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慕容裴的眼神如剑,恨不得吃了自己,沈牧心中挥不去的却是陈萍那凛若冰霜的面孔。
慕容裴不过是将自己当成了假想之敌。没有办法谁让自己“财富八斗”“学富五车”,论才智、比相貌,他慕容裴都不是资格。若非因他是镇南王世子之尊,教训这等纨绔子弟便如定州城里的钱公子一般,弹指间,教他“灰飞烟灭”。
而那名红衣女子,自己至今还无缘问及姓名。实在是“造化弄人”!
想起女子,沈牧又开始记挂俞毓和艾薇儿的安危,不知二女眼下情况如何?慕容桓动用西山道这么多人力物力去找二人,希望快些有消息传来……
艾薇儿毕竟是因自己才会被青衣坊的人抓去,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该如何对格洛弗的茶商们交代!
知茶局的事已经定了,还需得尽快赶回定州……
可若是回去了,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那位剑仙姑娘。
“慕容王爷,那陈勇信陈将军是什么来路?”回到慕容桓住所之内,掩上门,沈牧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勇信呐,这人原是曜关总兵,出生寒门。再当年对流霜国的作战中屡立奇功,后被调入京城负责卫戍之责。二十多年前的神武门之变,便是他领军守卫皇宫内苑。现任抚军大将军,领神机营都督职。”慕容桓道:“怎么你突然对陈将军这番有兴趣?”
沈牧解释道:“只是见他于那大司马董万城并驾齐驱,生了好奇之心罢了!”
慕容桓道:“董万城祖上世代皆是云照栋梁,近百年来更是有四世三公之名。到了董万城这一代虽然没有正是封公爵之位,但他已是朝廷大司马,封公只是迟早的事!而陈勇信按说原是董万城的下属,可这陈勇信为人耿直,干练,极得圣人信赖。一路攀升,便成了同阶大臣!不过……”慕容桓说道这里,沉吟不语。
沈牧了然:“不过,陈将军只是圣人用来制衡那些朝中贵族……正如内阁和司礼监相互争权夺利,云照中央军中也需要有寒门子弟于那些朝廷的勋贵们相互制约……不知在下说的是也不是!”
慕容桓道:“沈先生大才,这些微末之事,一点就透。不过,本王还是告诫沈先生一句:凡事看破不说破……留个余地,总有回旋的办法。”
沈牧轻轻一笑,慕容桓这句话似有所指。沈牧想了一圈,今日围场之上,似乎并没有说甚么出格之言。
沈牧恭敬道:“草民谨记王爷教诲。草民还有一事想问!”
慕容桓道:“何事?”
沈牧有些腼腆,颇不好意思问道:“草民想问的是跟在陈将军身后的那名红衣女子……王爷可知是何人?”
慕容桓嘿嘿一笑:“你小子怕是早就想问这事了吧……”
沈牧见慕容桓一副老不正经的模样,连忙摆手:“不不……王爷误会了。沈牧瞧着那女子非同寻常,所以才想着多问几句!”
慕容桓正色道:“本王于你直说了吧,他是陈勇信的独女,名萍。是个修仙问道之人!”
沈牧愕然:“怎的王爷也知道修仙问道之事?”
慕容桓道:“你说的这是甚么话!我云照六大宗
门存世已有千年之久。本王身为一方藩王,岂会连这都不知道!何况,修道并非甚么见不得光之事,又何须瞒住世人!”
沈牧恍然大悟,慕容桓说的不错,这道修存在于世间,便自然有人知晓。
沈牧道:“草民听说修道之人,凡人莫能匹敌。既然朝廷知道这种仙长存在,为何不全民修道?”
慕容桓道:“你啊,想什么呢?且不说修道需要缘分,便是道修的规矩也是朝廷官员无法接受的。千百年来,早有规则,修道的那些仙长是不可过问凡尘俗世的,否则……天下岂不早已乱成一团……那还需要带甲百万。朝廷中人若修仙问道,便不可再谋官爵,否则定被宗门之人废去修为,更会被朝廷立为永不录用。”
沈牧道:“想来这两者之间界限泾渭分明,也算是件好事!”
慕容桓道:“不错,无规不成方圆,无法难镇天下!万事万物皆由规则,否则后果相当严重!”
沈牧道:“草民明白了,正因为陈勇信将军的独女是位修道的仙子,所以……圣人才会更信任这位寒门将军!”
