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年亲密无间地勾住他的脖颈, 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膛前。理智告诉郁槐继续保持接触是很危险的,他把己的命脉全都暴露给了对方,并且这个人还深陷在幻境中, 随时能暴起攻击。
他的手指动了好几次,最后缓缓放下。
男生轻柔地环着他, 用什么力气, 像是在碰触一件易碎品。这样带着怜惜和珍视意味的拥抱他经许久未曾体会了。某一瞬间他几乎怀疑这是花衡景出心裁设置的陷阱。
郁槐垂下眸,一次叫了怀中人的名字。
“徐以年, 醒醒。”
尝过被珍视的滋味,就会情禁地想要更多。贪婪大概是妖族刻进骨子里的天性。郁槐着他细微的呼吸声, 感觉他满是依赖地靠在己身上,理智逐渐被拽入温柔的沼泽里。
终于,他放弃似地抬起手,轻轻圈住了男生的肩膀。
徐以年在这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分清幻境和实,看见郁槐, 反而一下子紧紧抱住了他。
手下的触感和先前有些同, 浓郁的血腥气消失见。徐以年略感疑惑地侧过脸,忽然发这个郁槐身上有任何伤口。
事就好。
……对!大事好!
想明白前因后果, 徐以年窒息地窜起身,接连后退几步:“好意思把当成人了……花衡景的幻术真错, 哈哈。”
他那几声干笑生生将气氛升华至一片死寂,徐以年在心里疯狂挠墙:“怎么样?”
郁槐神色莫测, 发一语。
徐以年隐约感觉他在的样子很危险。鬼族的视线犹如针刺, 令他脊背发寒。
“会中招了吧?”他迟疑地问,“花衡景这么狠?”
如果郁槐中了招,今晚以直接撤了。
“我好得很。”郁槐声音大,看似冷淡, 却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就是比上,在幻境里还能抽空搂搂抱抱。”
“……”见他事,徐以年松了口气。目前的状况过于令人羞愧,男生一下转过头,“那为了节约时间,我们快冲吧!”
像是为了证明那句话,他急匆匆地迈步向前。
郁槐站在原地,眼神阴郁地凝视他的背影。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知觉,一丝鲜血从掌心溢出。
花衡景的故事里,他在裂缝中发了花衡乂幻化的怪物,并亲手杀死了他。瑶山上遍地是大大的裂缝,一处处查找太过浪费时间。徐以年想问郁槐有有办法,一阵彩色的烟雾腾空而起,精灵纤细的身影从中显。见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她兴高采烈地扑闪翅膀:“我就嘛!老板和竞技场那个戴面具的才能,明明这样更养眼!”
“什么戴面具的……”徐以年刚想问清楚,郁槐对她道:“去附近妖力最强大的地方。”
“除了您身边吗?”见郁槐点头,她立即转身,“请跟我来!”
深山上有光亮,唯有皎洁的月色夜空倾落。精灵带领两人一路朝南,妖力与血气越来越盛——
毫无疑问,花衡景就在前面!
徐以年加快速度跑了起来,头顶的夜空逐层变了颜色,暗红的云流仿佛滴入水池后扩散的鲜血。穿过重重叠叠的枯树枝,视野豁然开朗。
巨大的血祭阵高高悬浮在天上,看清眼前这副景象,徐以年僵在原地。
夜空里的红色原来并非变色的云流,而是无数个鲜血淋漓的亡魂。按理来他有阴阳眼,能看见死者的魂魄,但在血祭作用下,徐以年清楚看见无数亡魂浮在头顶上方,他们有的哭有的笑,有的神色麻木、有的呲牙咧嘴,这些亡魂宛如溪水汇入海洋,全部向着金色的阵法涌去。
在血祭阵的中央,徐以年模模糊糊看见了一个人影。
花衡景。
“郁槐!”徐以年办法,他扭过头问,“怎么办!再阻止这些人就死定了!”
