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佳音上次见李玉兰, 已时隔年,她们去年过年都没有在起过,母女两分在两个城市, 在大年初打了通电话,互新年好,自从发那件事以后,母女两人中间就隔了层膜,话也越来越少,干巴巴的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谢佳音没见李玉兰, 居然会是在医院廊的病床上。
医说李玉兰得了乳腺癌,已是中晚期了, 因为李玉兰不意手术,选择了保守治疗, 但是已做了几个月的保守治疗,效果不明显,而且还出现了比较强烈的副作用, 比如这次李玉兰就是在麻将馆打麻将昏了过去被送进的医院。
“你妈妈现在这种情况,保守治疗已起不了大效果了, 必须要手术了,拖下去,手术都没用了。你好好劝劝你妈妈吧。”
谢佳音从医的办公室里出来,站在深夜十点半冰冷寂静的医院廊里,时间心里有无尽的茫然和恐慌。
她接医院的电话, 就立刻买了高铁票赶了过来, 结果得的却是这个结果。
她惶然麻木的回李玉兰病床所在的那条廊,看着病床上的李玉兰。
郑市是新线城市,住院床位常年供不应求, 李玉兰是临时住的院,医院没有空病房,病床能安排在廊里,衬着廊里的灯光,看起来更加凄凉惨淡。
李玉兰是个温婉明丽的长相,她很在意自己的脸和身材,从不熬夜,饮食也吃的清淡,还自学了点瑜伽,用来保持身材。
李玉兰二十岁的谢佳音,今年已四十五岁了,可是如果她自己不说自己的年纪,谁见了她,都觉得她最也就三十五岁左右。
谢佳音去年见她,她还很漂亮鲜活,穿时髦的连衣裙,化精致的妆,比她更像年轻人。
可仅仅是时隔年,她就像是即将枯萎凋零的花,萎靡的躺在病床上。
李玉兰还昏睡着,条手臂放在被子外面,手背上扎着点滴的针,她来就瘦,现在手背上更是没什么肉了,皮包着骨头,惨白的皮肤下条条青筋的脉络很清晰。
李玉兰皮肤白,谢佳音就是遗传了她的,她气色总是很好,白里透着红,可现在她的脸却不是那种莹润着的雪白,是那种病态的惨白,脸也瘦,瘦的面颊凹进去颧骨凸出来,穿着最小码的格子病服也显得空荡。
不知是不是谢佳音的错觉,总觉得李玉兰那头总是让她十分得意的茂密长发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暗淡无光了。
谢佳音站在床边,久久的凝视着病床上的李玉兰,脑子里是空的,有片白茫茫的茫然。
李玉兰直很健康,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有,怎么会说病就病了?
她忽然不久前收的李玉兰的信息。
那是李玉兰第次说她。
是因为病了,人也变得格外的脆弱,所以才会给她发出那条信息吗?
她以为那是李玉兰又找她要钱了所以下的铺垫。
而她此时看病床上的李玉兰,才后知后觉的感受了李玉兰的思念。
也许那刻她是的她。
她们母女的关系向不算太好。
她小时候也曾亲近李玉兰,和的小孩样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撒撒娇,发了什么事都跟妈妈分享,但李玉兰是没有这份耐心的,没有耐心哄她,也没有耐心听她说话,渐渐的谢佳音也明白过来自己的妈妈跟人的妈妈不样,于是学会了什么事都自己干,什么话都藏在自己心里,越来越独立,也就越来越不需要李玉兰。
但怎么不亲近,两人终究是血脉相连相依为命的母女。
谢佳音不知李玉兰还有没有的亲人,可对于她来说,李玉兰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的亲人,是唯个在这个世上,她可以牵挂的人。
而现在,她这个唯的亲人也看起来快要死了。
被她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很声,谢佳音都没有反应过来,直路过的护士语气不大好的提醒她。
谢佳音才拿起手机,看了眼,是江衍。
来要挂的,可是心里却忽然涌现出种迫切的要抓住什么的心情,她接起来,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江衍的声音,咳了两声:“咳,给你发了好条微信,你都没回,你还没睡吧?”
谢佳音没说话,廊的另头。
江衍仔细听着谢佳音那边的静,听片寂静,于是又出声:“喂?”
“有事吗?”谢佳音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江衍问:“你的照片不要了?”
谢佳音这才起来,江衍拿的照片并没有给她,但是现在哪有什么心情管什么照片,她淡淡地说:“先放在你那儿吧,以后给。”
江衍说:“反正没事,你现在在家吗?给你送过来。”
谢佳音说:“不在。”
江衍下子紧张起来:“那你现在在哪儿?”
电话那头是片寂静。
江衍忽然察觉谢佳音有些不对劲,顿时心不安和担心,声音都放柔了:“音音,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电话那头的谢佳音安静了会儿,然后轻声说:“在医院。”
江衍下子站了起来,着急的连声问:“医院?你哪儿不舒服?你在哪个医院?现在过来!”