慕容桓道:“不错……这才是圣人厉害之处。那陈萍年幼之时,体弱多病。陈勇信为了保全这独女姓名,便将她送到了栾苍山中。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这姑娘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沈先生,本王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沈牧羞红着脸:“王爷说笑了……草民岂有非分之想!只是曾在定州见过陈萍姑娘,故而才有此一问!”
慕容桓道:“定州?没想到你们两还有这缘分……哈哈哈……本王还想着若你有心思,可以顺便说个媒,既然没事,那便是本王多心了!”
沈牧纵然知道慕容桓这句话是开自己玩笑,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回到房中,心底有些窃喜。
原来她叫陈萍,陈勇信的独女!
这才是本次围猎最大的收货。
不过她的修为比自己高了何止一点,自己在她面前,恐怕还不够资格令她正眼相看。
得,练炁去……
沈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动力,竟然毫无睡意,盘膝打坐,运了一晚上的炁。
翌日清晨,竟也不觉得困乏,连要向慕容桓请辞返回定州之事都已忘了。
圣人的车架并没有准备启程,一早司礼监传旨,永宁帝今年的寿诞便设在这行宫之内。
这下京城上下各王各府可有的忙了。
眼瞅着便是六月十三,行宫里的各项规格还是按照围猎的规矩安排,圣人的寿诞,可比围猎要更加重要!
司礼监急调宫内太监、宫女前来布置行宫。内阁急将公文发放各部衙门,圣人的寿诞,留京的各部堂官也必须准时赶到道贺。
行宫内外,一阵喧闹!
沈牧确是无所事事,再行宫的偏院四处逛逛。不为别的,就是有点小心思,所有男生都会有的小心思——他是想瞧瞧能不能碰到陈萍!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哪有类什么来着?
总之沈牧瞎晃了半晌,终再一处莲池旁见到了那身着红
衣的陈萍。
只见她侧依再一颗柳树之下,如墨般的黑发直泻腰际,眼眸冷冽的如同雪山上的一泓清泉,黛眉横翠,那周身空灵冷傲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艳动人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她在烦恼甚么?
沈牧将要走过去时,却见晚晴公主自假山后转了出来。见着陈萍,她极是欢喜,牵着陈萍的手道:“姊姊,原来您在这里!”
陈萍莞尔一笑:“晚晴公主……”
晚晴努努嘴:“别叫我公主……咱们自小便是好姐妹,你这一个公主,喊得倒也生分了!”
陈萍道:“公主的性格,和我那青璇师叔一模一样……”
晚晴背手一笑:“师叔?是男是女?却说来于我听听!”一声坏笑,自是别有一番玄音!
陈萍佯怒道:“你啊,身为公主,偏偏这般模样,也不怕被人瞧了去,告你一状!”
晚晴叉腰怒目道:“我倒想瞧着谁敢……”
陈萍笑道:“我那师叔是个女孩子,年纪呢,比咱们都小……”
晚晴蹙眉:“啊?姊姊莫要逛我,师叔难道不是年纪大大的,长相帅帅的,酷酷的那种……”
陈萍笑道:“你想哪里去了……”
沈牧听着二女聊天,一时间竟瞧的呆了。原来她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冷如冰,寒如霜的女子。原来她也会笑,而且笑的这么灿烂,这么好看。
陈萍耳聪目慧,数息之间便发现了沈牧的存在。
当她看见沈牧之时,眼神分明的一亮,继而又颇为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
晚晴顺着陈萍的目光,也看到了沈牧,冲着沈牧招手道:“沈参军,原来你也在这里!”
沈牧有些小激动,一时不知是该过去请安,还是该找个理由逃离这里。
可没等沈牧思绪落定,晚晴已挽着陈萍的手,行了过来。
这是第一次她和自己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不待沈牧开口,陈萍却先说道:“沈先生……你好!”
简单的五个字,让沈牧兴奋不已:“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陈姑娘!”
晚晴瞧着两人,拍手笑道:“原来你们认识……”
沈牧却没有听到晚晴的言语,只道:“你的伤,可曾好了?”
陈萍却也同时开口道:“你的衣裳,我已还了……”
这二人自说自话,气氛登时尴尬。
沈牧整了心情,干咳一声:“回公主的话,我于陈姑娘见过一面……”
晚晴见陈萍面色绯红,咯咯一笑:“那便巧了,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
陈萍打断道:“公主,你又乱说!”
晚晴长吸口气:“好啦,好啦。不闹便了……沈参军,昨晚你可教咱们大开眼界。姊姊你来的晚,没能见到沈参军的那首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连袁老都自愧不如。父皇还特地将他最喜欢的鹊画弓赐给了沈参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