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长叹一声:“龙大哥又来玩笑话……我这只有两千兵力,守城尚且困难,又哪里多的兵!”
龙泽终于将手中的瓜子磕了个干净,拍了拍手:“要么我说你是当局者迷。你那个什么镇南王带了几十万的兵马,临清一战时,不过是被冲散了。此时你若是有能力收拢残兵败将,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龙泽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没错,临清一战,慕容桓惨败,可是手底下毕竟有二十万的大军,一夜之间,这些人被叛军追杀,各自逃散。但回去的路依然被堵,散兵游勇又能去到哪里?要么躲进山林,要么丢盔弃甲藏在难民当中……
这些人,不过是失去的主心骨,失去了主将的指挥,所以才会一击即溃。
叛军即便再能杀,一夜之间也不能尽灭十余万人。
沈牧醍醐灌顶,喜从天降。抱着龙泽喜道:“龙大哥,我替云照亿兆百姓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龙泽颇不在意:“行了,回头你若功成名就,记得请我喝酒便了。”
时不我待,既然有了目标,沈牧无暇他顾,朝着城墙军营一路小跑。边跑边道:“龙大哥再等我几日,回头定奉上上好的酒于你大醉一场!”
沈牧说干就干,先是令人沿街买来布匹,依着慕容桓大军的幡旗,做了数百面旗帜。又点了五百军马,每人一面,教授了说辞,令他们收拢散落在临清周边的败兵。接着又再临清城外贴满了告示,盖上了自己的官印。
告示是公告临清百姓,云照朝廷正式接管临清定北王属地,凡士农工商,渔樵耕读,尽皆照常营业,朝廷只是平叛,并非催灭定北王属地的百姓,待战后,分田地,减赋税,自是一道说辞。
这一招用以安民,这里的百姓大多以定北王府为天,不知云照还有圣人,还有朝廷。故而对慕容桓所部的到来并不特别友好,甚至有可能背后戳刀子。只有百姓对自己所部不含任何敌意,才能放心守城。
得民心者,得天下!
安民抚民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接下来便是等待那五百人平安归来了。
幺姑关上,大战持续。
陶杉令弓弩、投石关上火箭、火球,火烧幺姑关。
这一招果然奏效,关内大火燃起,乱成一片,被火烧死者不计其数。
慕容桓眼见局势危机,带伤上阵。
站在关隘高处,望着关内四处火起,慕容桓责令众军以救火为先。
一番慷慨激昂,振奋人心的话,由衷而发。
“云照的好儿郎们,今日咱们虽然困守幺姑关,但却并非只有一败涂地。关外的叛军,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攻破此关,如今他们已经没了招数,只能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妄图咱们自乱阵脚,一场大火而已,我云照儿郎甚么阵仗没有见过,他们妄图火烧幺姑关,咱们便将这把火彻底扑灭。儿郎们浑身是胆,此时此刻本王于诸位同在。来啊,
随我灭火!”
万余士卒瞧见慕容桓一马当先老当益壮,登时不在慌乱,取土灭火,救死扶伤,有序而为。
这一场攻防,关内士兵已是精疲力尽。而关外的叛军也到了极限。
顾朗轩见状,请陶杉鸣金收兵。
陶杉自是不解:“关内依然大乱,何不乘胜追击?”
顾朗轩道:“众军攻打半日,士卒体力有限,暂时收兵,明日再战亦未不可。攻城略地,非一蹴而就,劳兵过重,恐适得其反。”
陶杉道:“这些士卒都是随本将出生入死,哪里这般娇贵。若是收兵,约束你自家部将便可。此番本将定要一鼓作气,这头功,我是拿定了!”
顾朗轩轻叹一口气,他于陶杉性格向左,若非身负王命,断难在一起从事。
眼见日暮西沉,士卒们俱都有气无力,陶杉才下令鸣金收兵。
今日一战,虽没能拿下幺姑关,却给关内慕容桓所部带来重创。两下权衡,算是胜了一仗。
陶杉自是得意,顾朗轩却是暗自叹息。
原以为火烧幺姑关,可以轻而易举的攻上关头,却没想到依旧折损了千余士兵。
慕容桓所部士卒的坚韧气势,实在令顾朗轩佩服不已。
如此势危,尚无混乱,防守有度,气势如虹,当真乃是一支强悍之军。若此时关内是自己所部,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这么久。
眼见叛军退却,关上士卒总算松了一口气。
叛军今日像发疯了一般,足足攻击了四个时辰,不间歇的战斗,使得大部分士卒双手酸软发麻,体力透支过度。叛军散去之时,立刻依着墙根,软瘫下来。
关内尚有几处明火,幸得山上土石较多,灭火之物取之不尽,且夏季植物茂密,林间空气湿润,若是秋冬干燥季节,那大火断然不是轻易可灭的。
慕容桓登上关隘,安抚士卒。这边宋泰宏来报,说发火烧了粮仓,幸得救火及时,饶是如此,却也毁了半数粮食。
慕容桓闻言,问道:“如今粮食还够多少天?”