谢佳音心里蓦地酸。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有那么瞬间,突然很告诉江衍自己在哪里,要来自己身边,抓住身边切可以抓住的人。
江衍已了玄关,却没听谢佳音的回音,边换鞋边问:“音音?你说话呀,你在哪个医院?立马过来。”
“不用了。”谢佳音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白墙:“骗你的,在学校值班。”
江衍换鞋的作都顿住了,皱着眉,心里有点奇怪: “你不在医院?那你为什么骗?”
谢佳音语气故作轻松:“也不知,莫名其妙......要去查寝了,先挂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被挂了电话的江衍看了眼时间,已快十二点了,南远大学那么晚查寝?
江衍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谢佳音挂断了,把手机调静音模式。
她靠着墙,自嘲的笑,她差点要在个地方跌倒两次。
廊里不放了张病床,离着李玉兰的病床不远处是另张放置在廊里的病床,上面躺着个中年女人,她显然很痛苦,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病床旁坐了个戴着眼镜看书的年轻男人。
对比起来,李玉兰倒是睡的很安稳。
“你要不要坐下?”年轻男人主过来,大概是看谢佳音站了很久,把自己的折叠小凳子递给谢佳音,看着也就二十三四岁,戴着副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还有几分秀气。
谢佳音礼貌的微笑谢:“不用了,谢谢。”
年轻男人就有点尴尬,但也没有勉强,然后说:“如果你要在医院陪夜的话,可以去护士站跟护士说,要个陪护床位,就在廊里加张小床,个晚上百二,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医院对面就有旅馆,也挺方便的。”
谢佳音抿唇微笑:“好的,谢谢你。”她也找个人说说话分散下注意力,于是主起了个话题:“那是你妈妈吗?”
年轻男人见她主提起话题,表情轻松许,点点头:“嗯,是妈妈,她要做个小手术。”说着,看了眼病床上的李玉兰,李玉兰看着太年轻,所以不确定的问:“这是你......”
谢佳音说:“是妈妈。”
年轻男人有些讶异:“阿姨看着好年轻。”
谢佳音勉强牵了下嘴角。
年轻男人又问:“你是还在读书吗?还是已工作了。”
谢佳音说:“工作。你还在读书吗?”
年轻男人点点头:“在郑大读研。”
谢佳音微笑着说:“很厉害啊。”
年轻男人腼腆的说:“没有没有。”
年轻男人显然不是什么能说会的人。
干巴巴的聊了几个来回,就没话说了。
冷场了。
谢佳音问:“洗手间在哪边?”
年轻男人忙说:“就在护士站边上。”
谢佳音微笑着点点头,开了。
了洗手间,谢佳音洗了把冷水脸,胸腔里的心脏麻木着没有知觉。
从洗手间离开,她护士站要了张陪护床。
陪护床比病床要窄小了不少,就摆在李玉兰病床的旁边,刚好可以躺下个人,还配了个小枕头和床薄被子,谢佳音点睡意都没有,所以是坐着,枯坐了好会儿,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好几条江衍的未读微信。
【?】
【你底在哪儿?】
【你没事吧?】
【你不接电话回条微信不吗?】
【很担心你。】
【你家楼下了。】
看最后句,谢佳音怔了怔,然后回复:【没事,已睡下了。】
江衍秒回:【那你下来让看眼。】
又补句:【不然不放心。】
谢佳音:【睡了。】
江衍:【你不下来就在楼下等。】
谢佳音:【那你等吧,睡了。】
她切出和江衍的聊天页面,视线落在许朝的名字上,怔怔的看了会儿,按灭了屏幕。
江衍又打电话来。
谢佳音挂断。
又打来。
她又挂断
打个谢佳音就按断个。
最后终于停了。
有条委屈的不的微信。
【你怎么就对那么狠心啊?】
谢佳音后半夜的时候熬不住,蜷在小床上睡着了,晚上都没睡好,耳边直萦绕着廊里各种声音,时不时的惊醒,半夜做了噩梦惊醒的时候,她下意识爬起来去看病床上的李玉兰,心悸的厉害,睡着了也是在做噩梦。
快天亮的时候,她才又闭着眼睛睡了会儿,就被护士叫醒了,陪护床白天是要被收的。
年轻男人把凳子给了谢佳音,谢佳音这回没有拒绝,她实在太困了,坐在小凳子上,趴在李玉兰的病床上又睡着了。
她是因为腿太麻了才醒的,醒来的时候感觉有手正温柔的在她头上轻轻抚摸。
她懵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头上的手是李玉兰的,她闭着眼睛,没有,也没有去伸展保持个姿势太久而麻痛的腿。
她和李玉兰不亲近,极少有肢体接触,像是这样温情脉脉的作更是从未出现过。
李玉兰的作虽然轻柔,但是谢佳音却还是感觉几丝涩僵硬。
摸了十几下,李玉兰缩回了手。
谢佳音又等了会儿,才佯装刚刚醒转过来,先伸展了下麻痛的腿,然后抬起头来。
李玉兰已坐了起来,见她抬起头来,却是皱着眉头,脸的不高兴:“你什么时候来的?医院通知你的是不是?都说了不要给你打电话了。”
刚才温柔的抚摸仿佛是谢佳音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