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几位,司琴看看表,已经八点半,这才觉得饿得不行,想想自己已经七八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来到包间门口,听见里边正说得热闹,看来长辈们已经离开了,几个兄弟姐妹才这样放开了说。看来得有一阵子好聊,好在事前就怕时间晚,已经在酒店里定了几个房间给帮忙的人,足够他们住了。
司琴走进去,雁南拿开身边椅子上的衣服对她说,“过来,我有话正要问你,明天我就下去看学校了,这一走,不知那年才见得到。”
一桌人安静下来,看着他们。司琴笑笑,走过去坐下来,“问吧,免得你又让大家不痛快。”
“话还是说开了好,司琴,看清了人心,你才不会太吃惊,伤了自己。”雁南笑着:“你知道我们那林场划做保护区了?”
司琴笑着:“还在那儿我就说过了,怎么你就后知后觉?”
“你说过?我不记得。”雁南看着她奇怪地严肃。
“我在查看林场水患的时候就说过啊,怎么?那天你们在客厅里说得那么热闹,没说这事?”司琴看看英杰和英豪,“我才不信雁南哥那天真是站在餐厅里听人闲聊呢。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刚的我到门口,你就出来。从没看上我们那穷乡僻壤,却突然的要圈地建庄园,雁南哥,好心思。”
“你就没有把人往好里想的时候?”英豪不满地说。
“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说的就是你,四哥。”司琴笑着:“端端的那天下午就让我听见,之前一点口风都没有,还真是好栽培,雁南哥?”司琴笑着回头看着雁南说,“说吧,要问什么?不过也没什么,你的投资没进来,我们的合同也没有签。什么都没发生,抽身也来得及,挖矿确实是不行了。连勇五叔都不卖梨园了,没有必要再做无谓的事。”
雁南笑笑,“的确,司琴好手段,你张伯伯也是了不得。既然这样,你那荒山计划不就亏了?”
“我哪儿就亏了,我还要种些中草药,开我的制药公司,只是慢些罢了。矿石就让它好好睡在地底下了。”司琴笑容可掬地说。
“哈,既然是保护区,自然也不能建厂,你这制药公司怎么个制法?”雁南冷笑一声问。
“自有办法,收来的原材料在那里晒干、烤干、冷冻、冷藏,不论怎么弄,小芸姐会弄。弄好再送到这里来,我在开发区已经买下足够的场地,政府的扶持性贷款已经下来,厂房已经设计完成,流水线、车间、设备正在洽谈。以后生产在这边进行。”司琴认真地说。
“你设计我!”雁南冷冷地看着她。
“哪儿啊,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罢了,不是吗,雁南哥?”司琴笑笑,“大舅舅也没能说服封先生不是?反而毁了外婆这些年积下的好名声,你们拿起脚来一走,不想、不问便是,而奶奶、外婆、我们还得在这里生活。”
雁南盯着她:“我可以让你们离开这里,去过这里人人羡慕的生活,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别人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
“谢了,雁南哥,我猜我不合适那贵族的生活,你的同学还是留给其它人罢,我在这里挺自在的。”司琴笑得更灿烂了,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火腿送进口里。
“你一开始就知道?张伯伯告诉你的?”雁南眯缝着眼睛看着司琴问。
“我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是和妩颜姐姐吵架。张伯伯嘛,他们血汗打下的江山,哪能轻易让你和你在北京认识的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随意践踏。我只是好奇,你为哪家来,日本?以色列?毕竟那山里出的东西,是做武器必不可少,金贵难得的玩意儿。从前几经转手,也是往这两个方向去。”司琴笑着说,“真不错,做得很好吃。”
“你这样有意思吗?”雁南看着她问。
“我?有啊,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不还发动大家圈地盖庄园?雁南哥?”司琴笑嘻嘻说:“对吧?大哥,四哥?我被人卖得好惨。”
“我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不出十年中国就是他们说了算。司琴,有时候不那么执着也是好事。”雁南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对司琴说。
“啊,雁南哥是已经买妥了现货,这会子来买期货,是啊,未来十年是他们的,未来二十年大概就到我这儿了。好眼光,那么还是留着余地罢,这会子就和我闹翻,将来怎么做生意?”司琴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他晃晃。
雁南笑着:“好说,生意不成仁义在。说不定什么时候你就想开矿了,记得问问我的价钱。这场历练,你倒是大赢家,心上已经开始长茧子了,以后再难有谁能伤到你,好事一桩。”
“再说,雁南哥也是,同喜、同喜。”司琴看着他说。
“现货、期货?你连门都没找着,倒会说行话了。”雁南看看手里的酒杯。
“我学经济,没见过还是读到了,虽然还没毕业,不过你给我上了结结实实的一课。”司琴笑嘻嘻地喝下一口酒。
“我以为你不喝酒,”二舅舅家大表哥看着司琴说,“司琴,干得不错。”
“雁南,司琴说的是真的?你当我们什么人?”回过神来的英杰咆哮起来。
“司琴,我也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做,几方面你都没有什么好处。”雁南目无旁人地问,“你为什么做生意?”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倒问起来了。我也好奇,你好好的做你的记者,怎么又想做生意?别说你爸妈逼你。”司琴看着他问。
“楚雁南,你当我们是什么人?”英杰从侧边一把抓住雁南的衣领,生气地问,“瞧你干的好事!”