阵法太高了,就算他能借着雷电的反作用力跳跃到了那么高的地方。的灵体凭空出,从鬼族背后延伸出漆黑庞大的羽翼,双翼扇动时带起强悍的风流。郁槐朝他伸出手——
徐以年毫犹豫抓住他,郁槐将他拉进怀里,然地环住了他的腰。精灵兴奋地捂住脸,从指缝中偷看。
纵情况紧急,徐以年合时宜地僵了一下。飞行时风声从耳畔急速掠过,对他来,唯一的支撑点就是郁槐的手臂,如果郁槐松了手,这个高度掉下去他估计得摔成残废。
他情禁瞟向近在咫尺的宽阔肩背,饶是再手痒,胆子直接抓上去。
悬停在空中的血祭阵近在眼前,巨大的阵法由十组金色符文构成,符文之间云层般上下重叠,花衡景就稳稳地踩在其中一组符文上。郁槐扫了眼阵法的模样:“分开行动,去找花衡景。”
“我强还是他强?”
“常情况是他。但他之前在整座山上布下了幻术,应该什么妖力了。”
徐以年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等等!要是摔下去怎么办?”
每组符文都是镂空的,字符之间之间存在着大大的空隙,稍注意就能一脚踏空。
“要要给变个降落伞?”郁槐讽刺。
“还有这种能力?”徐以年大为震撼。
他那句真万能还夸出来,郁槐经把他扔在了血祭阵上。徐以年眼疾手快稳住了身形,同时在心里痛骂郁槐是人。他飞快地朝四周看了一圈,血祭阵太大了,花衡景还在下面,并且同他隔了四五组符文,徐以年双手聚起电光加快了速度。
他想从后面攻击,向下跳跃尽量放轻了动作,花衡景如他预料未曾回头,意想到的场面却骤然撞入徐以年眼中。
离花衡景几米开外的地方,一只半透明的亡灵在渐渐聚起。
亡灵闭着眼,神色安详,仿佛陷入了沉睡。一众带血的亡魂中,只有这一只是柔和的白色,亡灵的面部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花衡景怔怔注视着他,仿佛在注视一触即碎的美梦。
花衡景情禁叫他:“哥……”
徐以年瞳孔聚缩,几乎怀疑己错了。
“死去的是弟弟,活下来的是哥哥。”罗长老的声音划过耳畔,“双生子的样貌一模一样,哥哥性格开朗,弟弟内敛沉默。”
花衡景的个性再怎么都跟沉默搭上边,但那个称呼……
难道长老院弄错了,活下来的并是哥哥?
……
他的气息乱了一瞬,花衡景猝然扭头看来,透过金光闪烁的符文,徐以年和他四目相对。
幻妖的眼瞳危险地眯起,徐以年稍作犹豫,试探着问:“能能谈谈?”
“谈什么?”花衡景反问。
“复活死者就是逆天而为,用这么多人的命换他的命,这些人都有亲人朋友……”见他什么反应,徐以年换了个更务实的辞,“就算我阻止,除妖局能放过和许愿机,还到最后,收手吧!”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面前的花衡景脖子扭曲,脑袋分裂成了三只蛇头,蟒蛇吐着猩红的蛇信向他逼近,周围漂浮的亡魂接二连三围了过来,同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明白这是合作的意思,徐以年双手释放电流冲了过去。
与同时。
郁槐在亡魂堆里寻找着许愿机,这里大概聚集了十几万个亡魂,许愿机把己藏在里面,要想找到他并非易事。如果能在血祭完成之前找到许愿机,一旦血祭结束,许愿机在接下来的几年都会处于“休眠”状态——他会直接凭空消失,就像之前的五年一样了无音讯。
突然地,一个女孩模样的灵魂扭头看向郁槐。
“和宣檀一样讨人厌。”她。
“和宣檀一样讨人厌!”所有的亡魂回过头,对着郁槐张大嘴巴。
“烧了他们就好了?烧了这些亡魂,我然就会出了!”亡魂们的声音整整齐齐,许愿机操控着他们,几万张嘴同时吐露出相同的句子,老人孩男人女人,各种各样的声音用同一种语气挑衅道,“哈哈哈哈!我真想到!居然会顾忌这些人类的亡魂。希望他们的魂魄完整、能转世。宣檀都因为人类死了,她的儿子竟然还是这副出息的鬼样子!”
