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的女子闭着双眼, 静静地站在黄沙当,宽的衣袖随风飘舞,发出猎猎之声, 远方的城池在黄沙弥漫若隐若现。
老铁跑过来,痴痴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又哭又笑,他的眼眶满热泪, 一眨眼那泪水便顺着他的脸颊落下,他声的, “我找到顾延钊了, 我找到他了, 文阳。”
红衣的女子终于睁开了双眼, 灿烂而明媚的阳光在数百年后终于又落入了这双褐色的眼眸, 她望着眼前的老铁, 目光透露着些许的疑惑,她向老铁问道:“你谁?”
她的目光越过了老铁,又落到了乔挽月等人的身上,向他们问道:“你们又谁?”
乔挽月等人均没有开口, 他们不曾见过这位文阳公, 有些话自然不去说, 而且这桩事从始至终都只老铁的执念罢了。
老铁缓了一缓, 才道:“我……我曾经皇宫御花园里的一株铁树,你与顾延钊时候经常围着我玩耍的, 你还记得吗?”
文阳看着老铁,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到一丝过去熟悉的影子,许久后,她柔声说:“我记得你。”
老铁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他文阳的眼泪而生出了灵智,这世上没有谁能比文阳让他觉得快乐了。
文阳似乎被老铁的情绪感染,脸上也多了一丝笑意,她轻声问道:“我听到有人说,找到顾延钊了。”
老铁点点头,笑着告诉文阳:“我找到他了,你要去见他吗?”
“我走不了的,我只能留在这里,”文阳说起这话的时候表情依旧平静,并不见多少的悲痛,这当年她自的选择,放弃生命,化身石碑,只了等到一个答案。
“你知道顾延钊当年在鲜胡都做了什么吗?”文阳向老铁问道。
见老铁点着头,文阳便笑了起来,“那与我说说吧,也让我知道我这些年的等待究竟值不值得。”
冥冥老铁有一种预感,他刚刚找到这位公,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又要与她分别了。
他欠下她的果,如今就已经偿还了。
老铁将当年的那一桩往事同文阳公细细说来,文阳始终沉默着,脸上也不见丝毫惊讶的表情,她像早就有了这的预料,等到老铁的话音落下,她向老铁问道:“后来呢?他现在怎么了?从鲜胡离开了吗?”
老铁摇头:“顾延钊离不开鲜胡,他永远的被自困在了那里。”
在数百年前,他的血肉都融进了沙洲的那片土地之上,明决将他融化在沙丘上的魂气凝聚在那枚玉佩上,他才能从那重空间出来,但想要离开沙洲却不能了,或许多年以后,日从西升,时光逆流,他才能彻底地获得自由,又或许在那之前,他便已经不在了。
“要我想办法让你们见上一面吗?”老铁向她问道,纵然也许要花上自数百年的修,但只要文阳公说一声想,老铁就会想办法,达成她的心愿。
文阳公摇摇头,她说:“否能和他见上一面对我来说也不很重要的事。”
她微微停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加温柔,她回头望向自身后的那座热闹城池,对老铁说:“那时候我离开帝都,来到雍城,所有人都以我爱顾延钊爱得疯了,其不的,我与他之间,向来都清清白白,从来没有男女之爱,我会选择离开帝都,了自。”
老铁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加的悲戚了,像下一刻就要坐在地上嚎哭起来。
文阳被老铁的子有些吓到了,问他怎么了,老铁摇着头,说着没事,可他这个子看起来怎么像没事的,倒有些像一个孩子突然得知自的爹娘感情破裂要和离了。
老铁觉得这些人都不会理解他的痛苦,他甚至都想过自可以一辈子都没有伴侣,但他支持的个人必须在一起,谁也不能拆散他们,而现在先顾延钊,后文阳,这个人都告诉他,那些只他这个局外人的一厢情愿,人家个一点私情都没有,这个世道太险恶了,对一株铁树一点也不友。
“我自可以选择留在五采城,可那又怎么呢?”文阳低头看着自身上红的嫁衣,她与其他的姑娘不一,她从来都不想穿上这身衣服,“留在五采城又有什么呢?听从他们的安排,最后嫁给另外一个人,做妻子做母亲,然后结束了这一生,这的人生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从不我想要的。”
“我来了雍城,在这里办了个学堂,教这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等到战争来临,我无法到战场上去,只能在这里帮他们做些衣服。”
文阳的身一直不很,雍城的气候恶劣,再加上没什么名医,没过几年,文阳的身就很坏了,她察觉到限将至,找了位游方的术士,将自化石碑,立在雍城的前面。
被封印在石碑当的除了她的身,还有她的寿命,她就这一直等在这里,等一个答案。
文阳轻轻笑了一声,她眺望着远方,她说道:“这些年,我只想要证明我看人的眼光没有错,顾延钊绝非那的人。”
她收回目光,对老铁说:“谢谢你,将答案告诉了我。”
老铁望着她,他预感到文阳要离开了,他不希望她走的,却又不知道自说什么话才能够将她留下。
文阳继续说道:“我等得够久了,我等了这么些年,也只想要等到一个结果罢了,现在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一切,已经够了。”
文阳再次抬起头,望向远方这一片茫茫的沙洲,恍惚间,她像那座的沙丘上看到了顾延钊的身影,他还当年的模,身骑白马,持银枪,红色的缨子在风飘舞。
那些久远的歌谣在五采城与鲜胡的上空回响,心念家乡,家在远方,今夕何夕,他年归乡兮?
