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华倒了,李远山便没有再跟李永这个侄儿计较,便是两府早有暗隙,明面儿上他们还是一脉相连的,“你回去,就说我请族长跟几位族兄过来一趟。”
李永没想到这次李远山答应的这么痛快,忙擦干脸上的泪,“侄儿这就去!”
“行了,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掉金豆子,你爹这些年是越来越浮躁了,回家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李坦不还在任上么?你回去跟他说,他要是再不好起来,只怕就有人要弹劾李坦不孝了!”
李远山估摸着李远华的“病”,有一多半儿的原因是无颜见人所致,如今东府只有李坦一个为官的了,只要他还在,东府就不会倒,即便为了二儿子的前程,为了他那个家,李远华也会迅速的好起来。
李忠孝听李永说李远山要见他们,也顾不得病了,他这次在锦阳长公主长了见识也吃了大亏,尤其是亲眼看到李远华这个李家除了安国侯之外,最大的官儿说没了就没了,也着实吓了他一跳,叫他真切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天威难测”,李远华不过是给他出了个主意,打了打安国侯府的主意,人家长公主一发火,这三品官帽就丢了?也太吓人了!
李远山再见李忠孝几个,他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初来时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看到李远山进来,几人都立马起身,束手束脚的给李远山见礼。
“都快坐,一家子亲戚何必如此多礼?”李远山倒难得的好说话,摆手示意他们坐了,待罗三领着人上过一巡茶,才笑道,“这几日我营里有些忙,没顾上问族伯在东府过的如何,听说大哥病了,不知道病情如何了?”
李远华病的如何了?李忠孝还真不知道,他光顾着自己“病”了,要在东府好好“调养”呢,哪里见过李远华?倒一时被李远山给问住了。
李远峰心眼儿多,一直留心着东府的动静,听李远山问,赔笑道,“堂哥一直起不得床,我倒是过去看过一眼,嫂子在一旁服侍着,我没好意思多待,听大侄子的意思,只怕是不太好!”
李远华还不是因为你给弄病的,这会儿还来装好人,李远峰算是见识了当官的到底有多奸了。
“嗯,我也听永哥儿说了,大哥只怕得好些日子才能调理过来,”李远山点点头,看向李忠孝,“族伯打算什么时候走?”
“啊?你这是要撵我们回去?我们千里迢迢的过来,才住了几天?你就撵我们走,凭什么?人家远华都没有说!”
李忠孝万没想到李远山将他们叫过来是赶他们的,他猛然想起来传话的人是李永,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初可是李远华告诉他们,安国侯府要从族里挑孩子过继,他们才大老远的跑来的。
结果好处一样没占着,还丢了个大脸,若是这么走了,就不是他李忠孝了!
“远桥在河南任上可好?”李远山根本没将李忠孝的委屈放在眼里,直接问起了李忠孝最得意的儿子李远桥。
提起自己的二儿子,李忠孝故作矜持,“挺好,我来之前还收到他的信,说是得了上峰的夸赞,去年考评还得了个优。”
李远山仿佛没有看到李忠孝眼中的得意,一个小小的通判连个七品都不是,在他身边只配牵个马,“我怎么听说他这人最喜讼事,平息官司也自有一套,”
李远山眼中杀气一闪,“原告被告两边坑?”
啥?李忠孝一下子站了起来,“哪有这样的事,你净胡说!”
