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印震已经在“翡翠皇庭”工作了一个多月。七叔本不是坏人,只是有些小心眼外带香港人的傲气,见印震寡言少语工作却十分卖力,比自己的那几个土生土长的香港人伙计强了不知多少倍,于是便稍为改变了一些态度,相处倒也融洽,只是动不动就拿他当苦力使唤。印震则是满肚子的怨气,自己堂堂一国之君却被人当成了拉磨的驴!哎,不想进实验室被人解剖就老实巴交忍辱负重吧!想当年“九子夺嫡”自己还不是用一“忍”字方才成就一番霸业!
这晚,印震刚加完班筋疲力尽回到“家”里,刚一开门就被人抱住:“表哥!我发了!你表弟我郝有才这下儿可真得发了!”郝胖子的脸胀红成番茄,“一赔三十啊,我的‘运财童子’中了!整整超过‘幸运超人’那家伙一个马头!走!我们喝酒去!”
印震这才知道,胖子原来中了马票。
香港兰桂坊是有名的销金窟,也是香港人摆阔充门面的欢乐夜场。
此时虽然已经是凌晨两点,这里却是灯红酒绿歌舞喧天,处处弥漫满着纸醉金迷的气息。郝胖子领着印震大摇大摆来到里面,叫来妈妈桑先开了两瓶红酒,然后又叫了四个小姐。
郝胖子叼着雪茄把脚搭在桌子上,狠抽一口烟拍着胸口说:“我,你表弟郝有财,十四岁烧黄纸斩鸡头出来混,从庙街杀到庙尾,从庙尾杀到尖沙嘴,向来为兄弟两肋插刀义不容辞!关云长关老爷教的,‘一个好汉一个帮,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之所以有这顿,那都是因为你——表哥,是你的钱救了我的命,更让我时来运转大破香港马会!所以我一定要请你大吃一顿!”
印震呷一口酒,义正言辞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样靠偏门捞财绝非正途,我劝你还是早些存些小钱做个生意,脚踏实地方为上策,免得日后后悔也来不及!还有,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妹着想一下,”
“好啦!你怎么跟‘罗嘉英’一样啰嗦?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不玩个痛快对得起谁啊!赢了钱,当然要花!那个,李什么说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枪空对月!’”
“李白!——那是‘金樽’,不是金枪!”
“表哥,这你就是外行了吧!”胖子开始对着一名小姐**,“你问问她们,下面是要‘金枪’呢,还是要‘金樽’?”
那名小姐用指头轻戳胖子额头:“真是坏死了你!只听过‘金枪不倒’哪里听过‘金樽不倒’?今晚的钟你一定要买!“
“那当然,不仅你的钟,连带她们的钟我一起买了!大爷我今晚有钱!”胖子趁机摸了一下对方的咪咪,扭过头却见印震棒槌一样杵在那儿,对于旁边小姐的挑逗无动于衷。
“怎么,相不中这些美眉?看不出你的要求蛮高的嘛!妈妈桑,叫你们的‘兰桂坊皇后’苏西过来,今晚我包她全场!让我这乡下表哥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肉弹梦露!”
印震只觉心里好笑,自己堂堂九五至尊什么女人没有见过?所谓环肥燕瘦牡丹秋菊,只要是宫里头的女人就任凭自己采摘!而那后宫三千佳丽为了得到自己甘露灌浇,更是费尽心思勾心斗角!追求自己临幸的过程简直就跟自己刚看过的港剧《金枝欲孽》一样!哎,女人,自己从来都不缺,她们只是自己身边永远的吵闹和争风吃醋!至于苏西,倒要瞧瞧如何竟称得起“皇后”称号?
当郝胖子脑门顶着一头菠菜,正在唱“我是一根菠菜,菜菜菜,”的时候苏西走了进来。印震接着不太明亮的灯光打量予她,她留着波浪儿卷发,明眸皓齿杏眼桃腮,皮肤白腻细嫩,凹凸有致地身材绝对令男人喷鼻血,更何况她把领口开得是那么的低,两只丰满的玉兔简直呼之欲出!
虽然她长得很美,但在印震眼里也就七八分姿色,“皇后”轮不上顶多也就一嫔妃!
苏西见一个皮肤微黑的年轻人毫不避讳打量自己,久经风月的自己什么人没有见过,于是迎着目光打量回去。男人她见得多了,像这样单凭眼睛就能“杀”死人的男人却很少见,但无疑眼前这一位就是!她从未觉得自己做小姐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在这个男人浑身发出的雍容大度高不可攀的气息却令自己自惭形秽!仿佛他已经把自己剥脱得干干净净,然后告诉自己,你就是个卖笑的下流坯子!
你是什么东西?看穿的衣服就知道是一打工仔,一名穷人!凭什么这样审视我?苏西立马找回刚刚失落的自信,直骂自己,你今天是怎么了,中邪了么?
