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忠和陶延冀二人的决裂是必然的。纵然这次只是言语上的不快,二人也都心知肚明,再也无法毫无顾忌的合作下去了。
这两人除却年龄上的差距外,做事的风格迥然不同。一个沉稳内敛,稳打稳扎。一个暴躁外放,一言不合便要动刀动枪。这样的临时组合,便是沈牧不用计谋,也难以维系久远。
论实力,耿忠不如陶延冀,陶家身在北方有些天然的牧场,可以任意策马扬鞭,北王的骑兵历来便是云照朝廷王牌中的王牌。然而论定力,论资历,论军事素质,陶延冀于耿忠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
耿忠早就想着将陶延冀的骑兵部队划归自己指挥,这样一来或可以派一支精骑饶过茅州,转道将附近的州郡拿下,甚至可以直捣黄龙,兵困长安。
正所谓兵贵神速,到那时朝廷稍微反应,自己已稳操胜券。奈何陶延冀不听号令,执意要和董万城的援军正面硬刚。赢是赢了一仗,却逼迫董万城退守进京的各大关隘。机会已失,不复再来!
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耿忠明白,此时于陶延冀计较再多也是无济于事,这档口应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陶延冀失了北地,那是丧家之犬见人就咬,若是不拨给他一些粮草的话,难保他不会兵戎相见。
可若是将粮草分给陶延冀一些,自己的大军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正为难间,谋士林伟华出列而出,恭敬道:“王爷,以下官之见,咱们当拨军粮于陶王爷支配!”他身为耿忠谋士,更有朝廷若赐官职点尉主簿一职,故以“下官”自称。
耿忠不解,抬眉问道:“伟华,你这话和解?难不成让我军将士饿着肚子打仗不成。”
王伟华道:“此乃收买人心之计,下官早知王爷欲将北王骑兵划归麾下。如今陶延冀大败而归,早已失了军心。北地已失,这数万精骑皆是北地子民,他们如今最盼想的便是夺回家乡,顾全妻儿老小。而将身付与陶延冀,只怕这辈子都无法达成这个念想。若此时王爷……”说到这里
,王伟华戛然而止。
于耿忠化谋,只需点到为止,剩下的耿忠自会明白。若是说的透彻清晰,耿忠反而会心生不快,觉得旁人瞧不起了他。至于不拨粮陶延冀很可能会倒戈相见之类的话,王伟华知道自己不用提及,耿忠也会想的透彻。
耿忠思忖片刻,王伟华的话说的没错,这个时候是收买人心的最佳时期,错过了这辈子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好,便依了伟华所言。来人,请陶王爷去辎重营取粮。”
一名大将领命出列,王华伟将他拉到身边,小声交代两句,那将军颔首退出帐外按令办事去了。
静了片刻,耿忠问道:“伟华,你对如今的局势有何看法……”
王伟华定了定神:“启禀王爷,是实话实说,还是……”
耿忠毫不客气的说道:“都已是生死存亡之际,何须藏着掖着!”
王伟华道:“如今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率兵归降离月!”
“甚么……”不仅耿忠惊诧不已,连在座的几名将领俱都面露哑然之色。
众人这种瞠目结舌目瞪口呆的模样,王伟华早已料到,他笑了一声,弹了弹衣袖:“如今局势王爷已然知晓,打,我军后勤供给不足,很难再支撑下去。不打,退兵不成,反会露出屁股让董万城和慕容桓追着打。既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那只有找一个靠山,让别人替咱们打。”
耿忠“唔”了一声:“离月和流霜二国的军队现在被陈勇信看的死死的,自救尚且不能,又如何替咱们打?”
王伟华道:“离月二国出师无名,军心低落,若非如此,二国数十万大军又如何打不下西渡关。二国朝廷不过想乘此机会捞上一笔,能夺得土地那是极好的,若是夺不了人口土地,也犯不着为此送了这么多精兵良将!而若王爷归降,这可就不同了。平西王府四州之地,划归离月国,那离月国便可以保护国土的名义出阵。相对于趁火打劫,他们自然会竭尽全力。下官之所以选择归降离月,看中的
是离月国新皇登基不久,急需立威之事来稳住朝中大臣,而我部选择归降离月,正是送了一份大礼给他们。于公于私,离月国都会帮我们守住属地。”
耿忠听罢,沉吟良久。
他在顾虑,自己祖上数百年镇守平西王府,为的便是拦住离月、流霜二国犯境,以保云照国世代繁荣昌盛,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竟将祖宗的基业亲手送给了别人。这……这当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可是,王伟华的话说的不无道理,如今已是走投无路,错一步,身首异处,满门抄斩,子孙后代都绝了种,还谈甚么祖宗十八代……
见耿忠沉吟不觉,王华伟继续说道:“王爷也莫要担心,咱们只是投降离月,献土地子民于离月朝廷,但这十数万的大军却是由王爷把持,只要谈判妥当,王爷还是王爷。到时候休养生息,再将陶延冀的失地拿下,便是立一个小国都未尝不可。忍一时,方能再争雌雄。”
耿忠一拍桌子,面视帐内众将:“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焉能不知如今大局对自己这一方有多不利,王伟华的计策乃是保命保家的唯一良策,正的于朝廷这样继续打下去,他们当中谁也没有胜算。
生于死之间,气节就显得不足为道了。
投降就投降,总比掉了脑袋的好。就这么一颗脑袋,掉了,又怎能接的回来。
众将齐声道:“末将以王爷号令是从。”
见众将无人反对,耿忠这才下定决心,待夺了陶延冀的部从,立刻退守平西王府,告示天下,归降离月。
且说慕容桓领兵返回临清,安抚百姓,重开衙门,沈牧则兑现了欠于龙泽的一场酒席。
两日休整,慕容桓派人请沈牧至临清衙门议事。
北王府已毁,慕容桓将衙门暂时设在了北王幕僚署内。
茶已备好,沈牧落座,这边慕容桓领着顾朗轩和牛多水自后堂行来。见着沈牧已到,连忙走上前:“沈先生,这几日可休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