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这句话,并没有说的透彻。但宁寒却听的明白,昨日他迫于无奈出手杀了十几人,但却叫他们逃走了过半活口。那伙人回去之后,一定会重新整顿一番在来寻仇。虽说沈牧他们于那伙人早有间隙,但终究自己插了一手进去。若是因此惹得自己救命之人丧命,有悖于宁寒所修之道!眼前这个青年,衣着寒酸,却聪明机警,他方才支开陆老三,便是不让人知道自己已经醒来。并且此人又善于察言观色!在他身上,宁寒恍惚见看到了一个故人的身影。
道,修的就是一个缘,缘分不到,面对面来也不会多瞧对方一眼,自己既然于他们结了缘,或许是命之使然。何况宁寒如今身负重伤,双腿又断,若是离开这里,只怕难以存活。万一童氏兄弟等人知道自己没有死,定然会继续追杀而来,倒不如隐姓埋名,暂时在这里做个棍棒教头。
宁寒思毕,道:“好!”
沈牧顿觉开心,五龙山这些兄弟都是农家出生,看起来孔武有力,打起架来,毫无套路,说难听点,就是泼妇骂街,拳打脚踢罢了。若真遇到练家子,那定然是输了的。正所谓,兄弟强,山寨强。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懂得功夫的高手,岂有不用之理。更何况,再沈牧心中,眼前这个宁五,绝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沈牧请宁五先行躺下,自去又找段超说了这事。
段超一听沈牧请那个将死之人来做教头,登时不觉好气,道:“沈老弟,这事我可不许,他的腿…对不对…就是个残废嘛,咱们养了他这么久,也尽够了仁义。如今,他若是醒来,给他一二两银子,教他自去便了。干嘛还替他找个理由,继续再山寨里骗吃骗喝。”
沈牧道:“大当家难道真以为磨玗顶的人是神仙所杀?”
段超道:“沈老弟什么意思?你这意思是说,那伙人是…是他做的?”
沈牧点头道:“还能有谁?”
段超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明明看过那人,满身伤痕,双腿已废。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人嘛。段超道:“沈老弟,你确定你没被那人骗了?”
沈牧道:“确定。”毕竟沈牧被宁寒双指扣住手腕时,那种酸麻之感,就绝非寻常人能做到的,这若是不会武功,怎会认脉如此精准。沈牧知道若让段超信服,只需用时间来证明就好,便续道:“大当家,咱们不妨先试试。以三个月为期,若是他没什么能耐,到时在叫他滚蛋便好。三个月里,只给他个吃住,银子嘛,自然不分于他便了。”
段超能够聚齐四五百人的山寨,自然也并非毫无所长,胸腔之中还是有些乾坤的。听了沈牧这么一说,想想倒也可以试试,之前五龙山吃亏就吃亏在没有正规的训练,若是能有个懂得武功之人,做个棍棒教头,也是一件好事。更好的是,还不用重金礼聘,试试便试试吧。
陆老三听说宁五(注:此处非笔误,对于五龙山众人而言,宁寒就是宁五。)醒来,欢喜不已
,又听说他要做兄弟们的教头,虽是一头雾水,但却更是雀跃。宁五终究是自己搭救回来的,若是他能够在兄弟面前给自己挣面子,又怎能不开心。
话分两头,五龙山这边欢声笑语,而磨玗顶确实哀声一片。原本褚雄做的好好一个山大王,却不料被王杰阴差阳错,引入是非之地。这两天下来,不仅赔了全部家当,还舍了十几名弟兄。寨子里剩下的几十人,也俱都魂飞魄散,甚至有几个人在回来的途中逃之夭夭。
褚雄很生气,但又不知道将这一股脑子气往哪里撒。表面上是给王杰这个义弟这个面子,实际自己为了讨好七星寨,才应了王杰这事。人家王杰是七星寨的人,若王杰不是七星寨的人,他堂堂一寨之主,怎会和这种混蛋结拜。回到山寨,褚雄一阵摔打,甚么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凡事瞧着不顺眼的,通通砸个粉碎。
他奶奶个球,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瞧着不对,第一个逃出柴房,死在里面的,就是自己了。回过头再去找王杰,却发现这混蛋小子已经骑上马,跑的比自己都快。
褚雄越想越气,越砸越怒,怒火攻心,眼睛一黑险些栽倒。连忙扶住椅子,坐了下来。磨玗顶的管事彭盛浩凑了上来,递了碗清茶,道:“大当家,您这样生气也是无济于事。这件事依小的看,还需的七星寨出面,咱们只需将这些损失算到七星寨的头上,自然就好了。”