“放开,我当你们就那么回事,看得上你们,和你们聊聊,事是你们自己做,和我无关。”雁南冷冷地说。
“你!”英杰猛扯一把他的衣领,司斌忙着把他拉开,“算了。这不是时候,再说吧,也许有什么误会。”
“他,哼,快三十年,算我走眼,白眼狼。”英杰狠狠地把餐巾一甩,离开了房间。
“等等,雁南,你这叫什么?亏得我们还是亲戚。”英豪也站起来,跟着英杰出去了。
雁南面无表情地看他们离开,“瞧,这就是人,自己做了没分寸的事,丢了颜面还要赖别人。”
司斌看看二舅舅家大哥,大哥对他点点头,司斌也起来追着英杰他们去了。
“我说,司琴,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做生意?”雁南看着司琴问。
“你也没回答我呀,我嘛,机缘巧合罢了。”司琴微微一笑,“其它的事我也没兴趣。”
“我想看看除了记者我还能干什么,筹备那么久,第一桩就被你毁了。”雁南眉头一挑,看着司琴。
“如果这是你第一庄生意,你就不是楚雁南。在北京筹划那么久只有这桩生意,那不是笑话?”司琴笑着,“得了,你没去上海和二舅舅家,三舅舅家聊聊?还有舅公家也没去聊聊?证人可在这儿呢,对吧?三姐姐、二姐姐?”
几个上海的姐姐、哥哥们笑起来,大哥笑着:“哟,雁南遇到我们司琴也是棋逢对手。好了,这是司明的婚宴,雁南客气些总是好的。瞧你把自家兄弟逼成什么样子啦。”
雁南一笑,“他们自找。我只是奇怪,对付我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的办法,怎么对司琴无效。所以,想把她剖开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么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是什么样子?”司明笑着问。
“自以为是的狗,大概就那么个样子。”雁南面无表情的说。
“那就是了,司琴是人,活生生的人,自然不同。”司明笑笑,“你就别自寻烦恼吧。”
雁南抬眼看看他,想了想说:“这个倒是,真奇怪,司琴你为什么替那些没心没肺的人守着那块地方?”
“我只想守着我的山,我可是那里山魂龙气生的,怎么?林家两兄妹没给你说个清楚明白?”司琴看着他问。
“说了,你想到,没想到的都说了,我不信。”雁南若有所思地说。
“妹妹有妹妹的想法,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她为什么你还不懂?守着自己的责任罢了,责任,你是中国人,当然应该明白的罢?”三姐姐替他排解说,“司琴是觉得守住那山是自己的责任。”
雁南抬眼看着她:“责任?什么责任?为什么?她是生意人,只有利润才是责任吧?”
“他哪儿就是中国人了?三姐姐,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中国人?”司琴笑起来,“你说的他才不信呢!”
三姐姐和二姐姐对看一眼,噗嗤笑起来:“真是,难怪这几天这么别扭,我们把他当中国人了。”
“中国人,老实说,见到司琴之前,我对中国人没什么好感。”雁南冷冷地说,“不是我没见过,是见得太多。”
“你都见了些什么人?”大哥奇怪地问,“在哪儿见的?”
“我见的地方可多了,不是一处两处,不是一两个国家。他们哭诉生活怎么样的凄惨,怎么样的不自由,听他们发誓为的自由民主,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后来我练就一种本事,一眼扫过去,那几个该去好莱坞,那几个该去考律师,一目了然。这不是最有意思的,最有意思的前脚出了这门,后脚就去大使馆领春节饭。春天一到,这边领救济,那个大使馆代表的自然大大的不好。”雁南撇着嘴一笑,“更有意思的是,拿了政治避难,过两年回来,生意照做,钱照赚。嘴里也不闲着,那可不是政见不同,而是彻底地否定你们做为人该有的格物。然而各位听客见着那或绿或蓝的小本子,就巴不得挖出祖宗三代来鞭尸才好,只为换那么些个没灵魂的东西一句认同,其中不乏高官教授,我看不起中国人。世上的人看不起你们是你们自找的,居然把两面三刀的东西奉为上宾,活该被看不起。”
司琴偏头想了想,一笑:“原来雁南哥是发救济的,而且发得嘴里,啧、啧、啧,地响。”
雁南看看司琴笑起来:“按你的话说,喂狗,不就这样?”