为了表示自己已经战胜自己她故意坐到印震身旁,让两个小白兔紧贴他的肩膀。印震依旧无动于衷地呷着酒,好像跟本没把她当作一码事儿。另几个感觉没趣的小姐早已转移阵地,搂着郝胖子又亲又唱,所以这里只有苏西和印震两个人。
哼,如果今天我苏西连个打工仔都降伏不了以后还怎么出来混?还怎么当“兰桂坊皇后”?想到这里,苏西便嗲着比林志岭还要**的声音说:“来玩就是来寻开心的,红酒有什么好喝?世界上有很多东西要比红酒珍贵的多!”媚眼放电。
印震皱一下眉头,“你说得没错!红酒就像女人,都是水做的。只不过有些自我约束越存越香,时间越久就越显其珍贵;有些却放任自流,到最后只是一杯苦酒!”
苏西没想到自己倒贴却贴来一顿教训,忍着气道:“你很像古龙!”
“古龙是谁?”
苏西愕然,有人竟不知道“古龙”?
“一名情场浪子,只不过你没有他那么‘浪’而已!”
“浪子么?嘿嘿,如果我说我是天底下最大的浪子,流浪了数百年方才来到这里,你信吗?”印震望着苏西言语不尽凄凉。这一连几天他天天做梦,梦里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大清。梦到了皇阿玛康熙爷,他正拈着花白胡须冲自己微笑;更梦到了废太子胤礽,八阿哥胤禩,十四阿哥胤禵,还有与自己最要好的老十三胤祥,一个个面孔生灵活现有血有肉,好像跟本没发生过骨肉相残的事情。其间老八还一直问自己要斗蟋蟀输掉的那颗西洋水晶球,看他着急的样子,向来讲究原则的自己心竟也软了,伸手正准备给他,梦却醒了!
苏西被搞糊涂了,这人一会拽得不行,恨不得扁他一顿;一会又沧桑得令人流泪,恨不能把他搂进怀里安慰!
我靠!难道今天我遇到了传说中的“月夜之子”情场杀手?
“对不起,我要去一下洗手间!”印震很随意地拨开苏西的一对喷火**,走了出去。
我靠!难道这就是他的必杀技“欲擒故纵”?苏西遐想不已。
印震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才自己的情绪波动实在是太大了,一向以冷面铁心著称的自己,竟也差点控制不住那噬心的寂寞与孤独!
他将冷水泼到脸上,冷静,遗忘,遗忘一切!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曾经熟悉的“咏叹调”。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似乎对于他的存在视若无睹。他嘴里哼着一首歌,准确地说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哼着一首古老的曲子,一首平仄顿挫,无处不出满怀古气息的曲子。哼着哼着他突然哼不下去了,这组曲子实在太奇怪了,自己练习了一个多星期还找不到豁然畅通的灵感,而且每次到这儿便卡车。可他对这组美丽的曲子是那么得喜欢,眼看演唱会的时间就快要到了,自己却还在原路徘徊,这可怎么对得起一向支持自己的歌迷?
突然,曲子又响了起来,印震悠扬婉转地哼着。这首曲子他太熟悉了,忆往昔,身为帝王的自己携后宫嫔妃踏雪寻梅,那名哀艳的歌女所唱的不正是这首《咏叹调》吗?
咏叹韶华不再长宫锁恨,一片嫣红只付流水,独寄香衾凄凉,哪里寻冷月残霜?咏叹年年岁岁花相同,岁岁年年人不同,即使这红粉留香也掩盖不了这宫闱的弥彰!生命似东逝的流水,青春更似雪打的寒梅!
那人似乎早已听得痴了!像高明的品酒大师正在品咂窖藏百年的波尔多红酒,香沁肺腑回味悠长!他喜欢唱歌,更把唱歌当作一种情趣,融进自己奋斗不息的生命。对于他来说,一首好的歌曲,要比众人的赞美动听得多!他曾经读过一本书叫《百年孤独》,那意境那感觉竟和现在的情况不谋而和!当他好不容易收回心神,唱歌那人——印震正要走出洗手间。
“请留步!”他急忙说,“您救了我,知道吗?本来我跟本抓不住这首曲子的神韵,是您这一哼,让我茅塞顿开!所以,我要谢谢你!”他伸出了手。
印震愣了一下,没有立马握手,他刚才完全是感兴而发,从没想到会帮助到别人。
那人把手伸了好半晌,见对方没有反应就自嘲道:“你看我,还没有洗手,不是吗?”说完便笑了起来。
这时印震才发现对方竟有一个很漂亮的鹰勾鼻,这人一笑男人味十足,说不出得帅气和硬朗!
“我只是随口哼哼,你不用太在意。”印震说。
“听你口音是从外地来的吧?香港是一个出满魔幻的地方,人们都以为这里遍地黄金,其实,也很对,至少凡帮助过我的人都得到了回报!”
“我不是那些人!我也不需要回报!我说过,我只是随便哼哼!”
那人没想到印震会这样回答,在香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和自己“认识”,以便求得利益,这人倒好,反让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于是耸耸肩说:“也许我真得是误会了,我向你道歉!那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印震!印烙乾坤的印;震撼天下的震!”
“印震,——我会记住的!这是我的名片,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那人又露出一个迷死人的微笑。
印震接过名片,名片是用上好的烫金香纸制成,上面简简单单只有一个姓名和一组电话号码。印震觉得姓名很是熟悉,好像在自己看过的盗版碟片中频繁出现,却总也想不起到底是谁!
灯光映照下,名片上那三个字愈发得清晰——刘德铧!(全本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