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镇定自若,轻轻一笑:“沈牧此番行动需偃旗息鼓,隐蔽形事,所需兵力自然不可过多。多则乱,乱则败!更何况王爷和顾将军不是说那邢保澄勇冠三军,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与其针锋相对,那是需要数倍于他的兵力当有胜算。既然如此,倒不如少带些兵。兵法有云,敌强我弱,欲进攻,则擒贼擒王,人无头不走,树倒则猢狲散。王爷大可放心,沈牧自有妙计取胜,断然不会于他列阵对敌。”
慕容桓闻言,尤不放心:“此番,你准备领多少兵马?”他想着若是沈牧说需要万余兵力,便是自己这边人手不足,也要尽力满足沈牧。
沈牧想了想,道:“百人足矣!”
慕容桓大惊:“甚么?百人……沈牧,你莫不是疯了?”
沈牧斩钉截铁道:“没错,一百人,一百名骑术精湛的骑兵!”
顾朗轩已是大吃一惊:“沈将军,将军对阵并非开玩笑,末将虽见识将军胆识过人,但这一阵不比末将于陶杉两家合兵不恰,还请将军三思!”
沈牧道:“请诸位放心,沈牧自会小心谨慎若是没有战机,沈牧自不会出手,枉顾了士卒性命。”
慕容桓见沈牧决心已定,知道劝他无用,便问:“沈牧,你准备何事出发?”
“兵贵神速,即日启程!以免变幻无穷……”
沈牧淡然自若,顾朗轩明白,他是怕自己投降朝廷的消息传到了平西王耳中,以致平西王重新布局,届时便会失去粮仓位置所在。
黄家圩,茅州府和厦州府的交汇处。此地有一湖泊,名曰栖鹤湖,湖水方圆二十五里,湖水清澈,盛产清鱼,鱼肉肥美鲜嫩,远近闻名。相传当年天上仙人垂涎清鱼美味,屡屡驾鹤而来,鹤再湖中栖息,仙长在岸边烹鱼,香飘千里,引得众人膜拜。仙长为免世人惊叹,遂驾鹤东去,独留清鱼之名于人间。
传说自是带着美好,但黄家圩的清鱼绝非浪得虚名。每逢秋后开渔之时,那捕捞上来的数万条清鱼,总能售卖一空。
黄家圩因鱼而兴,镇子之大,可比拟兴翟县城。如今却因二王叛乱,战火延绵此地,百姓或是逃难而去,或是闭门不出,整个镇子,只有寥寥几间店铺冒险营业,以维持生计。
数十难民躺卧再街角的阴暗处,他们无家可归,他们没有黄家圩这般好运气,因为名声的优势,并没有遭到叛军的焚坏,只是占据了镇子,换下了云照朝廷的百里衙门。而他们的家,已被战火焚烧,他们中有很多人失去了父母、兄弟、妻儿。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寻求活命的机会。
路过的百姓,嗤之以鼻,似乎对这些同胞的遭遇毫不在意,甚至避而远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乱世之中,能够温饱一家人,至于别人怎么样,管我屁事。
一名老妪,终究抵挡不住饥饿侵蚀,昏厥过去……两名年幼的孩童扑在老妪尸体上哭泣。旁边的难民一阵唏嘘,却也做不了甚么……
也许过不多久,自己便会如此
下场,一胚黄土,半炷残香,七零八碎的草席裹住最后一丝颜面,终归化成皑皑白骨!
忽然间,一阵清香飘过,难民抬头,却见一名身披青纱斗篷的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全身藏在斗蓬之下,唯有那婀娜身姿透着女子的曼妙,两缕青丝垂下,柔顺飘逸。
她伸出手,露出如玉的五指,纤细白皙且骨节分明,仿佛像象牙雕成的手指和修剪得整齐泛着淡淡光芒的指甲,令人不敢有半点亵渎之心。
只见那女子的指尖忽而闪出一团青光,柔和而带珠泽,青光一闪,脱离指尖而去,落在一名受了伤的中年汉子伤口之上。
伤口血污已浓,隐隐有些溃烂。青光扑上,如星辰闪烁,片刻之间,那伤口依然愈合,肌肤如初,只剩污血,似乎从没有过创口。
中年汉子本已坐以待毙,眼前的一幕登时让他焕发新生,翻身跪拜在地,口中只呼“神仙”!
女子连番数次,将这群流落街头的难民伤口一一治疗完毕,引得一阵祷贺。
继而,那女子不知用了何等仙法,玉手一抛,跪拜的难民眼前多出两袋钱包。
“这里有四十多两碎银子,你们拿去分了……切勿贪心,否则定有恶报!”