褚熊喝了口茶,缓了缓气。道:“彭老弟,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彭盛浩道:“大当家是气糊涂了。咱们磨玗顶早就依付于七星寨,这次也算是替七星寨挡了一难。七星寨作为咱们大东家,若是坐视不理,便是难以服众。大当家只需亲自往七星寨一趟,见一见梁二爷,咱们这点损失自然就回来了。依着梁二当家的脾性,那伙人的灭顶之灾,恐怕也就不远了。”
褚雄沉吟片刻,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道:“老子特么被王杰那孙子批糊涂了,我这就去找梁二爷去。”
彭盛浩道:“等等,大当家还需做点样子。”
他将褚雄喝盛下的茶水端将起来,一股脑儿倒在褚雄头上。
褚雄被淋了一头茶水,爆喝一声道:“老彭,你作甚?”扬起大手,便要掴彭盛浩一巴掌。
彭盛浩忙道:“大当家,咱这是要卖惨,卖的越惨,梁二爷就越要面子,挣回来的就越多。许是到时候他会亲自出马呢。”
褚雄听了,了然于胸,任由彭盛浩弄乱套头冠衣裤,而后取了马,径往七星寨诉苦去了。
过了晌午,沈牧先是去了趟侯成的店铺,见他二人正在整理桌椅,叮嘱了几句,又折返回院子,将正在训斥宗明的段超拉了出来,寻了间理发的坊子,安排段超坐下将那满脸的胡须统统修剪。
段超自然不许,但沈牧一番说辞,直言人需正衣冠,才能更加神采奕奕,如今身在州府之内,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留着满脸胡须,过于招摇,而且
这种模样,又不知会吓坏多少靓姐儿。段超一听,觉得有些在理,便教那工匠小心修剪,整一个风流倜傥的胡子。那工匠听了虽觉得好笑,哪有甚么风流胡子。但见段超浓眉大眼,不像个善茬,便没敢言语。
修了胡须,沈牧又同段超一同买了些过冬的棉服和几袋米面,雇了辆马车,一一拖回院子。陆老三教段超变了模样,一时没认出来,险些遭了一顿打。
这边刚搬完东西,便有一名少年后生,前来问安。
段超应了一声,道:“小子,你找谁?”
那后生道:“我家二爷明日再醉月楼摆了桌酒席,希望段爷赏个光!”
段超打量那人,见并不识得,问道:“你怎么知道老子姓名,你家二爷是谁?”
那后生道:“二爷只叫小的到这里请段爷喝酒,至于哪个是段爷,小的也不知道,不过谁接了帖子,那人自然就是段爷了。”
段超道:“我又不认识你家二爷,他为何请我吃酒?”
那后生道:“二爷说了,五龙山的人来到咱们地面上,早前没有尽地主之谊,惹了段爷不高兴。所以,摆了桌酒,请段爷赏脸,至于其他的,小的便不知了。”
他将手中红贴递于段超,转身便去了。
段超本想将那后生留下问个清楚,却被沈牧拦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那后生定然不会知道甚么要害!
段超道:“沈老弟,你瞧这是唱的哪出?”
沈牧道:“听这口气,怕是七星寨的人。”
段超道:“这七星寨派了个跟班找咱们晦气,被咱们一顿修理。他不来于咱们算账,反倒请咱们吃酒,这是甚么道理!”
沈牧道:“这哪里是吃饭,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段超道:“啥叫鸿门宴?”
沈牧长吸口气,道:“鸿门宴就是一场预谋杀人的酒局!”
段超骂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七星寨不怀好意,这种酒,我看不吃罢了。”
沈牧摇头,道:“大当家,我以为…这局咱们必须去!”
段超道:“七星寨又不是甚么好东西,去和他们吃酒作甚!”
沈牧道:“这里面有两个原因,其一:我们不去,就是怕了七星寨,将来就在难抬起头来。其二:七星寨这次请咱们吃酒,反倒给我们机会,可以狐假虎威,借鸡生蛋。”
段超道:“沈老弟这是甚么意思。”
沈牧道:“明儿我于大当家一同前去,届时大当家就知道了。”沈牧说完,转头招呼陆老三道:“三哥,明儿请你喝酒如何?”
陆老三刚搬完米袋,听到有酒吃,登时点头称好。
马林子在一旁听了,凑近打诨道:“沈先生,有好事得带着咱们兄弟一起才是,只带着陆老三,可不是偏心么?”
沈牧道:“小马哥,明儿还真用的上你,待会儿我在于你们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