“真,”她说,“若有下一世……”
她话没有说完,整个人霎时间碎裂成细的砂砾,长风一过,就散落黄沙之,这一桩执念从了结。
老铁坐在地上,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怔怔地望着文阳刚才所在的地方,秦凡犹豫了一会儿,上前一步,蹲下身,想要将老铁从地上扶起来,老铁口喃喃问道:“怎么会假的呢?你们说说这合理吗?怎么它就假的呢?”
“什么假的?”秦凡问道。
“都假的。”老铁哽咽道。
秦凡:“……”
老铁这怕不受到的打击太,把脑子给伤到了吧。
等到老铁哭得差不多了,秦凡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现在不该回五采城,去找许二狗了。”
老铁听到这话,忍不住嘤了一声,去帮乔挽月找许二狗,就意味着他要失去百年的修,不过既然之前答应的,作一株成熟的铁树,他当然不会反悔的,而且行已经比他曾经设想过的要出太多了,他们都得到了圆满。
回五采城的路上,乔挽月有些疑惑,问道:“什么只有秦凡会看到那位文阳公要婚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们一起从石碑旁边经过的吧。
明决回答说:“或许他的质吧。”
乔挽月回头看了秦凡一眼,向明决奇问道:“什么质?可以做天师的那种吗?”
“……”明决觉得她娘子的想法还挺稀奇,他想了半天,给了一个比较适合的形容,“麻烦精。”
乔挽月哦了一声,她听秦凡说起过他自在外面的经历,明决这三个字用的像也挺准确的。
“所以要离他远点。”明决道。
乔挽月看着明决,最后无奈叹气,明决针对秦凡怕已经成了习惯吧。
他们回到五采城的时候正一个黄昏,脚下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拖在地上,老铁带着他们来到他自真身所在之地,这里昔日富丽堂皇的皇宫内院,而如今却只剩下残垣断壁,野冢荒草,那株的铁树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萧瑟。
老铁生出灵智的时间虽然稍微晚一些,但从他破土而出的那一日起,皇宫所发生的一切他便都能知晓。
“八百年前的许二狗吧?让我找一找。”老铁身上的叶片一抖,笼罩出一层浅浅的光华来。
许二狗、许二狗……
一百年间,东洲的皇宫会有出现几个叫这个名字的人,老铁觉得一个都不会有,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敷衍人的。
在等待老铁在回忆的罗网寻找许二狗的这段时间,乔挽月等人寻了个空旷的地方先坐下来,她盘膝坐下,开始打坐修炼,将自在长留山得到的传承重吸收一遍,暮色笼罩苍茫地,她的身上隐隐闲出一层金色的光晕来,乔挽月眉头紧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云落影见状担心她会发生意外,立刻起身走过去想要她护法,明决抬起阻止了他,对他说:“不用,没事,等一会儿就了。”
云落影很信任明决,听他说了没事,便又回到了自原来的地方坐下,可看着乔挽月的眉头紧锁,他还忍不住紧张地搓。
然而没过多久,云落影刚刚有些松懈了下来,就看到明决忽然起身来到乔挽月的身后,帮她护法。
云落影:“……”
所以刚才不需要自帮忙护法,他们尊上想要自来吗?
重的心机!