“怎么了?一动动!就这点能耐吗?”
郁槐有理会。
他快速掠过一只只话的亡灵,漆黑的双翼在亡灵堆间带出凌厉的风流。许愿机略感慌乱,郁槐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能,巧合罢了!这么多的亡魂,要找到他如同海底捞针!
只要拖到血祭完成,他就能从这个空间消失,到那时郁槐拿他无奈何!点什么……点什么刺激他!拖住时间!
“对我来,实愿望就像做生意。”亡灵们整整齐齐大声道。
“无论是什么愿望,好的、坏的、体面的、卑鄙的……我对他们一视同仁,该受到谴责的是我。为什么去找绮罗一族的雇主算账?就算有我,他们会想方设法满足己的欲望!”
“如我们做个交易。给我人类和妖怪的血肉,我帮复活宣檀。如果想伤害无辜的人,那我们就去埋骨场——清理埋骨场!多么义、高尚的行为!除妖局上上下下都会感谢的,的母亲能活过来!双赢——呃!!!!”
话音未落,许愿机被掐住了脖子,郁槐将他从亡魂堆中生生拖了出来。
他惊恐地睁大眼,敢相信对方竟然这么快找到了他。郁槐的手指越箍越紧,许愿机挣脱得,双手无力地在空中抓挠。
因为缺氧,许愿机双眼凸起、眼球表面泛起鲜红的血丝,恍惚间他看见一只扑闪翅膀的精灵在眼前飘来飘去:“就是他了!只有他身上有妖力!”
就在许愿机以为己会被活活掐死时,郁槐猛地甩开他,许愿机一个踉跄,脑袋重重磕在了金色的血祭阵上。
他就是擅长战斗的妖怪,被这么一掐,差点直接断了气。
许愿机还缓过神,从脚底升起的火焰烧得他皮开肉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我们算算账。”郁槐的声音在他来宛如魔鬼的呢喃,“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
许愿机在烈火中疯狂挣扎,他闻到了己皮肉和脂肪被烤焦的味道。他无法抑制地痛哭流涕,眼泪却立即被炽热的火焰蒸发。
“放心。”
郁槐放了一只灵体出来,许愿机勉强认出这是一只雾妖。他还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层层叠叠的白雾包裹住他的身体。
意识到郁槐想在他快死时用雾气将他救回来,吊着他这条命慢慢折磨,许愿机被吓得魂飞魄散。
“交代完之前,死了。”
徐以年迫得避开了蛇群。除了那只纯白的亡灵身边,整片符文爬满了毒蛇,即知道这些都是幻境他分辨出花衡景藏身何处,为了避免被突然袭击,他在血祭阵上跳跃躲避,同时指尖积累起了电光,在毒蛇的脑袋探到他眼前时,徐以年将布满电光的拳头砸了过去,明亮的雷电顺着蛇头蹿入蛇身,整片符文都因导上了电。徐以年趁机用双手在符文上狠狠一拍!
噼啦——!
符文被电得啪啦作响,在暗红的天幕上犹如耀眼的恒星。
电流同样窜入了蛇群中,幻境构成的蛇群相继消失,幻妖的身影显露出来,徐以年径直冲到花衡景面前,带着雷电的双手锢住他的肩膀,同时膝盖抬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腹部!
砰!
花衡景在最后关头抓住了徐以年的手臂,两个人一起重重摔在了符文上,徐以年的反应要快一些,他利索地翻身爬起,干脆跨坐在了幻妖身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
大概是真的剩下多少妖力了,花衡景尝试了好几次,办法挣脱他的禁锢。
“己抬头看看!到处都是因而死的亡魂!”徐以年抓着花衡景,朝他吼道,“就算复活了他,死这么多人除妖局能放过们!他们会追着直到天涯海角!如果死了,他呢?就留他一个人活着吗?!”
