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角处大片蔷薇盛开, 层层叠叠的花枝遮挡了城堡的正门,徐以年突说:“以了,他看不见了。”
郁槐看了他一眼, 停下步子,却仍没有放开他的手。
徐以年抢在他之前道:“知道你是拿挡桃花, 虽挺突的, 但理解……”
迎郁槐的目光,徐以年越说越没底气, 最后哈哈干笑了两声。
郁槐一言不发,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徐以年恨不得立刻消失。
终于。
郁槐别有深意道:“你配合得挺好。”
见他顺台阶下,徐以年松了口气,胡乱回答:“应该的,在什么位置干什么事。咳,的意思是你帮了, 当也要帮你。”
郁槐松开手, 人却往前靠了些:“那下次也要你多帮忙了。”
距离太近,他的目光如同覆盖在徐以年身上, 带了无法忽视的存在。反应过他说的帮忙是指什么,徐以年脸上有些燥, 但答应得很快:“好啊,没问题。”
蔷薇花丛后传脚步声, 宸燃和夏子珩一前一后绕过拐角, 看见他和郁槐站在一起脸色十分精彩,尤是夏子珩,在不该自觉的时候拿了十二万分的自觉:“不好意思打扰了!”
徐以年狠狠瞪了他一眼。
相比之下,宸燃就要靠谱得多, 他看了看郁槐、看了看徐以年,语气自地询问:“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尽管如此,说到最后宸燃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抽搐。
徐以年立刻抓住救命稻草:“当一起了。”
他扭头对郁槐说:“那走了啊,今天谢谢了。”
也不知道郁槐有心是无意,笑了笑道:“跟这么客气干什么。”
宸燃和夏子珩一次受到了暴击,他齐刷刷看向徐以年。徐以年简直不知道如何接话:“谢是要谢的……不用送了!南栀给了传送咒珠。”
徐以年说完捏碎咒珠,空间碎裂后拽夏子珩和宸燃落荒而逃。
南栀给他的咒珠降落地位于学院附近,几乎是脚一沾地,宸燃和夏子珩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宸燃:“怎么回事?解释一下。”
夏子珩:“小徐哥!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你居背结婚?!”
夏子珩声音太大,引得路过的学生诧异地投视线。徐以年忍了忍,才没把夏子珩拍进地里:“什么叫背你结婚,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简单解释了血契和婚契,宸燃听得半信半疑:“鬼族有这个契约?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婚契也太bug了。”夏子珩啧啧称奇,“那如果订下解除、订下再解除……这么一次次刷新,他的契约岂不是永远无效?”
“刷新,你当玩游戏呢,你一辈子打算结多少次婚?”
同顾慨契约神奇的夏子珩不同,宸燃微微皱眉。
当初郁槐和徐以年闹成那样,郁槐并非心慈手软、助人为乐的性格,反而相当狠戾强势。偏偏在徐以年遇上麻烦时尽心尽力相助,要是对徐以年没好,实在说不过去。
徐以年……
宸燃在心里叹了口气,有意提醒他:“你是长心吧,婚契毕竟不是小事。欠人情欠得多了,说不定会把自己都赔进去。”
“知道,”徐以年说得认真,“将他要是有需要的地方,不管是什么,一定会帮他完成。”
夏子珩竖起拇指:“知恩图报!”
宸燃听到这里头更疼了:“……就怕你想的跟他想要的不一样。”
“既你和郁老板没什么事儿,那就先走了。”夏子珩放松下,边看手机边道,“明天毕业典礼,哥让回家一趟换衣服。”
枫桥学院的毕业典礼晚上才开始,夏子珩本以为回家后睡个好觉,晚上悠悠地晃过去,没想到一大早就被宸燃打电话叫醒,让他礼堂帮忙布置。
夏子珩和旁边的男生一起将一朵朵星云缀满了大礼堂的天花板,他不太擅长用移动类的法术,仰头调整星云的位置费了不少力气。偏偏学生会的策划要求十分严格,那姑娘势必要让天花板呈“银河流淌般如梦似幻的效果”。夏子珩和男生好不容易叠了一条银河,正四眼冒金星,宸燃拿两瓶水走过。
他将水分别递给男生和夏子珩,男生笑接过:“谢谢会长。”
“谢了。”夏子珩拧开瓶盖,“小徐哥呢?”
