小老头了,要是琴的性格分些给他,他的分些给琴那就好了!”独孤雷震笑着对岳母说,“没问题,孩子们不是那种吵闹闯祸的孩子,他们奶奶也还在惦记着呢。对了,妈你去不去?老三说暑假让您带着孩子们去,路修的差不多了。”
“好呀,只要不麻烦他们奶奶,我是极想去的,那时也该收水果,庄稼了吧!”老太太高高兴兴地答应了邀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