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王文卿跟王鸿举都是外男,所以锦阳长公主便在清和院里接见他们。
王文卿一行人才到锦阳长公主府的清和院,还没有给锦阳长公主见礼呢,就有婆子飞报,说是秦家舅爷过来了,王文卿这脸就有些青了,深恨锦阳长公主小肚鸡肠,这个时候还想着要下他的脸。
“舅舅来了,快请,”王文卿的情绪不在李静宜的考虑范围之内,在她看来,一个四品通政,就敢跟长公主叫板,实在是脑子有坑。
秦唯甲昨天在内阁见余阁老几位时,就听说吕老太太弹劾锦阳长公主的事了,跟李静宜一样,他没有生气,只是郁闷弟弟怎么给秦家找了这么蠢的一位亲家,王文卿平时料理公事还挺清明的,怎么一出来就四六不分呢?
那份折子余阁老也给秦唯甲看了,虽然折子上的字如狗刨一般,一看就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写的,但越是这样,反而越透着假来,你递这么一份东西进宫,不怕刺了皇后娘娘的眼?不该子弟服其劳,代为誊写?
回府之后秦唯甲才知道李静宜已经派人送信儿过来,秦家上下笑了一回,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有秦唯丁颇为难堪,半天为王文卿找了个理由,说是寒山性子孤介,最看不得勋贵宗室横行,不过话一出口,直接叫哥哥给啐了出去。
上午锦阳长公主一派人来请,听说是王文卿带人来道歉了,秦唯丁连借口都给自己亲家找不到了,这种没骨气的人居然是他的同年,直气得秦唯丁饭都没有吃下去,捋了袖子就要往王家去,准备大骂王文卿曲意媚上,软骨头!最终被秦深跟秦泺拦了,才算没跑出去。
“舅舅来了,舅母,”李静宜亲自到院外迎了秦家人进来,“你们来的真快,那边才奉茶。”
“奉茶?姓王的也喝的下去?不怕烧了喉咙?”兰氏从昨天起想起来王家人就心口疼。
“都是亲戚嘛,有什么喝不下去的,咱们府里可都是贡茶,”李静宜抿嘴一笑,挽了兰氏笑道。
秦大夫人被李静宜逗的一笑,“你啊,看看静娘,跟这些人生气不值得的,这不,还不是负荆请罪来了?”
这番交手下来,秦大夫人也算是看明白了,这吕氏婆媳平时出门赴个宴喝个喜酒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可一到见真章的时候,就露了怯了,“王家都是些什么人咱们大体也有数了,唉,只可惜了茜娘……”
外头秦唯甲一行人进来了,除了锦阳长公主跟吕老太太,大家都起身相迎,王文卿冲秦唯甲跟秦唯丁一抱拳,“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碰到两位兄长,但是意外之喜。”
这王文卿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呢?秦唯甲神色不露,秦唯丁可撑不住了,冷哼一声,“没什么可意外的,倒是昨天贵府老太太的折子,叫人意外的很。”
不管谁来质问,左右自己是来赔罪的,王文卿长揖到地,“臣今日过来,就是代家母向殿下致歉的,还望殿下看在家母家老体弱的份上,高抬贵手莫要与她计较了,”
“是啊殿下,这原是妾身的不是,没有服侍好老太太,才出了这样的疏忽,”吕太太干脆跪了下去,向锦阳长公主赔罪。
吕太太跪了,王鸿举自然不能站着,也随着她跪了下去。
吕老太太虽说是来认错领罪的,可她心知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哪会有半点愧意?一进清和堂的门,她的目光就全聚在秦茜娘的肚子上了,果然如蒋妈妈所说,那肚子可是尖尖儿的!“茜娘,快过来叫祖母看看,哎哟,瞧着肚子大的,孩子踢你了没有?”
秦茜娘肚子里怀的可是自己的曾孙,吕老太太可舍不得她往下跪,万一闪了腰动了胎气怎么办?
秦茜娘扶着腰往一旁避了避,并不叫吕老太太碰到她,直接挨着吕太太跪了下来,“殿下消消气……”
旁人跪死锦阳长公主也是不会心疼的,但秦茜娘就不行了,那是自己的侄女,还怀着身孕呢,“行了,快起来吧,本宫还能跟一个老婆子计较这些,不过贵府的门禁也得好好整整了,一份折子送到宫里,左通政跟通政太太竟不知道?”