“电话打不通,估计在睡觉。”
夏子珩了:“他睡了跟死了一样,打雷都打不醒他。”
说到这里,宸燃接了个电话,听见他叮嘱那头各项事宜,夏子珩有而发:“你学生会真忙啊。”
夏子珩抽空看了眼手机,好几个群聊都在狂刷消息,他上拉一看,发大家都在兴致勃勃讨论优秀毕业生评选。
枫桥学院历史悠久,建校数百年,毕业典礼上的枫灯仪式流传至今,每年都会由学生票选当届的优秀毕业生亮枫灯。而学院一向画风清奇,不仅教师队伍中有原暮老师这样不按常理牌的老狐狸,学生也十分叛逆,一届一届投票下,大家已经心照不宣改变了投票规则,本老师希望大家投优秀毕业生,学生硬生生扭曲成校花校草大评选。
苏棠将投票链接发到了群里。按照惯例应该投一男一女,苏棠在这个链接下呐喊:[姐妹姐妹,投徐以年!]
夏子珩进链接,男生里宸燃票数最多,徐以年和他差了七八十票,他年级一共才一百多人,由此见几乎整个学院的学生都参与了进:[投小徐哥当校草?差得有儿多啊。]
苏棠:[不是,他是校花。]
夏子珩大受震撼。
群里他女生叽叽喳喳:[平时都不敢看他,难得有机会,投他上去好好欣赏!]
[大佬会不会臭脸啊?]
[臭脸也没关系,校花臭脸都是好看的!]
[没错!毕竟是最美的一届。]
夏子珩看那个最美的一届险些笑岔气:[小徐哥知道了笑不。]
夏子珩:[但是没关系,了。]
“看这个,”夏子珩见宸燃打完电话,拍了拍他,“大家都在投你和小徐哥。”
“什么意思?”宸燃困惑地扭过头。
“你是校草,他是校花。”
“……”宸燃显也想到了校庆过后徐以年斩获的殊荣,都不用夏子珩提醒,宸燃看热闹不嫌事大,“链接发一下。”
“你说他睡醒了会不会暴走?”
“暴走不至于,会怀疑人生。”
“会长,你都在投徐以年吗?”一起布置天花板的男生见他俩兴致勃勃,好奇地插了话。
宸燃嗯了声,夏子珩笑眯眯地问:“你投的谁?”
“也想投徐以年,”男生比较有良心,“不过大佬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会呢,这是大家对他的认。”夏子珩义正言辞,“别担心,就投他,今晚大家一起看笑话……啊不是,看校花。”
夜幕降临,位于枫湖湖畔的大礼堂灯火辉煌,除了毕业生和老师,受邀而的宾客也陆陆续续到了枫湖边,不少枫桥学院的学生自发在周围引路。
“同学你好,请问你是扶摇的学生吗?”女生看逐渐走近的一男一女,笑上前搭话。
为加强除妖师学院与妖族学院间的交流,每年枫桥学院的毕业典礼都会邀请扶摇学院的妖族参加。迎而的男生身材高大,眼眸是翡翠般的绿色,女生纤细高挑,瞳色与发色都是罕见的桃粉。无论从气质是长相,两人看起都不像是人类。
陆朝头:“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学院正在投优秀毕业生,扶摇的学号也以登录枫桥的网站,不以麻烦你投票给一个学生?”女生边说边将手机上的网页放大,指中一人道,“就是这个学生。”
原本兴致缺缺的岑桃扫了一眼照片,眼睛倏忽一亮:“哎呀,好爱啊!投他是吗?”
女生没想到这个看似高冷的妖族小姐姐这么上道:“对对,真人比照片好看!得票高的话今晚以看他上台的!”
岑桃:“哇!”
陆朝表情奇怪没有说话,等到女生走后,他一把按住岑桃蠢蠢欲动的手指,轻声咬牙:“这是徐以年。”
“是怎么了?”