话音方落,人已没了踪影。
难民回过神来,恍如梦中。瞧着身边同伴的伤痕,却然已回复如初。而那两袋碎银子,实实在在的留在眼前。
一名胆大的汉子立刻抓起钱袋子,起身便跑……既然有了银子,这是神仙给予的泽被,岂能于他人分享!
汉子没跑两步,忽的一声惊呼,捂着右手凄惨呼号,他的右手小指已不知去向,血淋淋的伤口甚是可怕……
鲜血从五指中渗出来,吓坏了正直茫然的难民。
“我已说了,这些银子拿去分了,所有人心生贪念,下场只会更惨!”
又是那温柔而细腻的声音,容不得人半点迟疑和抗拒。
众人一阵拜谢,当先那中年汉子取了钱袋子,将碎银子一一分于众人。
远处高楼之上,那身着斗篷的女子身边多了一名少年小道。小道装扮简单,只在身后背负一柄松木古剑。
“师姐,咱们这般行事,师父知道,又会责骂!”小道不住埋怨,显然对女子所为,颇为不解。
“你若不说,这点小事,师父又怎会知晓?”女子望着天空,天际骄阳当空,万里无云,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明坤,你怎么突然来了?”
小道努嘴:“师父想着师姐已有半年未回山中,特教我来通知师姐一声,十月之期将至,莫要忘了此事。又说……”说到这里,似有难言之隐,支吾一声,没在说下去。
“又说甚么……”女子好奇问道
小道嗨了一声,拿定主意续道:“又说栾苍山的陈萍师姐已突破五境入不惑之境……师姐若是再不沉心修炼,这趟会武……不去也罢!”
女子噗呲一声笑道:“师父还是那
般争强好胜。不惑话说回来,陈萍当真是栾苍山百年间第一人了。这般年纪能够入六境,实属令人惊讶,也只有传说的那位剑仙前辈,可以于她相比了!依我看,那第一的名号非她莫属!”
小道奇怪道:“师姐……你怎得这般就认输了!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措一措栾苍山的威风。省的那闻师伯总觉得他天下第一似的!”
女子笑道:“第一有何羡慕,第二第三又有何可悲哀?明坤师弟,您修行许久,何必还计较这般得失。陈萍姊姊所能得了第一,那是她应得的。所谓随缘,何必执着!”
小道颇不服气:“话虽如此,可谁也不想落败不是……”
女子沉吟道:“胜败于心,若是你胜过昨日的自己,那便是输了他人,也应开心不是。好了,这事儿就不去讨论了,回去请告知师父,明夷定不会忘了十月之约,请师父安心。”
小道轻叹一声:“行啦,我知道,师姐安心,明坤去啦!”话音未落,小道儿身子一侧,化作一抹残影,往东而去。
女子微微一笑,落下街道,寻了一间尚在营业的茶楼,要了一份“谷底清”,坐在二楼角落,自烹自饮!
二楼只有两桌客人,战乱之时,能够有人光顾已是万般难得了。此时除却女子,另一桌则是一名文弱的书生。
书生生的眉清目秀,也点了一份“谷底清”,不同的是,茶已请茶博士泡好,只需小心烫口便好。
俄而,一名浓胡大汉奔上楼来,望了一眼,见着书生,连忙跑了过来。
书生见来人一身大汗淋漓,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快些歇歇再说!”
那大汉接了茶:“多谢先生。”窗外烈日炎炎,大汉气喘吁吁,早已是喉干似火,也不管茶水烫不烫,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大汉喘了口气:“先生,我已查的清楚,他们……”
书生眼见有旁人再侧,出手止住那大汉言语:“暂且歇着,有事儿待会再说。”
俄而又有一名汉子奔上二楼,也是一般汗流浃背,也是刚想说话,便被那书生拦住了声。
女子自顾品茗,对那神神秘秘的三人毫不在意,水雾萦绕,悠闲自在。
那三人喝完了茶,书生丢了一堆铜版,豪气说了声:“打赏!”便下楼去了。
茶博士见着,立刻恭恭敬敬的将三人引下楼。
书生边下楼梯边问道:“博士,我且问你件事,左近是不是来了些外人?”
“嗨,小先生说的是,现下是战乱,来什么人都不觉得奇怪,咱们小本生意,只管好好营生,旁的可不敢多问!”茶博士将三人送到门外,恭敬送客:“客官……下次再来!”
书生“嗯”的一声,似乎在回应那茶博士的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三人头也不回,盯着烈日,往镇外走去。
“结账!”二楼的女子喊了一声,丢了一块碎银子,未等茶博士支应,也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