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腾见东西采购差不多了,转身便要招呼众人离去。正说话间,忽的被一人撞了个满怀,脚下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这一跌来的突然,两片屁股都似分了家。
时腾破口大骂:“西娘皮,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没瞧见老子站在这里么?”
抬头瞧去,但见一个独眼小老儿正在不住点头哈腰道歉,正是装扮一番的沈牧。
两名随从将时腾扶起,另有两人早已自左右架起沈牧。
时腾气不打一处来,腾的站起,伸手揪住沈牧衣襟,喝道:“他奶奶的,你这独眼的狗东西,跑这么快赶着去奔丧么?”
沈牧不停致歉,斜眼见马忠和石勇正准备带人过来搭救,连忙冲他二人使眼色。二人见这变故并不在计划当中,唯恐沈牧受伤,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时,又见沈牧示意不可插手,便停了脚步,盯着场上变化。
沈牧干咳几声,捏着沙哑嗓音道:“哎哟,这位爷,小老儿奔的着急,一时没有注意到大爷,撞着了爷,着实对不住。”
时腾道:“对不住就算了?爷的屁股都摔烂了,这笔账怎么算?跑的快,跑得快去投胎么。”说话间,扬手便要给沈牧一巴掌。
我去,这里的人怎么都爱打人巴掌,我这张脸生出来可不是专业挨打的。
沈牧低头避让,嘴里不住说着:“大爷莫生气,和咱小老儿生气划不来,若是在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是我撞伤了大爷,小老儿赔钱就是。”
时腾道:“赔钱?你知道爷这身体多金贵么?你赔得起么?”
沈牧道:“爷,您说个数,咱想办法就是。”
时腾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牧,手指捋了捋八字小胡须,道:“瞧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个有钱人家。这样吧,就给爷十五两白银,当做汤药费,这事爷就不在和你计较了。”他心想着刚才花出了十五两,若是这次再弄回十五两,岂不是白捡了一车蔬果,这心里立马美滋滋,屁股也不觉得疼了。
沈牧故意嚎啕大哭,闹腾道:“哎哟,爷,你这可是折煞小人了,小人哪里弄十五两银子。”
时腾见此状况,哼了一声道:“哭哭哭……哭闹甚么。没钱,没钱老子找谁买药看病。”
只听沈牧边嚎边道:“小人本想到镇子里卖掉这一车干柴和烧炭,却不料着了这事,这可如何是好……哎哟……不活了……不活了……”说话间,窜出几步,一闷头竟往一旁的摊位上撞去。
时腾见了,忙让人将他死死拽住。眼瞅着瞧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时腾想到万一被时堡主知晓了这事,到时候又要说自己仗势欺人。时腾眼珠子一转,嘿嘿笑着,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是个卖炭的?”
沈牧道:“可不是,那些干柴木炭都是小老儿的。”
时腾做了多年支事,但凡和银子有关的,脑袋转的都快。时腾道:“你这老头今儿算走运了,这样吧,爷也不为难你,银子我就不要了,你那车干柴让给我就行了。
”他忽的想到凌冬将至,这干柴火炭还是很必要的物品。
沈牧闹道:“这那行呀,这车柴火和木炭可都是小老儿和乡亲们一块儿整出来的。想着要寒冬来了,将这车碳火卖出个好价钱,得了银子也好买点肉过这年景不是。”
时腾道:“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头你莫不是耍兄弟玩儿么?”
沈牧道:“哪敢呀。要不,爷你看这样如何。这车柴,小老儿半价卖给你。另外一半,就算小老儿赔罪的。爷,你也得叫咱回去之后给乡亲们有个交代不是。这里一半小老儿的碳火,权当送给大爷了。”
时腾想了想,这车柴火加上木炭,怎么说也要十多两银子,折了一半给自己,倒也可以。左右自己并没有跌出毛病来,若是真的咬死了十五两白银不放松,这老头儿万一在自寻短见,指不定又要大闹一番。能赚多少,就赚多少,省得惹出事来。
“好吧,别说爷欺负你,就这么办吧,回头你和这卖菜的一块儿给爷送到时家堡。银子我自会付你。”
沈牧道了声谢:“小老儿还有急事,若非如此,小老儿也不会这样着急上火。送柴的事,我叫俺们村的小勇子给您送到府上,如何?”
石勇听了,知道这事总算该自己出场了。当即凑上前一步,道:“大爷,送柴的事,就交给咱吧,您就安心便了!”
