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枪来的极快,慕容桓身负箭上,想要避让之时,身体已是摇摇欲坠。身侧将校皆于平西王军短兵相接,一时间无暇来救。
眼见那锐利枪头便要挑中慕容桓,忽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将径直侧歪栽下马来。
皆是又是一阵喊杀声,斜刺里奔出一队人马。
慕容桓定睛一瞧,却是潘广尧领着两三千人杀了过来。
原来潘广尧自于司礼监借兵,司礼监原是躲躲闪闪不予出兵,又念着潘广尧毕竟是东海王爷,若当真撕破了脸,任谁都不会好看。
于是乎,勉勉强强凑了一千多名神机营的士兵交由潘广尧。
潘广尧带兵未至行宫,却被沈牧拦了下来,言明慕容桓已经建寨待敌。沈牧唯恐慕容桓寡不敌众,特来请潘王爷以为策应。
这神机营于其他四营略有不同,所谓神机者,非神机妙算,而是所有的兵器皆乃神兵利器、奇巧机扩。其军中所配备的皆是连弩、火器等远程武器。
神机营的连弩,一次了装弩箭十六支,至于抠动机扩,不须张弓搭弦便可连续射出箭矢。至于火器,有单兵用的双铳,以及阵地火炮等。
这些兵器谱皆是出自奇巧门之手。原本作为六宗之一的奇巧门是不可以参与凡人争斗,奈何奇巧门所制的精妙兵器终是会流落人间。而聪慧之人得之,便将其拆卸一番,依葫芦画瓢,虽不能完全复原奇巧门之物,却能仿制出各种巧夺天工的特殊“工具”来。
潘广尧听沈牧说慕容桓孤军作战,忙率神机营及其所部共计两千余众驰援慕容桓。
神机营弓弩连射,转瞬见便有数十平西王军中箭倒地。
这边潘广尧救下慕容桓,见他腹部中箭,心疼一声道:“老哥,你这也太鲁莽了……”
慕容桓见救兵已至,心中稍安:“行宫那边如何?”
潘广尧道:“内阁和司礼监已探知此事,我来时他们自己开始调兵了。想来已经准备差不多了……”
慕容桓“嗯”了一声:“幸得信了沈牧所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大概也是命运使然,若非沈牧修习风行步,绝不会这么晚了还会外出,若非他风行步大有所成,也绝不会飘落在那片山林之上……
神机营的参战,暂时打退了平西王军的攻势。
慕容桓、潘广尧二王领着众军边打边退,退守到一处斜坡之上。
潘广尧的到来,令耿忠始料未及,这个平日里无所事事的醉酒老头儿,偏来坏自己好事。
耿忠纵兵围来,意气风发道:“老潘、慕容。你们若是让开道路,本王说到做到,保证你二人安全。”
潘广尧哈哈一笑:“老耿……你是越活越糊涂了……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有辱祖宗之事来。你也不怕百年之后,无法向先辈们交代!”
耿忠骑在马背上,纵马前行了几步,身子随着马匹的行动前仰后合。
“本王这次是靖国难,岂是你说的这般。奸臣当道,朝堂污浊。只有兵行险着,方能安定太平。”耿忠说道这里,摊开手,做出气吞山河的手势:“你我皆是异姓王爷,尊享圣人赐予的无上荣光,此时此刻,你们却助纣为虐……实在令我痛心。二位王爷不妨于我同行,斩小人,除奸臣,
还天下太平,还云照威武!届时……咱们还做个逍遥自在的王爷……岂不乐哉!”
潘广尧挠了挠耳孔,一脸茫然的模样看着慕容桓,说道:“老哥,你有没有听到狗叫声,吵的人耳廓疼。”
慕容桓苦笑一声,这个潘广尧,这般紧要关头,竟还在开着玩笑。
耿忠并不发怒,他知道潘广尧这是要激怒自己,如今这里兵锋所指无人可当,且不能乱了心智,为他人所祸!
耿忠道:“老潘,随你怎么说吧,今日这行宫,本王是定要领兵前去。挡我者,杀无赦!”
潘广尧笑了一声:“大言不惭……便已你这般兵力,岂是五营对手!”
潘广尧的耻笑不无道理,耿忠这边不过万余兵马,方才于慕容桓一阵厮杀,损兵折将,少说也去了三成战斗力。以他现在的兵力想要困住现在的行宫,简直异想天开。
“如果再加上我呢?”