宋泰宏道:“粗略估计,大概可以支撑十天!”
慕容桓颔首:“足够了……”
宋泰宏听了,很是不解。这镇南王心态也太好了吧。只剩十天的粮草,那十天之后呢?如今被叛军重重包围,而援兵遥遥无期,这是哪来的自信!
宋泰宏忧虑道:“王爷……要不咱们乘着夜色,弃关从后山撤退吧……或许叛军不会这么快发现!只要能够……”
慕容桓不待宋泰宏把话说完,当即怒喝道:“不可理喻……你瞧瞧你说的是什么糊涂话,知道定北王的大军最厉害的是什么?骑兵……是骑兵!当年就是因为定北王的骑兵骁勇善战,才在坤菹之战中扭转乾坤,我云照才得以立国。如今我部若是离开此关便是死路一条,只要我们撤出幺姑关,外边的那些叛军立刻就会咬上来,单凭着咱们这不足一万人,想要在数万骑兵的追
击下活下来,那简直痴心妄想。依托地势防守待援,尚能有一线生机。攻防之战,定北王的骑兵发挥不了优势,咱们才能够活下来!”
宋泰宏被训斥的一愣一愣,支吾道:“末将……末将知错了!”
面对主将的训话,少说话多做事就好了。
慕容桓言毕,又道:“本王并非有意恼你,只是就此时的情况于你分析一二。日后待你单独领兵之时,需得顾左右知前后,才能立足不败之地。沈牧有句话说的很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泰宏啊,你这般年纪已有这份军功,实属不易。本王盼你能够励精图治,在上一层楼。我云照并不缺兵,但却缺少领兵的将领。自神武门之变后,圣人对武将的态度有所强硬,以至于我军目前面临无将可用的地步……只要你虚心学习,多多领会,将来前途定然不可估量。”
这番话,慕容桓说的真切,并非打人一巴掌,接着给人一颗糖的意思。
通过这次叛乱,慕容桓深切体会到朝廷的短板。面对二王叛乱,敌军压境。朝廷却只能征用同为王爷的慕容桓等前来镇压。这一点实在因朝中无将,否则,以慕容桓等人的身份,朝廷又怎可能放心令他带兵。不拿他开刀,便已是万幸了!
当年太子雍王着重军事发展,于各军将领关系颇深,其人也深得军队拥护。神武门之变后,圣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加速了对军队的限制。以至这二十年间,云照的军队将领出现了断层。
西山道的中央军便是真实写照。董万城那个不经事的儿子都能领军,并非因为董万城权倾朝野。而是因为圣人需要这样的二代子弟去领兵,这种没有霸气的将领,最好掌握。
宋泰宏却是不以为意,他的立场于慕容桓又是不同。自己已经年过四十,还只是个游击将军,并非因为他没有能耐。在朝廷里想要平步青云,要么里面有人,要么里面有人!只有这么一条路,才有可能逾越鸿沟,步步高升。
官面上的事,他见的多了。
要不此番平叛,他本不应抽调而来,却因为顶头上司急需下属建功立业,以给自己挣上高登的本钱,才将他从地方上稀里糊涂的调了过来。
这下好了,上司阵亡于临清,而自己则被困于幺姑关。如今这一难还不知能不能抱住性命,还谈何理想抱负。
所有对着部下“空弹棉花”的将领,都是耍流氓。
好嘛,心理虽是这样想,嘴上却是不能说的。
宋泰宏连连恭却,道了声:“末将知错,望王爷勿怪。”接着随便找个理由,躲往旁处去了。
叛军大营,陶杉等诸将正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今日虽没有破关,却逼的关内慕容桓所部混乱不堪,死伤无数。只需明日继续攻关,不怕那小小幺姑关不破。
席间,顾朗轩说道:“今日战果显著,关内慕容桓所部士气已然低至谷底。明日攻关之前,我想先至关下劝降一番,若是能够不动兵戈拿下幺姑关,对我军来说可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