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花语见面第一句就是:“陈风,你被黄奇善利用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说:“我有什么可以被他利用的?”
朱花语哼了一声说:“他这次搞这么大的阵仗,你以为真是为招商而招商啊,他的另有目的。”
黄奇善有不有什么目的我不得而知,但话从朱花语嘴里说出来,我听得就有些不舒服。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段爱情,黄奇善当年并不在乎朱花语是个临时工的身份而去爱她,表明黄奇善这个人的眼里和心里还不是个势力小人。
身份是一个人在社会上的能否被尊重的标志。一个国家干部,怎么也不可能去爱一个乡下女孩。因为地位、学识、圈子,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两个人融合到一块去。黄奇善不顾一切去追求朱花语,曾经让很多人大跌眼镜。只有我体会到他的感情,在我看来,爱一个人就不必要在乎其他。而且爱情这东西是很神圣的,虽说今后免不了被世俗侵蚀爱情的纯真,但只要有爱,人生一定很精彩。
让我失望的是他们最终分手。我不知道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朱花语曾经对我说过,造成他们分手的主要原因是黄奇善在她面前表现出来流氓行径。朱花语的这个托词我很不以为然,黄奇善是个男人,男人在女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冲动恰恰是生命旺盛的特点。特别像朱花语,越来越长的像花儿一样的漂亮,黄奇善要是没有冲动,反而会让我瞧不起他。
他们的爱情最终死在某一个秋天,黄奇善为此喝醉过一场。
我从她身边想走过去,刚才在街上一顿闲逛,有点累了。
朱花语将身子挡着我,低声说:“你躲我?”
我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到我们这边。于是笑笑说:“开玩笑吧?我躲你干嘛?”
“不躲我就陪我说说话。”朱花语深锁双眉说:“我觉得这次来广东招商有风险。”
既然说公事,我就没必要避讳人。我看了宾馆大堂一角有个咖啡厅,便对她说:“我们过去坐坐。”
朱花语嗯了一声,随着我来到咖啡厅。
咖啡厅里也有热茶,我们便叫了两杯热茶,在一张小小的圆桌子边坐下。我看着愁容满面的朱花语说:“说吧,你担忧什么?”
朱花语沉吟一会说:“黄奇善承诺给人建厂房,他拿什么去建?春山县的财政你应该比我清楚,工资都成问题,还有钱搞这么大的建设?”
我笑着说:“其善有自己的把握,你就不要替他操心了。”
朱花语鄙夷地一笑,轻声说:“我不是替他操心,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我吃了一惊问:“我有什么事需要担心的?”
朱花语道:“这次来招商,黄奇善都是打着你的牌子来搞的,你说,协议签订了后,人家要厂房,你拿什么给人家?你以为黄奇善会承担这个后果?你想错了,他是将这个屎盆子要扣在你头上。”
我心里一动,想想朱花语的话,似乎有那么一些道理。黄奇善只顾着与人签协议,只顾着将企业往春山县引,问题是他想没想过怎么解决企业去了之后的实际问题?按黄奇善描绘的前景,春山县要在以苏西镇为中心的高速公路沿线一带建立起若干座工厂,这里面涉及到征地、拆迁、规划、城建,以及附属设施等等,等于是要在苏西镇周边再造一座工业新城。
别的不说,征地款谁付?不给钱,当地百姓会将土地拱手相让?
再一个,建设周期多长?总不能建个三五年,等黄花菜都凉了再建好厂房?
黄奇善招商成功,他的政绩摆在面前,谁也不可以否定。至于后面的事,他完全可以推脱不管啊。我越想越觉得朱花语的担忧不无道理。便试探地问:“你想怎么办?”
朱花语淡淡一笑说:“我能怎么办?”
我顿时陷入了迷茫。黄奇善请我来招商,难道真是想将我绑在他的战车上?
黄奇善这一招很狠毒,他似乎看准了甘露刚来衡岳市,身边需要有人帮助,因而他费尽一切能力带队亲自往沿海一带搞招商引资。一旦他的计划成功了,甘露还会让他留在春山县吗?等待他的就是一条通往阳光灿烂的大道啊。
心机如黄奇善的,我和郭伟看来都不如他!
黄奇善当年搞完社教以后,一直就呆在春山县团委无所作为。他是亲眼看着我从苏西乡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他曾经不无羡慕地说,如果他身边也有个像黄微微一样的老婆,他走得一定不比我慢。
黄奇善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心存愧疚。毕竟在许多人看来,我的飞黄腾达完全是靠老婆黄微微的父母一手提携。我不知道黄山部长和陈雅致局长在我的仕途上到底给了多少帮助,但我绝不敢否定他们所起的作用。尽管他们从来就没表现出为我做过什么,但我心里还是明白,很多事情都是在融物细无声中得到解决。
黄山部长在我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之后多次告诫过我,做人一定要明白自己的份量,千万不可以好高骛远。他的言外之意我经过几回咀嚼慢慢明白过来,黄山部长能帮到我的,也只能到目前这一层了。他希望我保持低调,夹着尾巴做人。因为我除了他,似乎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在我前进路上给我力量的人。
我似乎明白过来,黄奇善做的这一切,都是做给甘露看的。他想我来帮他招商,居然是先避开我直接去找了甘露,他这是逼着我在他设计好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想明白了吧?”朱花语突然问我。
我嘿嘿笑道:“花语,你想得有点多了。其善需要成绩,我们都可以理解。这样吧,不管以后这么发展,当前任务,还是想方设法完成招商工作再说。”
朱花语嗯了一声,眼波流转地说:“听说你与小米很熟?”
“一般!”我说:“小米原来在我小姨公司实习,所以我们认识。”
“你说这个小米姑娘为什么一门心思想去春山县投资呢?”朱花语若有所思地说:“这姑娘不简单。”
我随口笑道:“你们女人都不简单。”
朱花语脸上红了起来,扭捏着说:“我就是个简单的人。就好像我喜欢你一样,我什么都可以不顾。”
我闻言心就狂跳起来,她在这时候表白这样的话,是在暗示我还是袒露心迹?
“真的!”她微微涨红了脸,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的叫:“黄奇善还说过我,说我心里只有你,而没有他的位置。这也是我们分手的一个因素。”
我尴尬起来,讪讪道:“花语,你这样说,我就有负罪的心理了。你们分手与我还有关系,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朱花语咬着唇说:“本来就是。”
我觉得在咖啡厅这样的场所说这些话太不适宜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万一被人听到了,我怎么解释?
宾馆被春山县包了一层后,整座宾馆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能看到春山县人的影子。
我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不谈这个。”
朱花语浅浅一笑,没出声。
过一会,她似乎在暗暗给自己打气,抬头看了看我,将一张房卡往我这边推过来,低声说:“我自己开的。”
说完话后,她起身就走。我想喊,但没喊出声。
看着桌子上的房卡,我担心被人看到,赶紧将房卡抓在手里。
我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房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