司琴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这么喂大黄、黑子?别拿我的狗比。”
“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发救济?我是记者。”雁南看她一眼。
“好吧,原来去发救济,本要写篇好文章,也写了,非常好,可惜不合时宜。然后害得你满世界乱跑。”司琴笑嘻嘻地说,“最后发现,不如来你看不起的地方看看,才吃着了我家米花糖!”
雁南噗嗤笑起来,抓起桌上的葵花籽扔她:“你这妖精,老实说,为什么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司琴抓起一把花生扔回去:“我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了?”
“林场的事!”雁南叫起来。
司琴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因为奶奶说,既然我起了这事,就把它做好,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因为它,那么些人光明正大地挣钱,养家活口。既然养家活口,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得有个长久的计谋,生生不息才是。”
“就那么简单?”雁南看着她,几乎把脸凑到她脸上问。
“就这样,还能怎么样?”司琴不解地看着他的眼睛问。
雁南点点头,坐直身子:“第一桩弄砸的生意,居然是这么简单。你为什么做生意?”
“有心无意的就开始了。我是天生的生意人,大舅舅没和你说过?”司琴又笑嘻嘻地看着他。
“我跑遍世界,绝没有你这么简单的原因!”雁南盯着她说,“可笑!”
“那你又为什么做生意?”司琴看着他问:“退潮前,先把船开到海里?哎,算了,你要满世界找原因那是你的事,我累了,要去睡觉,再见。”说着站起来,和哥哥姐姐们道别,回自己房间去。
司琴一走,大表哥也站起来,“不早了,我也去睡了,免得被人看不起,那才是寝食难安,晚安,雁南。”笑嘻嘻地带着几个妹妹走了。
司明笑着说:“谢谢你帮忙,雁南,不早了,明天我们还要早起赶路呢,去睡吧!”
“你们明天也去?”雁南看着司明和小芸问。
“去,那边也有几个农场被司琴拿下来,去年就开始种药用植物了。”小芸笑着说,“司琴从来不在生意上说不着边的话。”
雁南摇摇头,“小芸,我想借司明说句话,行吗?”
“那我先去了,你们聊。”说完把他们留在包间里,自己先走了。
在电梯口遇到了哥哥姐姐们,大表哥看见她独自一人忙问:“怎么,雁南留下司明想干什么?还想着开矿?”
“我看不像。”小芸笑笑,“司琴拿定主意是很难改变的。”
“那是,这小子,也是造化弄人,明明喜欢司琴,喜欢就喜欢吧,还弄得跟仇人似的。想认真驯服我们司琴,真是。”大表哥噻笑着说。
“就是,想驯服我们天生天养的司琴,难了。”三姐姐笑着:“只是可怜了妩颜,将来是要忍到什么时候?”
“他们自找!听听你们说在村里的事,哪像人干的事。”大表哥冷冷地说:“哼,好意思和司琴要婚纱,就是给他那又怎么穿?”
“听奶奶的意思,不让司琴过去。”三姐姐小声说,“大概是怕司琴过去,又莫名其妙地被他们欺负。”
“哪儿会?算算在司琴这里才有钱赚,听听他的口气,楚家哪儿会为难一个钱字?他一口一个要得他的好,毕先讨好司琴,于情于钱,听不懂就傻了。奶奶不让司琴去,不过是怕来场逃婚,坏了司琴名声。若是司琴愿意也就罢了,可司琴,你看可是愿意?根本就是对付赖皮的样子。到时候我带司琴去沙特,挑几匹好马回来。让开他们自己乱。”大表哥笑着说。
雁南的婚礼如期举行,三叶草花型的翡翠冠、蚕丝头纱,一圈细致的合欢花刺绣、秀珠鱼尾裙、惊艳众人。雁南站在圣坛前表情扑朔迷离,雪白真丝衬衫、黑领结、织锦缎提合欢花纹的小马甲、一对和翡翠冠同色的翠绿翡翠袖扣、黑色羊绒燕尾礼服,想着那天司琴在窗前的一针一线,这身衣服也是吗?司斌站在他身边,他带来了司琴的贺礼,司琴却跟着大表哥去了沙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