时腾想着占了便宜,管你是谁送上门。便道了声随便,领着众人,往时家堡去了。
沈牧乘机凑到石勇身边,压低声音道:“你们万事小心,切记安全第一。”
石勇应了一声,道:“沈先生,方才可吓坏我了,万一你有个好歹,咱们……”
沈牧道:“若是只有马忠进去时家堡,终究没人照应,我也只能略施小计。本来我想自己前去,不过这会我又有其他想法,需得前去安排,你们当心些便了。”
待这一行人走远,宗明才从人群中走到沈牧身侧。
“沈先生,接下来咱们要去哪里?”
沈牧嘿嘿一笑,并不搭话,引着宗明到了后巷没人的地方。
“宗明,你待会想办法弄套道袍过来,再找个空白的幡。”
宗明不解道:“沈先生要那些东西作甚?莫不是要去做风水先生?”
沈牧道:“我自有妙用,你去照办便了。”
宗明应了声“好勒。”拜别沈牧,自去采办了。
当晚,马忠石勇二人回到客栈,将时家堡的地形布置说了个大概。由于时间关系,许多地方没能看的仔细,后院紧要的地方也有人把守,不过这些也已经足够了,起码知道了进入时家堡的道路情况。
时家堡之所以叫堡,而不叫寨,是有原因的。寨子随处可建,堡却不是随便建的。时家堡依着州府的模样,建在平原土地之上,四周皆有城墙拱卫,城墙的四周皆有角楼。想要进堡,只能通过正门。
时家堡再城墙外挖了一条宽约一丈的深沟,沟里引满了水,又在正门装
了一个吊桥。想要进堡的人,必须要对上暗语、展示随身的腰牌,待城墙上的人确认完毕,才会放下吊桥,放人进来。
三代耕耘,时家堡的防卫可不是个摆设。
陆老三听完这些,问道:“沈军师,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沈牧不禁有些为难,道:“听起来这时家堡的布局还真够专业的,想要进攻时家堡只怕有些困难?”
陆老三听了,急道:“那咱们还打不打了?”
马林子伸手拍了他后脑勺:“能不能听沈先生安排,急躁躁什么。”
沈牧道:“以目前的情况看,时家堡能够作为七星寨的左膀右臂,果然是有些东西的。咱们不急,再等等看。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我还有其他安排,若是这事行得通或可事半功倍。”
马林子道:“沈先生,你又有何打算。”
马忠则气愤道:“沈先生若是有计划,应该提前和咱们支应一声,免得像今天晌午那般,教兄弟们瞧得提心吊胆的。”
沈牧歉意道:“着实对不住,今日这事是我欠考虑了。我准备做的那件事,绝对没有半点危险,只有成于不成。”
沈牧想着这些人终究是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便毫不避讳,将他的计划一一说了,众人听完,无不捧腹大笑。
石勇道:“也就沈先生能想出这等妙计来。”
沈牧道:“计划虽好,但也得看别人中不中计。咱们在这里不能待的太久,时间长了,就容易引出乱子,打明儿起,你们要住进张庄镇子外的村子里。至于小马哥和忠哥,你二人马跑的快,就在镇子里作为内应。我这边一有消息,你们就按照计划执行。”
马林子道:“沈先生教你一人涉险,我终究有点担心,不若叫我担当你的学徒,咱俩人一同前去。”
沈牧道:“这一招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进虎穴的越多,越容易惊着老虎。到时候打虎不成,反被虎咬可就得不偿失了。”
马林子还想说些什么,但被马忠等人拦了下来。的确,人多,并不是好事。
宗明将准备好衣物交到沈牧手里,又说没能找到幡旗。沈牧想着有道袍已经足够了,幡旗布招倒是可以自己解决。
却说时腾买的蔬果猪羊,原本以为可以吃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堡内的兄弟们如狼似虎,几天没见着荤腥,那几头猪羊刚进了时家堡,就被炖进了锅里。没到三天,竟只剩了骨头。
这战斗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饿死鬼。都怪那个叫啥来着的人惹得大伙儿寝食不安十余天。得,还得继续进镇子里采购。
这一日,天一大早就灰蒙蒙的,到了辰时竟飘起了小雪花。只半个时辰,整个张庄已蒙上一层薄霜一般的积雪。
今儿没人愿意随时腾出来采购,本来伙房支事的工作就是他一个人张罗。前日有弟兄再堡里憋坏了,才随他一同出堡,今儿天寒地冻的,能躲在被窝里暖和,谁愿意跑出去喝这西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