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帝义愤填膺,在他看来,耿忠和陶延冀是两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尽享荣华富贵,却来起兵叛国。
他没有想过,若非自己设计诱导,耿忠和陶延冀并不可能如此迅速的起兵作乱。二王走上叛乱之路,于永宁帝本身是拖不了干系的。
朝堂之上,众臣一致认为先调府军救援茅州,而董万城的大军日夜兼程,务必在下月初赶到茅州城即可。
永宁帝亦无好的办法,毕竟自家云照的疆土纵横万里,想要救援终究需要时间。
永宁帝当即下旨,令茅州附近中央军各营务必尽快向茅州靠拢,救援茅州。又令茅州府尹坚守城池,以待强援。末了又加了句:不惜一切代价坚守一月,违令者斩立决!
按照户部的统计,以茅州城内的兵力和粮草,困守一月当不是太大问题。
只要茅州城不破,二王一时之间便难以挥师东进。
云照带甲数百万,只需要茅州府坚守一段时间,各路勤王部队便会集结,构成无数道防线,以二王那几十万的兵力,届时想要攻到京城,简直痴心妄想!
一切胜负的关键,就是守住茅州,延缓二王的攻势。
可惜事态远没有向着永宁帝的设想发展下去。
六月二十六日夜,内阁收到急递。
袁廷贞原想着拟完最后一折奏章便可摆轿回府,不料,放他拆开急递看了一眼时,一屁股跌坐回太师椅上……
袁廷贞整理心神,使人提着宫灯,捧着急递,一路小跑进了内宫。
到了圣人寝殿,司礼监庄公公正在执事,见着袁廷贞满头大汗,连忙问道:“袁大人,这等时候,怎么劳您老亲自进宫送递来了,底下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
袁廷贞不及解释,只顾问道:“庄公公,圣人何在?”
庄公公道:“圣人近日为战况烦忧,今日吃了斋饭,便去香堂祈福问安去了……袁大人若是有事,知会咱家一声便了。待圣人回殿,咱家定当如数奉告圣上!”
袁廷贞急道:“来不及了,快请公公通禀,茅州有紧急军报!”
庄公公一听袁廷贞手中捧的是“茅州”的军报,立时不敢多言,引着袁廷贞去了永宁帝祷告的香堂!
将至香堂,一行人便被黄安拦在殿外:“袁大人,圣人刚刚祷祝完毕,还需念三轮平安经,有事的话,且侯着吧!”
袁廷贞道:“黄公公,圣人还要多久时间?”
黄安沉吟一句:“许是半个时辰,许是一个时辰,不当算计的!”
袁廷贞急道:“烦劳公公通禀,此事十万火急,耽搁不得。否则我也不会连夜进宫!”
庄孙明插口道:“是茅州的军情!”
黄安何等人物,当即脸色一变,稍做沉思,说道:“袁大人稍候,容我禀报!”
黄安说完,小心掩开殿门,进了香堂。
少顷,只听一声清脆的编钟之声响起,黄安推开门,探出头来:“袁大人,圣人传见!”
袁廷贞整了整官服,进了香堂。
香堂很大,走了十数步的候厅,故而豁然开朗。只见永宁帝盘坐再一方八
卦台上,台下四周燃这香烛,足足九九之数。
永宁帝披头散发,素衣长袍,见着袁廷贞,眉眼不抬:“袁爱卿,何事禀报?”
袁阁老手捧急递:“回陛下,茅州军报!”
黄安小心接过军报,呈递于永宁帝。
永宁接过,翻看了一眼。忽的大喝一声“废物!”将那呈报掷再地上。
军报划了数丈,正落在袁廷贞脚下。
黄安不知何故,好心劝道:“圣上息怒,龙体要紧!”
永宁帝冷喝一声:“龙体?朕瞧着朕的这些大臣们都盼着朕早点死,就死在那行宫之内便是最好的!”
袁廷贞连忙伏地叩拜:“臣惶恐不安!”
永宁帝瞥了一眼,扬声道:“传慕容桓进宫来见!”
黄安见到永宁帝龙颜大怒,虽是没有看过军报,也知道一定不是好的消息,当即领了旨,奔出香堂,亲自传唤慕容桓前来。
慕容桓被永宁就在宫中治伤,用的尽是天底下最好的药材,永宁又特别赏赐了许多补品,这十来天,腹部伤势基本痊愈。
正准备明日向圣人请辞,不料黄安来传。
慕容桓问了缘由,黄安只说有关茅州军情,自己没有看过奏章,实在不知具体缘由。
慕容桓不敢怠慢,换上朝服,直奔香堂。
到了香堂,只见袁廷贞毕恭毕敬的跪在殿内,又见永宁帝气喘吁吁,似乎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一番,却不知永宁痛骂了朝臣一阵,直到慕容桓进殿前才停歇下来。
慕容桓进殿跪拜:“臣慕容桓奉旨觐见!”