“是,是臣的疏忽,是臣治家不严,”王文卿咬咬牙,应道。
“然后呢?你准备怎么弥补你的疏忽?”锦阳长公主还能看不出来王文卿这罪赔的心不甘情不愿?王文卿没来,李静宜已经跟锦阳长公主分析了,这折子即便是吕老太太的手笔,也一定是王文卿指使的,目的就是拿宫里的帝后和外头的议论来压她们,不然吕老太太一个乡间妇人,如何懂得往宫里递折子?这大周开国这么些年来,除了有喜事诰命夫人们依例往宫里上贺表,有几个真的递折子弹劾告状的?
吕老太太哪里会知道这一招儿?
王文卿被锦阳长公主说的汗都下来了,如果早跟锦阳长公主打回交道,他是绝不会用这种办法的,没想到几句话下来,原来锦阳长公主竟是个直话直说的浑不吝,连个弯儿都不知道拐!
“这,”王文卿还真的没有想过然后,他以为自己阖家过来道歉,有秦氏在,这一篇就算揭过了,若是能再将秦氏接回来,那就更好了,没想到锦阳长公主还真准备将手伸到他府里去。
“是啊,亲家大人准备怎么办?总不能上下嘴唇一碰,便叫殿下消了气,若以后都跟你学,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秦大夫人没打算再给王文卿留面子,直接道。
王文卿为难的看着母亲,今天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她的身上,那她犯的错,罪责自然要由她来承担,可是,“家母糊涂,殿下想怎么罚都行,臣愿以身相代!”
说着王文卿一撩袍子,直接跪了下来。
“怪道人家都是王大人是个孝子呢,”李静宜点点头,一脸钦佩,“其实你能身相代也是应该的,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难免有糊涂的时候,这做子女的自然要从旁提点一二,王大人这一点做的不好,您说是不是?”
“是,郡主说的是,是臣愚孝了,”
“可是母亲原是想着老太太火气有些大,想请她到西山的幽泉庵听听佛音呢,您这怎么以身相代啊?”李静宜一脸为难,这吕老太太有年纪了,打也打不得,罚她抄个经书啥的,那眼睛也不行了,又不能禁足饿饭的,去庵里静静心,是再好不过,而且秦茜娘也说了,吕老太太是王家的老太后,主意正本事大,若是她不在了,一个吕氏,秦茜娘还应付得了。
什么?要将自己送到庵堂里去?吕老太太这下坐不住了,自打她嫁到王家,这日子一天过的比一天好,她可是锦衣玉食这么多年,到现在顿顿也离不得鸡鸭鱼肉呢,到庵堂里,日日吃斋她都受不了啊!“不行不行,我身子太弱了,去不得那种地方……”
“殿下,郡主,妾身愿代祖母去幽泉庵,”秦茜娘上前一步,大声道,“幽泉庵是尼庵,父亲自然去不得,而且父亲每日还要到衙门里去,也抽不开身,母亲还要操持一大家子,夫君要读书上进,整个王家只有妾身一个闲人,而且妾身如今正在养胎,这养胎在哪里养都是一样的,何况在幽泉庵能聆听佛音,也算是为妾身腹中的孩儿积福了。”
李静宜没想到秦茜娘会来这么一出,当然,她说将吕老太太送到幽泉庵去,也是见王文卿只玩嘴上功夫,临时想出来的,“茜娘,你,”
秦茜娘的态度却极其坚决,她也不看王家人,只向秦唯丁跟兰氏道,“常言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儿既嫁了伯雅,便是王家的人了,祖母做错了事,父亲都要以身代罪,做晚辈的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长辈们受苦?”
秦唯丁为人迂腐心思又简单,只觉得女儿做的是件极孝顺的事,捻须道,“你说的是,幽泉庵虽然偏僻清苦一些,但也不至于熬不下去,到时候叫你娘多与你带些人手,这代长辈受过,也是一种孝道。”
兰氏已经恨的想过去打给女儿两巴掌了,幽泉庵是什么地方?那里住的都是在家里犯了错被送过去的女人!岂是一个清苦能形容的?“茜娘你都快七个月了,这马上就生了,如何能去那里?不成,”
她转头看着缩着脑袋躲在一旁的王鸿举,“鸿举读书在哪儿读不成?幽泉庵是尼姑庵他不能去,就去慈恩寺好了,去那里既能替亲家老太太赎罪,又能静心读书,没准儿感动佛祖,下一科就中了呢!”
叫自己去寺里念书?那里清汤寡水的,他可不去,王鸿举看着大腹便便的秦茜娘,想说秦茜娘在哪里养胎都一样,在他内心里,要是秦茜娘在幽泉庵里受不得苦楚落了胎才好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