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带头的鸡？万晓要查出来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午我刚到办公室，万晓的电话就过来了，经过他调查了解，确定这次闹事的主要负责人叫瞿蕾，女，三十二岁，衡岳市人。
我不认识瞿蕾，也没听说过这个人。一个小小的收费员，居然能鼓动那么多人集体到市委门口上访闹事，可见这个瞿蕾也是有一手的了。
我说：“老万，你还等什么呢？既然都知道是谁了，还不动手？非要等这只鸡飞走了你才后悔？”
万晓小声说：“你是不知道瞿蕾这个人，我敢去动她吗？”
“怎么就动不得了？”我不高兴地说：“老万，衡岳市还有你不敢动的人？你这话去骗鬼吧。”
万晓嘿嘿笑道：“这人我还真不敢动。你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什么人？总不会是老天爷派来的逗比吧？”我取笑着他说：“万局，你要在别人面前敢说这样的话，别人会多么的看不起你？一个小女人，就将你吓成这样，你不觉得愧对自己头上戴着的国徽？”
万晓迟迟艾艾好一阵，才低声说：“这个瞿蕾，她有个叔叔在我们省里当领导。惹不起啊！”
我讥讽他道：“原来老万现在也会走领导路线了。不就一省里领导吗？多大的领导？真有本事，还会让自己的侄女来我们衡岳市做个收费员？老万，这年头很多乱认亲戚的，你别被人吓到了。”
万晓笑道：“要不，你亲自带人去？”
刚好上午我没什么事，心里也想看看这个瞿蕾究竟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能让一个市公安局长忌惮的人，应该是青面獠牙，穷凶极恶的人。
然而等我见到瞿蕾之后，原本心里聚集的一股怒火顿时烟消云散。带人去市委门口闹事，说白了就是不给新来的市委书记面子。别说是甘露，换了我，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人。
可是，瞿蕾一句话之后，我进退两难，束手无策了。
她说：“我们几百人，总得要口饭吃。”
我说：“有诉求，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映。”
瞿蕾冷笑，瞥我一眼后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人，高高在上，会关心我们这些底层小民的死活吗？什么正常渠道，你敢保证，正常渠道能走得通？”
“当然能！”我认真地说：“你要相信政府。”
瞿蕾微笑着说：“我要相信了，我自己就是傻瓜了。”
我一本正经地打量着她，瞿蕾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长得明眸皓齿，一头秀发，瀑布似的披散下来。她外套是一件过膝的纯白风衣，里面是一件粉红色的衬衣。衬衣领口绣着一圈白色的**花边。裤子是黑色的紧身裤，将她的一双腿包裹得线条浑圆。脚上是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整个人往我跟前一站，恍如一朵白玉兰花一样，不张扬，却弥漫花香。
她或许知道我在偷偷打量她，故意将胸脯挺了挺，莞尔一笑说：“你是领导，你说怎么办吧？是抓是判，你一句话，我跟你走。”
我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以后做事，要经过大脑。千万别被人蛊惑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我本来想说枪打出头鸟的，但在话要出口之前突然改成“木秀于林”。我觉得用“出头鸟”来形容她，确实有大煞风景的嫌疑。毕竟像她这样的美貌少妇，我实在是想不通她怎么会牵头带人去市委门口闹事。
瞿蕾嫣然一笑道：“你说的我也懂，但我也没办法，总之一句话，我们要吃饭。”
瞿蕾反复强调说要吃饭，归根结底还是城市银行这边的原因。原来收费站的资金都在国有四大行。城市银行是衡岳市的地方银行，董事长由市政府副市长兼任。陈书记在位时，想将收费站这边的资金归口到城市银行这边，但上边的压力太大，坚决不同意。陈书记无奈，只好装聋作哑，一直拖着没动手。
这次收费员闹事，我事先与银行打过交道，希望他们临时派人帮我的忙。可是连走四家银行，没一家答应我。我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去找的城市银行。城市银行二话没说，当即答应，连夜组织人。现在好了，他们占着收费站不肯出来了。要他们退出来，就一个条件，从此以后，全市所有收费站的资金归口，都在他们银行结算。
我不敢答应他们的要求，甘露也举棋不定。毕竟这是个牵涉很广的问题。弄不好就会出漏子。我们不答应，他们就不撤退，弄得有些收费员想妥协去上班也没地方可上了。
本来我是随着万晓的人去见识见识一下瞿蕾的，也想着关键时刻给他们打打气，将这个瞿蕾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事实上我在见过她之后，再也没信心和勇气要求公安带人走了。
警察撤退，我也想跟着走。被瞿蕾在后面喊住我，拿出手机似笑非笑地说：“这位领导，你不留个电话给我吗？”
我茫然地问：“你要电话干嘛？”
瞿蕾笑吟吟地说：“你不是要我走正常渠道吗？万一哪天我走不动了，我好给你打电话啊。你不会不至于连个电话也舍不得告诉我吧？”
我想了想说：“没问题，我告诉你。”
我们双方各自将电话留下，瞿蕾突然压低声问我：“你是不是准备来抓我的？”
我连忙矢口否认，讪讪地说：“我就想来看看，究竟是谁有三头六臂，敢阻扰市委工作。”
瞿蕾扫一眼已经走开的警察，抿着嘴巴笑说：“是我啊，你看我长三头六臂了吗？现在你也看到我了，说实话吧，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我苦笑道：“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有必要要再次提醒你，今后这类事情不可以再出现了。”
瞿蕾笑道：“这不在于我，而在于你们。只要你们给一个答复，还能有什么事呢？”
我狠狠心说：“等着，会有答复给你的。”
瞿蕾轻轻一笑，低声说：“其实我认识你，只是你不认识我罢了。”
“是吗？”我狐疑地又去打量她，她似乎想要躲避我的眼光，红了脸不让我看。
“看够了没？”她嗔怪地问，一张脸变得红扑扑的娇艳动人。
我嘿嘿一笑说：“对不起啊，我想不起来我们在哪里见过了。”
“信访局啊！”瞿蕾笑道：“我那时候在信访局打印室上班。你是副局长，你不认识我们这些底层的人，但我们认识你啊。”
我嘿嘿一笑说：“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我们原来是一家人。”
“谁跟你一家人啊！”瞿蕾羞涩地说：“领导，你不抓我，我也该走了。不陪你了啊。不过，我也给你说句话，三天之内，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们还会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