永宁帝指了指地上的军报,黄安会意连忙捡起交到慕容桓手中。
永宁帝冷冷道:“爱卿瞧瞧吧!”
翻开军报,只见上面写着
六月二十四日,陶贼设伏于落雁滩,大司马折军过半,退守邓城!
慕容桓脸色大变,持折的手明显发颤!
永宁帝问道:“看完了?”
“看完了!”慕容桓小心回复,声音不敢有半点懈怠。
“好,说说吧……爱卿对此事怎么看?”
“臣以为,陶延冀用兵乞巧,大司马他心系茅州战事,马不停蹄,未能审查兵势,以至中了埋伏!”
永宁帝冷笑一声:“好个马不停蹄,以朕看董万城他是太久没有打仗了,富贵了,腐化了……朕把大军交给他,他不仅碌碌无为,反倒给贼众送去了数万颗脑袋……他自己呢,却跑到邓城,他有何颜面苟活……啊!”
慕容桓凝眉,永宁帝的这话有失公允。战场临敌,瞬息万变,谁也猜不透敌军下一步行动。再者,按照常理,陶延冀更应当于耿忠合兵一处,拿下茅州,皆是安城抚民,囤积粮草。接下来便挥师东进,顺流而下,围攻长安。
谁又能想到他竟然能够在落雁滩设伏!
兵者,诡道也!
自己之前差点儿小瞧了这个后辈王爷!
董万城好歹于慕容桓一同共过事,当即说道:“董大人一时失察,实乃贼军太过奸诈。”
袁
廷贞念着董万城毕竟是朝中大司马,此时替他说上两句美言,也算是卖个人情,便道:“圣人息怒,董大人用兵如神,不过是中了贼人埋伏,只需重振旗鼓,定能越战越勇!”
永宁帝哼了一声,顿了一顿方道:“陈勇信再肃州打的辛苦,但好歹已将叛军彻底围困。朕原想着他将肃州之事完结以后再统军前往茅州。此番看来,茅州之事,不可一拖再拖了!各地大军尚在路上,朕手中一时无良将可用!慕容桓,此番朕想让你统帅八万精兵,驰援茅州……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慕容桓大概已猜出永宁帝传唤自己之故,听到这里,当即回道:“为圣上分忧乃臣之职责所在。臣自当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永宁帝面色稍喜:“爱卿尽力便好,朕即刻下旨,爱卿准备一番,克日朕亲自为爱卿大军送行。”
慕容桓领旨退下,同时心中一片忧虑。
此番出兵,胜则安,败则死,前途未见,实在令人堪忧。
耿忠、陶延冀于自己身份相同,都是一方王爷,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两个敌人绝非善类,想要剿灭二人,非得有兵力上的优势不可。
可算来算去,自己的八万军马,加上董万城的五六万残兵,从人数上看并不占优,想要取胜,谈何容易。
更让慕容桓困顿的事,即便茅州城保住了,自己这点兵马想要进入二王的领地,依旧困难重重!届时二王稍做喘息,卷土重来,自己恐怕是回天乏术。
求之求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带陈勇信和各地大军会集之际,方能有一线生机。
看来,此番交战,只能火速进兵茅州,困守孤城了……
慕容桓回到别苑,这是他自围猎出行之后首次回府。阿福等人见了,即刻准备张灯结彩,迎接老爷平安。
慕容桓心中郁闷,只让阿福歇息,不必张罗那些虚无缥缈之事。
阿福不知何故,却又是慕容老爷吩咐,不得不从,悻悻而去。
沈牧听说慕容桓回府,自是出门迎候。
他这些天已将店铺整理完毕,只待侯成到来便可开张大吉。
平日里无事,又有俞毓和艾薇儿连番布宴,整个人都近乎吃胖了一圈。
倒是修行之事一直没能落下,龙泽这等高手还在研究新的道术,他一个初入九境之人,又有个脸面说休息的!
慕容桓见到沈牧,犹如见着了救命稻草,忙将沈牧请入内堂。
沈牧不知何故,本想着于慕容桓告别一番,过些天京城之事安排妥当,便返回定州。
既然慕容桓也有事找自己商量,索性先听听他要说些甚么。
“沈先生,本王有事请教,盼先生能够指点迷津。”
沈牧见慕容桓如此客气,心知定非鸡毛蒜皮的小事,镇定说道:“王爷有事,但说无妨,沈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容桓颔首,对于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是相当信任的。
慕容桓遂将二王叛乱、茅州军情以及永宁帝令自己率军平叛之事一一说于沈牧听。
末了方道:“以先生之慧,觉得本王该当如何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