不久后,乔挽月睁开眼,身后的明决立刻将一张雪白的帕子递到她的眼前,乔挽月接过帕子,说了一声多谢。
明决嘴唇含笑,微微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乔挽月来,硬把乔挽月给看得有点不意思,若以往,她自然自然能跟他肉麻一会儿,但现在有心要跟明决冷一冷,所以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都说这位尊上不近人情,怎么在自的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乔挽月前要担心明决变得太,自无法接受他,可他身份暴露后在自面前像同从前也没什么太的变化。
也不没有,至少他不会被秦凡一激,就病病殃殃的。
乔挽月一想起从前明决捂着胸口咳嗽,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模,只想摇头感叹,这位尊上的演技真心不错,没有找个戏台子唱戏在可惜。
明决眼睁睁地看着他娘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看了自一眼后,就再也不想看他了。
云落影没太理解他们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不过也能看到他们尊上现在吃了瘪,心不禁痛快地感叹了一声该。
明决的脸上仍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从灵物袋取出一只琉璃瓶子,在晃了晃,向乔挽月问道:“挽月,渴不渴?”
乔挽月摇摇头,从灵物袋将前日在五采城买的各种史书与话本拿了出来,打算再重翻一遍,或许能从看出一点的线索来。
明决继续问她:“那想不想吃东西?”
乔挽月翻开的书,回了他一句:“不用。”
“挽月,那你——”
明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乔挽月给打断,她呼了一口气,对明决说:“您先安静一会儿,我要看书。”
云落影心觉笑,没想到有一天他们尊上也会被人嫌弃话太多了,天道轮回。
明决道:“那给我本,我帮你一起看吧。”
乔挽月也不客气,直接将自的书册分了半给明决,个人翻动书页的声音与晚风枯叶的沙沙声几乎交融在一起。
铁树在月光下显露出一种白日难以见到的挺拔,白色的流光从它的叶片上簌簌落下,那片白色的光华上似乎多了一些其他的光影,秦凡忽然感叹说:“不知道老铁这一回能不能找到许二狗?”
云落影望着这株铁树,摇头叹道:“不太找呀。”
叫北雁的那位道友连对方什么子都不知道,即便他们找到了人,又怎么能知道这个人他呢?
他们从日落等到日升,乔挽月与明决的书差不多都已经翻完了,头顶响起叶片抖动哗啦哗啦的声响,乔挽月放下的书,抬头看去,老铁化出人形,正靠在树上。
他刚刚放弃了自近一百年的修,脸色有些苍白,他见乔挽月向自看来,对她道:“在这一百年当,我在皇宫一共见到了三个叫二狗的人,但没有一个姓许的,我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你们想找的人。”
这个结果比老铁之前预想的已经了很多了,他本来以自一个都不会看到的。
“你们要找的那个许二狗到底什么的?能不能仔细跟我说说?”见乔挽月的脸上出现难的神色,估计他们也不知道,老铁道,“算了算了,我把这三个人都找出来你们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老铁话音落下,他挥一挥,一团白雾从他的袖间飞至半空,化一道水镜,他嘴唇微动,念动着众人听不懂的咒语。
水镜很快出现的第一个二狗,这个叫二狗的个太监,不过二狗也只他没有进宫前的名字,他进宫就换了一个稍微雅致点的名字,他的后半生都在东洲的皇宫度过,所以北雁说的那个人不太可能他。
第二个叫二狗的个从宫外进来的艺人,做得泥人栩栩如生,但后来得罪了宫的一位妃嫔,被赶出了宫去,但他也个普通人,同不会北雁口的那个人。
第三个人并不叫二狗,但这说也不恰当,应该说部分时间他都不叫这个名字,他当朝皇后的弟弟,叫陈术。
而老铁之所以会将他给算作第三个人,则之前在皇宫里他与友人间的一次对话。
水镜里面,友拍拍陈术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声对他说:“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怎么养了个瞎子啊?”
陈术沉着脸没有说话,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
“那个瞎子叫你什么?师父?二狗师父?”友掐着嗓子在陈术的耳边一连叫了几声二狗师父,见他的脸色铁青,就抱着肚子哈哈笑起来。
友笑完之后,又凑到陈术的眼前,向他打听:“你跟我说说,你干嘛要收养那个瞎子啊?我从来不知道你竟会有这般的心?”
陈术看了友一眼,淡淡说道:“她不人,谣鹿,骨头可以用来预知祸福的谣鹿。”
晨风吹过,乔挽月忽然觉得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