潘广尧一语方毕,忽听山坡之侧又传来一声,这声音洪亮清晰,待回头,所见陶延冀领着不知多少人马,从左侧山道缓缓行来。
沈牧说的对,这陶、耿二王并非回了属地……
慕容桓、潘广尧同时大吃一惊,今日之事,恐怕是难以善终了。
陶延冀于耿忠合兵一处,二王相视一眼,计议已定,今日已然纵兵,自是能杀一个对手便少一个对手。慕容桓和潘广尧留之不得,务必杀之。
慕容桓腹部血流不止,熬到此时,已是面部惨白。
“广尧,我这副老骨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待会你带人先撤,我在这里殿后。”
潘广尧白了一眼慕容桓,笑道:“你老哥什么时候也会这般心灰意冷了?行了,咱两今儿谁也走不拖……”
耿忠扬声喊道:“慕容桓,你我本无怨,今日证见不同,也怪不得我等了……弟兄们,靖国难,挡者死!杀……”他杀心早起,便是多了一个潘广尧又如何,杀了他们之后,待夺得皇权,自可派兵抹平二王封地。
从此云照便只有两大异姓王,世袭罔替,永世不朽!
“列阵!”
哗,众军士肃然列出数个阵列。
“进军!”
“杀……杀……”
山呼海啸,人海如潮。
冲着慕容桓退守的山坡,步步逼近。
“杀……杀……”
每走一步,军士皆高喊一声“杀”字。
肃静,
除去齐整的脚步声,
便是烈烈风响。
杀阵涌来,气势磅礴,无人可当。
潘广尧眼中放着光芒,伸手握住慕容桓的手,激动道:“老哥,咱们终是有机会并肩作战了……”
慕容桓惨烈一笑:“并肩杀敌……”
“嗯!”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甚至于可以说是一场屠杀。
数之不尽的士兵如狂风暴雨般奔腾而来,慕容桓这边却只有不足三千余人,一无坚固防御设备,二无险可守。兼之陶延冀的大军中又四五千骑兵,纵然神机营等三营士兵神勇无畏,依然如螳臂当车。
接战半柱香的时间,便已死伤过半。
眼见慕容桓等即将全线奔溃,忽听山坡后一阵炮响,一阵雷鸣电闪,数十道火球自天空划过,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陶延冀、耿忠二王后军阵营。
“轰”
山石崩塌,地动山摇。
那数十火球炸裂开来,尚在蒙圈中的后军士兵登时便有数百人被炸成了肉糜。
“轰”“轰”
火球不停落下,一时之间,天地无色,耳听着雷霆阵阵,人嗷马嘶,烟火弥漫……众人皆是脸色大变,不知生了何故。
耿忠当先惊道:“不好,是神机营的撼天大炮!”
陶延冀眼见后军大乱,连连扬声喝止。
奈何火炮不停轰击,不消片刻,五百发炮弹准确无误的落在二王后军阵地,直将那不足百余丈的拥挤地带,炸了个人间炼狱。
火焰蔓延,血雨洒落,天地失色。
无人能够在如此密集的炮击下生还,无人不对这等恐怖的情景胆战心惊。
恐惧涌上心头,二王前军早已萌生退意。
陶延冀哪里肯让,爆喝道:“后退者,斩。杀了慕容桓、潘广尧者,封万户侯……”
北王手下士兵闻言,手中的兵器握的又紧了紧。
上……为了那万户侯,死也是值得的!
一念方生。
炮声停歇。
又听的一阵喊杀声四面八方传来。
慕容桓抬眼看去,却见左边一路彪军是骁果营,右路奔来是羽林卫,山坡后杀出的则是神机营,另外两路则是健步营和金甲卫。
京城五营同时出兵,何人会有如此威能?
耿忠、陶延冀见状,骇然不已。
瞧着五营军士,至少有五万众。
这怕是五营一半兵力都来到了这里。
是谁?是什么人?能够齐齐调动五营军士?
为什么健步营和骁果营也再其中?
不仅这两位王爷不解,便是慕容桓和潘广尧也是一头雾水。
五营兵甲将耿忠二王围住。俄而一人扬声高贺:“陛下驾到……”
陛下?驾到?
哪一位陛下?永宁帝不是自己被刺身亡了么?四王亲眼见到永宁帝的遗体已经入殓,云照又是从哪里又蹦出一位“陛下”!
随着这声祷贺,山道上众军分出一条道来。一架鸾车,缓缓行来。
这车是圣人的龙撵,车驾的模样,于出京时永宁帝所乘一般。
车驾之上,一人身着紫金九龙袍,头戴黄金腾云冠,端坐再龙撵之上。
耿忠定睛一瞧,缺不是永宁帝本尊,又是何人!
茫然,继而恐惧……接着不由自主的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耿忠的拜贺,陶延冀及一干将领俱皆跪拜于地。
慕容桓和潘广尧面面相觑,却也同样跪拜。
龙撵之侧,站着一名太监,那太监头发灰白,圆脸可亲,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见众人跪拜,那太监手中拂尘一挥,扬声喊道:“陛下有令,传耿忠、陶延冀、慕容桓、潘广尧上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