“哥哥比我强大很多,他一个人能好好活下去。”花衡景狼狈地咳出一口血,无所谓道,“从哥哥死去那天起,我就只为了复仇……咳咳…和复活他而活着,如今两件事都要完成了……生和死,其实什么差。”
“……”
“起来,郁老板帮我解决了好几个长老,”到这里,花衡景竟是笑了,“我要是被除妖局带走了,帮我……帮我跟他道个谢吧。”
“再道个歉,许愿机这事我骗了他,是我厚道。”
花衡景完,侧头朝那只轮廓越发鲜明的亡灵看去,他满怀期冀地注视着亡灵的脸,仿佛什么话都进去了。
徐以年松开手,发泄似地一拳捶在符文上:“谁要帮啊,己去跟他道歉!”
花衡景有接话,眸光曾移动分毫。
徐以年只能顺着他的目光朝亡灵看去。亡灵的长相与花衡景无二致,果然是双生子,如果两个人都活着,彼对望时大概会非常像照镜子。
毫无征兆的,符文间传来咔咔的动静。
徐以年下意识想要起身,等他站起来,花衡景猛地爆发出力气将他推开,徐以年摔倒在地,他想抓住花衡景,却能来得及。
大片大片的符文碎裂开来,整个血祭阵四分五裂。
花衡景疯了一般跑到亡灵身边,他绝望地看着破碎的血祭阵,一时知道如何是好。
“停下!停下!为什么会碎掉?!”
“哥哥、哥哥!求求,停下——停下啊!!!!”
十一年前的冬天,花衡乂拿走了花衡景的名字。
他模仿花衡景的性格、谈吐、处事方式……他就这么代替己的哥哥活了下来。最初只是为了在长老院的眼皮底下保护己,渐渐的,模仿变成了习惯,就像哥哥留下的痕迹成为了弟弟的影子。
长老院找上门时,花衡乂并意外。
花衡景生病了,长老院的任务却一个接一个,像是生怕压死这个准家主。花衡乂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了,如果他们兄弟俩能令长老院满意,即长老院为了培养花衡景耗费了少心力,最终会将两人一起清理。
他答应为了花衡景牺牲,他怨恨、恐惧,只要想着为了哥哥,连死亡好像都再难以接受。
从到大都是哥哥站在他面前,这一次换他把哥哥护在身后。
他一次次这样告诉己,让己有勇气去直面死亡,但在和花衡景告的那天清晨,他还是避免感到恐惧。
他祝福花衡景顺利通过试炼,成为家主。微笑的时候,他知道己的声音有有颤抖。
胆鬼。
他忍住在心里这样骂己。
花衡景好像看出了什么,只比他早出生几分钟的兄长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贴在他耳边轻声。
要怕。
要怕什么?
当时的花衡乂以为花衡景是在安慰他,要怕,我会回来的。
长老院的人将他提前带入了深山,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反而害怕了。大概是因为有花衡景在身边,他以像依赖哥哥的弟弟一样恐惧,一旦离开了花衡景,他就必须拿出大人的样子了。
叠加在他身上幻术一层一层,直到把他变成连己都愿多看一眼的怪物。
他在裂缝中潜藏起来,等待着花衡景出。
贯穿花衡景双眼的那一刻,花衡乂呆住了。
他置信地看着己的手,他很心,就算知道花衡景的实力在他之上,他并有出全力攻击。
除非花衡景是故意的。
他怎么能忽略掉那些细节?如果长老院有什么动作,花衡景能彻底知情,他知道他们来找他了,所以前些日子告诉他家族里哪些人值得相信,哪些人要多加警惕,他以为花衡景只是闲聊,在想想,那个时候花衡景就准备好了代替他去死。
他们是双生子,有谁能从长相上辨出差。就算他和花衡景的性格并像、对家族的情况甚了解,长老院会认为他是受的刺激太大,愿意配合。
花衡景把一切都想好了。
他崩溃地叫着花衡景,一声一声,声音越来越大。
“嘘……”花衡景轻声劝阻,“他们……在看呢……”
他知道花衡景虚构出了幻境,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长老院会发异常,他们会以为花衡景才是活下来的那一个。
秘术同时施加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无论是花衡景杀死他,还是他杀死花衡景,活下来的人都会获得强大的力量。
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要怕,会死的。
那天值寒冬,深山上堆积了很厚的雪。有谁帮他把雪花变成梨花,会再有了。
他活了下来。
哥哥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