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街道面目全非，透过围挡缝隙，里面遍布深深的基坑。凭着几棵还立在工地上高大的老树，司斌和林锐估计出原先熟悉的房屋、街道、巷子，消失的不只是老街老巷，还有他们的从前。心里曾经设计过千百次的重逢，都离不开老屋、小院、巷子，现在都随它们一起烟消云散。司琴没等他们回来，就已经自己动手开创自己的生活，她还是老样子，没想着等谁靠谁。
“真没想到会这样！那年只是听司琴说大约守不住街上的房子，没成想，才几年，就真的没了。”英杰看着眼见一片嘈杂喧闹的建筑工地，英豪看看四周：“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反正不是你想的样子，大约高楼大厦，划一整齐，和我们见过的现代城市越来越像。”雁南的声音接过他的话，“什么样子？问问设计师不就知道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你和妩颜来不了？”英豪惊讶地问。
“我有工作，还有约定，给司琴拍照。你们好，司斌哥，你一定是林锐。”
“还认对了，这是我表弟，雁南。”英杰笑嘻嘻地说。
林锐一笑：“我只是给她设计了学校，其它的是这边的设计师设计，我只是看过几张图纸。如果想看，我猜司琴那边应该有沙盘。”
“说回来，我们怎么过去？那条巷子已经不见了，从前穿过去就是那院房子。这要怎么绕？”英杰看着长长的围挡，想来要顺着围挡走大概要走很远，而且能不能走到还是未知。
林锐想想：“我们折回去，顺着坡脚绕过去，我昨天回家，那边还没拆。”
“司琴也是胆大，那么大片地方，说拆就拆，还接着盖房子，这几年没看着她，没想到她走那么远！”司斌在路边蹭蹭鞋上的泥土，“走吧，这边是过不去了。”
“那是，妹妹是什么人？那机灵劲、那为人，难得少见。不是还有司明和几个朋友帮着？那孩子还在不在？叫什么了？”英杰笑着说，“常见他前前后后跑，有他在，没人敢对司琴言语，车开的一流，那样的山路，换做我，要开一天吧？”
“杨方，我记得他，司琴的发小，他弄家用电器。”英豪笑着：“上次把妩颜吓得心惊胆战，把头一天吃的都吐出来了，还好有雁南照顾。真是，这么着就成了两对。那年小芸也让我们开眼，只以为司琴和小丽这样的人儿难得少见，没想到小芸也是如花容颜。生生的这三个人把妩颜给压了下去，改了她自持美貌，高高在上的脾气，不然，雁南真是别人家的了。”
英杰努努嘴，笑笑。
司斌，林锐听着他们议论自己的家事，恍如隔世。明明是自己家的事情却从他们那里听来,心里不觉感叹。
路口停着一辆车，看见他们转过街角，司琴打开车门，伸出头来：“上来吧，要从坡脚才到得了那边。”
“司琴，怎么自己开车？”英杰上车就问。
“怎么？怕我把车开到沟里？”司琴笑嘻嘻的看着后视镜。
“哪儿啊！司琴做事向来稳当，只是，你不是有司机？昨天那个孩子有些眼熟。”英豪在英杰身边坐下。
“那是阿苏，我让她去酒店了，司明小芸在城里的婚礼也不能有闪失，家里是亲情，这里是商情。”司琴发动车子掉头往坡脚去。
来到院里，司琴把车停好，下车英杰找到熟悉的样子，面对银灰色，高高的护板，院子里独具特色的转角，角楼消失在眼前。
“司琴，你把房子怎么了？不会也拆了？”英豪脱口而出。
“哪能呢，我们大小姐把它好好地藏在里边。就为了它，大小姐捐出两个学校，还有个医院。”齐师接过司琴手里的车钥匙，上车把车倒进车库。
“这话怎么讲？”司斌看着司琴问。
“说来巧了，知道你回来，苏院长今天要请客呢，说非要见见你。”司琴带着他们边走边说，“还记得我被妈妈打破头，你带我去换药的哪家医院？”
“半坡上那家医院？”林锐好奇地问，“你也把它拆了？”
“说起来，苏院长见了你设计的学校，问你可不可以也设计医院？”司琴回头看他一眼，笑着问。
“行，只要大小姐吩咐，我那有说不的道理。”林锐笑起来。
“怎么才来？我等半天了，你们真是，不知道时间金贵吗？”林皓嚷着从陈列室迎出来，身后跟着个身材匀称，面目俊朗的年轻人。
司琴看见他们笑着说：“我在你说的地方把他们截回来，耽误了些时间，怎么你那么早就过来。”
“在宾馆睡着也是睡着，不如出来走走，还好记得路，走过来也不远。这两位想来是大名鼎鼎的宋英杰和宋英豪了，司琴信里写的如见其人，果然没有夸张。”林皓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林皓，司琴不在你们跟前掰我，司明也损不少吧？”
“我是英豪，他是英杰，哎，司琴是说了些，就这些，也弄得我那音乐学院出来的妹妹在钢琴前打住。你好！”
“没想到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小姑娘，现在已经名满音乐界的美人了。什么时候到我的画廊来做客，有你们兄妹光临那可是我那画廊的荣幸。”英杰伸手接住林皓伸过来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在想我哥哥的画吧？我猜还想司琴的那些画，那就放弃吧，她三叔可不会让她的画在市面上出现。就我，也不愿意。”林皓笑着说，“那些画里藏着神谕，不可轻见。这是我朋友，易殊。易殊，这是司琴的表哥，宋英杰，宋英豪，她哥哥独孤司斌，我哥哥林锐，这位是？”
“我是雁南，司琴的另一个哥哥，你好，你的音乐会可是一票难求，我也是公司老板给一张，才能去听。”雁南笑着说。