陆朝提起这字就觉得晦气:“郁槐怎么对他的,他怎么对郁槐的?枫桥这些人怎么回事,渣男都当优秀毕业生了?”
岑桃充耳不闻,在欣赏照片:“你为什么不告诉徐以年长这样?难怪你攻击什么都不攻击长相。”
陆朝憋了半天:“……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心灵美才是最重要的!”
岑桃捣鼓完自己的手机,向陆朝伸手:“把你手机给,要投他。”
陆朝见颜狗女朋友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好忍辱负重把手机给了她。岑桃敲敲,陆朝忍不住问:“你知不知道他和郁槐……”
“多亏有你天天念叨,郁槐的经历倒背如流。人家都没说过讨厌徐以年,你急什么?”岑桃把他堵了回去,“别打扰看帅哥。”
“哦。”陆朝说不过她,委屈地闭了嘴。
八整,烟花在学院上空盛开。一声一声巨响如同沉闷的雷鸣,徐以年从睡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瞟了眼宿舍楼外五光十色的天幕。
他慢吞吞划开手机,眯眼看见了好几个宸燃的未接电话以及夏子珩发的数条消息……徐以年突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意识到烟花居都放过了,他连蹦带跳翻身下床,去卫生间简单洗漱过后匆匆忙忙穿好衬衣长裤,抓起领带就往大礼堂的方向跑。
因为叶悄,也因为郁槐,徐以年整晚都辗转反侧。本想白天补一觉,结果竟睡到了毕业典礼开始。
偌大的礼堂内灯光璀璨,变幻莫测的星云在天花板上铺展,一张张圆桌中央摆放有鲜花烛台,香槟酒里气泡徐徐上升。徐以年推门而入,舞台上校长正侃侃而谈,台下上百毕业生或站或坐,气氛轻松。校长富有情的演讲恰好掩饰了他进门的动静,唯一发他的秦主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以年厚脸皮躲开秦主任的目光,正想看看夏子珩和宸燃坐哪儿了,从旁边伸一手,拉住了他。
“最后一天了,你也要迟到?”
徐以年惊讶地转过头。礼堂明亮的灯光落在郁槐脸上,他肩宽腿长,气质凛冽矜贵,修身的衬衫西裤被穿得格外好看。
徐以年看得心跳加速,讷讷道:“你没说过要学院。”
这话说完,徐以年觉自己像在过问郁槐的行程,急匆匆补了句:“你回捐款吗?”
一旁的花衡景听到这里,笑吟吟地接话:“是捐款进的,郁老板虽也捐了,但他是你校长亲自邀请的。”
黑塔一事后,郁槐在除妖界颇受赞誉,和宣檀交好的老一辈除妖师坚持把功劳算在他头上,即使分除妖师心怀不忿,明上也不敢再有微词。再加上他在妖族地位崇高,学院邀请他参加毕业典礼也算摆明了立场。
郁槐以目示意自己身旁:“坐这吧,没有人。”
远处秦主任伸长了脖子观察四周,大概在等待他自投罗网,徐以年果断在郁槐旁边坐下。
刚才走得急,他的衣衫略显凌乱。郁槐顺势替他理了理衬衫,冰凉的指尖无意中蹭上脖颈,徐以年僵直身体一动不动。
“领口翻了。”郁槐轻声说。
“哦。”徐以年答应后,补了句,“谢谢。”
郁槐忽略了花衡景看戏般饶有兴趣的目光,将一深黑的首饰盒递给徐以年:“毕业礼物。”
徐以年一愣,伸手接过。
天鹅绒小盒子里,城堡造型的胸针光芒流转,作为主体的紫钻切割精巧,随大礼堂顶的星云变幻反射耀眼的火彩,与镶嵌于四周的碎钻交相辉映。
虽不识货,徐以年也看这东西价值不菲。他迟疑道:“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
见徐以年露犹豫,花衡景眸光一转,不知从哪儿抱一大捧五颜六色的宝石花:“正好也一起送了。小朋友,毕业快乐。”
重重叠叠的花瓣熠熠生辉,在光线照耀下犹如彩虹。这么大一捧宝石花束同紫钻胸针的夸张程度有过之无不及。徐以年双手接过价值千金的花束,小心翼翼碰了碰晶莹剔透的花朵,发自内心道:“虽家条件以…但你真的好有钱。”
花衡景险些笑声,他真心夸赞道:“很衬你,抱拍毕业照应该很好看。”
郁槐睨了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随口调戏了谁,花衡景咳了声,装模作样将功补过:“这胸针好像不怎么好戴。”
“有些年头了。”郁槐询问徐以年,“帮你戴上?”