肯定是有的啊,李远峰汗都下来了,就他这个帮着李忠孝一房跑腿的,都知道李远桥在河南任上日子过的颇为富裕,是个“能吏”,可是李远山提这个,只怕不是要夸奖李远桥,“孝伯,您听侯爷将话说完……”
“我有没有胡说等过几日咱们就知道了,人家苦主们都将你那个争气的儿子告到府令那里了,也是我跟那边多少有些交情,才将此事按了下来,”
李远山看着李忠孝越来越白的脸,慢悠悠的呷了口茶,“远桥是捐的杂官儿,还出了这样的事,便是东府老二帮忙,他这个通判是做不得了,我昨天已经叫人送信过去,老实退赔了家产,回通山去吧,省得最终落个流放的下场,叫长辈在家里担心。”
“流,流放?这怎么成,这,”李忠孝怔怔的看着李远山冷峻的脸,心里清楚,这是李远山对他插手侯府过继一事的反击,李忠孝脑子里迅速的想着李氏一族可以帮得上忙的子弟,可是却无奈的发现,这些人即便做官,也无法跟安国侯抗衡,就看李远华堂堂大理寺卿就因为李远山一道折子,锦阳长公主一通哭,就被免官,相信那些子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只会对自己心生怨怼,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你赢了,你厉害,”李忠孝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只要能保住远桥的官,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的长子跟三子,都没求到功名呢,李远桥虽然是捐的官,但也是他们这一房唯一的官家,也是李忠孝这一房能保住族长之位的最大依靠,要知道通山李氏出的秀才举人可不只他的儿子。
李远海媳妇不乐意了,就因为你要保你儿子,就将各家偌大的利益扔到一边了?“孝伯你说什么呢?你是族长是没错,但也不能什么事都当家吧?远桥兄弟丢了官,是他自己不争气,”
李远山微微一笑,“远桥丢官确实是他自己不争气,就像远海家的,你那个娘家兄弟仗着是李家的姻亲,夺了人三十亩良田一样,那地里可是还葬着人家关家的祖先呢!”
“啊?这,这你也知道?”李远海媳妇一下子哑了,她娘家在当地也算是殷实之家了,不然她也嫁不到李侯村儿,“那都是胡说的,侯爷您离的远,都是传言,传言,我们梁家哪里是那样的人,没这事!”
“有没有这样的事,得地方官查了才知道,人家关家的儿子已经告到官府了,”李远山冷哼一声,“既然梁家是积善人家,还是将人家的地还给原主才好,不然的话……”
毁人祖坟给杀人没差别了。
他们李家人敢在通山为所欲为,凭的就是安国侯这三个字,若是京城里不再为他们撑腰,李忠孝几个这回是真的怕了,这几十年李家人在通山顺遂惯了,“远山,侯爷……”
“前几天远堂说的话其实也是我的意思,这树大分枝,何况我们侯府的先祖那一房,原就是一枝独苗,当年要不是无依无靠连顿野菜都没得吃,才不得不跑出来讨生活,跟着太/祖皇帝拿命得了富贵,”
李远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却把通山族人说的一个个面红耳赤,李远山也不听他们辩解,“先安国侯立下战功,配享太庙,太*祖皇帝舍不得他离自己太远,赐了忠靖园,若不是之后通山族人过来又是认错,又是哀求,侯府一脉,也不是在京城寻不来一处风水宝地!”
若敢算起旧账,他们侯府这一支,跟通山族人简直跟仇人也没有区别了。
这些事如今的通山人哪里还会知道?他们自小的认知里,他们就是安国侯府的族人,甚至对京城这一支心里还存着不满,凭什么你们在京城高官厚禄,我们在乡下面朝黄土?
就听李远山又道,“这些年通山族人也不是都不成器,读书上进的不在少数,我们侯府该伸手的,从来没有惜过力,”
他瞟了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的李忠孝,“这一点族长心里应该是有本账的,包括近百十年,几代侯爷光给族里添祭田,也足有七八百亩了吧?还不包括这次我叫人拿回去的三百亩良田,族里每十年得要翻修祠堂,每次都会叫遣人过来……”
李忠孝努力咽了下口水,半天才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些年李家得了安国侯的照拂有多少,之前的不说,就李忠孝父子他都算不过来,就说眼下,三儿子上的书院,不管他承不承认,他儿子拿的都是安国侯府的荐书。
李远山淡淡一笑,“没什么意思,即便是分宗京城这一支另立堂号也断无跟通山族人断了联系,守望相助还是一家人该做的,族长以为呢?”
真的是想分宗啊!
李忠孝眼前发黑,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他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不该应了,应下,他就是整个李侯村儿的罪人,这李远山要分宗,自然不会悄悄的分,这些年李家人打着安国侯的招牌都干过些什么,他再没有不清楚的了,没有了安国侯在后头撑着,只怕那些仇家……
可是不答应,单自己这一房,在外头读书走科举的子侄就五六个,没了李远华,这些人的前程说白了,都捏在李远山手里呢。
李忠孝可怜巴巴的回头看着此次陪他来的几个侄子,若是有人能出来说句话,他回去也好交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