“过奖了，你喜欢以后找我要就是。”林皓大大方方地说。
她身后的青年走上前来伸出手：“你们好，我是易殊，简易的易，特殊的殊。”易殊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司琴，你的沙盘做得真好。”
“你看得上它？那真好，我一定告诉小三子，我还想，你们这些海外做工程的，见过大世面，该是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东西呢。”
“都一样，落到施工，一身泥。”易殊笑着说，“还好遇到林皓，才想起来自己沾满泥沙的手原来拉过小提琴。”
“司琴满脚泥，手里的《梅花》、《平沙》、《广陵散》却是一绝。”林皓目无旁人地说，“她没做这行，可惜了。”
“小三子做的沙盘？看来他学的蛮快。”林锐看着桌上的沙盘，“理解力不错，那会儿觉得他脑子活，跟着你们三个东跑西跑，没想到他还能静下心来做这些。”
“他已经考了证，这会子是建造师了。”司琴看着沙盘，“建材这口给他管，他理得清清楚楚，也是难为了他，白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还自己学习。”
“我还以为是杨方呢，他最喜欢跟着三叔跑。怎么是小三子？就是那个被他哥、他姐不待见，又被你们宠着的孩子？也是，他小了哥姐七八岁吧？小你也有三四岁，真奇怪，你们三就是宠着他，巷子里，街上才没人敢欺负他。你手臂上的疤，还是为他打架，被死胖子咬的吧？这会儿看来也是出息了！”司斌看着整齐漂亮的沙盘，“没想到，好像他只读了中专？我记得是工民建，因为他爸在省建公司的缘故，倒也学以致用。”
司琴惊奇地说：“你还记得这些闲事？我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呢，就是他，他可是我的股东之一。”
“怎么不记得？死胖子把你咬了，我和你哥，直接把他们三兄弟堵在半路上一顿揍，让他们长记性，长眼睛。”林锐笑着说，“那是段好日子！”
“哎，怎么没听说过？你们还有这种时候？我还以为只是我和司琴会干这种事，二位那可是十全十美，三好学生，优秀干部！”林皓惊奇地叫起来。
“你，还打架？”易殊惊讶地看着林皓，“真让人刮目相看！”
林皓一笑：“当然，难不成看着司琴在那三兄弟跟前吃亏？再说，三个半大小子打个五岁小孩子，算什么？”
“原来你们两位有这样的战斗友谊，不仅仅是音乐爱好。”英杰笑着，“骨子里都是不认输的主。司琴，话说回来，你把老房子怎么了？”
司琴笑起来：“大舅舅要你亲自过问？好好的，走，过去看看。”说着带着众人转身往楼下走。
院子里停着辆货车，几个工人正在齐师的指挥下，把车上的大石块卸下来，那些石头看上去远道而来，体量大而沉重。不得不动用吊车，齐师大声嘱咐着：“小心，别碰坏了，小心。”卸下来的石头被地牛拉着往月亮门里送。
“司琴，你拿这些石头干什么？”司斌奇怪地问。
“地下室里老渗水，什么都搁不了，拿它们把它填了。”司琴一本正经地说。宋英杰哈哈笑起来，“司琴，要说你这辈子那天赔钱，打死我也不信。”
雁南则一本正经地问：“司琴有没有意向电子产业？”
“有，如果英豪哥过来！”林皓斩钉截铁地回答，“司琴好奇所有新鲜的事！”
易殊也笑着：“你的公司需不需要投入，有你大哥这句话，我想投。”
司琴笑起来：“说到这个，我还想问你，你那海外工程公司，民企可不可以做？你想不想出来干？想干，叫上我，这修桥铺路，积德的事，我干。”
“司琴…….”司斌不由得笑起来，跟着她进了月亮门。
阳光斜照在院子里，高高的护板留下朝天的开口，院里花花草草安静地开着，让几个年轻人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壁画前多了一道带折扇门的廊，齐师推开折扇门，拉开帘子，巨大的壁画出现在眼前，静怡悠远，缓缓地，山水像晨雾一样飘逸过来，众人不觉屏住呼吸。
林锐不由得上前几步，仰视着神逸俊秀又温婉流畅的线条，看了半天问：“谁画的？”
“我外祖父的朋友，他出名的是西洋画，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中国画之一，也是后人无法超越的巅峰。”司琴仔细查看着廊顶和墙壁说，“齐师，让人上去看看墙顶上。今年冬天又是下雨，又是下雪，别把顶上的防水冻坏了，雨季漏雨。”
“确实是巅峰！没想到这不起眼的染布厂，还藏着这等绝世的东西！”林锐看着画感叹，“这么说它是你的了？”
“做梦，看见那边的牌子没？它是国家的，一年也就为几个顶级的画家开放几次，不做公众展示。”司琴做个鬼脸，“我就靠它，留下这院房子。”
“又守着个祥瑞！”林皓笑起来，“哎，司琴，你是解释了那句话，福祸一家。”
“什么时候，什么事情不是福祸一家？有得有失，以其接人牙惠，不如来点儿大的。”雁南笑着说，“司琴，你真的应该试试电子产业。”
“在广东，志豪哥在做。”司琴笑着说。
“那边也有你的本钱？”英杰不经意地问。
“他差钱嘛，又想着技术，刚好，我有钱，四哥有技术，我就介绍喽。”司琴不经意地回答。
“难怪，我想入，他不给，原来你是后台！”英杰恨恨地说。
“小芸姐也没亏待你呀，对吧？大哥。”司琴笑起来，“有失必有得，几个茶厂，每年就出那么几斤好茶……”
“那倒是！”英杰立马截断她的话，笑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