不等他回答,郁槐从盒子里取了紫钻胸针,他拨开固定用的双别针,低垂眼,慢慢将两根别针刺进徐以年的衬衫里。徐以年不知不觉放轻了呼吸偷偷看他。
睫毛好长。
原郁槐的睫毛不是黑色,而是深得像黑色的暗紫色。他不记得以前在哪听过一种不靠谱的说法,据说鬼族实力越强、瞳色越深,不过郁槐变强了这么多,眸色倒是一直没变过。
校长既邀请郁槐参加毕业典礼,除妖界也渐渐对他改变了看法,一切都会越越好吧。
想到这里,徐以年的唇角勾起很小的弧度,心里说不的开心。
四八方响起掌声,校长下台后,作为女主持的苏棠带笑容走上舞台:“谢校长的精彩发言。十年时间里,枫桥学院带给了数不清的珍贵回忆,滴滴的经历将成为照亮前路的火焰。接下将由学生票选的优秀毕业生与扶摇学院的学生代表一起亮枫灯,首先请枫桥学院的优秀毕业生上台……十年一班,宸燃!”
掌声混杂口哨声持续不绝。徐以年了兴趣,他摸手机调相机,准备看看哪位女同学站在宸燃旁边。苏棠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嗓音莫激动:“十年九班,徐以年!”
徐以年顿时傻眼。
不仅是他,连老师都没反应过。原暮短暂惊讶后摸了摸下巴,对有笑话看十分满意:“今年居是两个男同学。”
校长看礼堂内热闹的场,有而发:“选他做优秀毕业生也算合适。宸燃挑不毛病,徐以年这样的学生则令人印象深刻。你说是吧?”
他边说边看向身边人:“在这上,你是最有发言权的。”
唐斐望徐以年的方向,淡淡应了一声。
“校花!”夏子珩最先打破沉默,“快上去啊校花!”
有了他一带头,本对徐以年仍有一丝忌惮的学生放下了顾虑,不知道哪个胆子大的男生紧随后:“校花别害羞!你是最美的!”
徐以年从座位上站起。
他一起身,大家不敢起哄了,在无数人的瞩目下徐以年走上舞台,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追逐他的身影。尤当男生接过苏棠手中施法用的金枫叶环、并没有冷脸拒绝这个头时,台下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礼堂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周围的学生都很高兴,好几个女孩子拍红了手,花衡景笑道:“小朋友挺受欢迎。”
“惜敢和他说话的没几个。”郁槐注视台上。男生肤白胜雪、容明艳,真要说也确实担得起校花这个玩笑似的头。
“那你是高兴是不高兴?”花衡景半认真地分析,“喜欢他的人应该不少,就是碍于命相,没几个敢真正走到他前。”
郁槐也笑了笑,没搭腔。花衡景的目光落到徐以年的胸口,紫钻胸针流光溢彩,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但像原暮这样识货的,看见那枚胸针便凝住了目光。
花衡景慨:“你这是送了他一座城啊。”
紫钻胸针的正下方雕刻了一列泛微光的古代符文,不懂行的会把这串繁复的花体字误认为普通装饰。强大的妖力将空间契约封存中,使持有者够不受任何限制,随意入自由港。
这是独属于鬼族家主的、自由港唯一的钥匙。
“在鬼族的传统里,丈夫和自由港签契约,钥匙都是给妻子的。”
“?”
“忘记跟你说,和徐以年结婚了。”郁槐不顾花衡景满脸震惊,继续道,“虽目前有无实,该给的是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