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青衣坊的目标不是玉龙山。
如果他们想拉玉龙山下水,早应该行动才对。如果他们想对玉龙山动手,现在并非好时机。
邀月等人的目的很明确,彻底扰乱西山道,给南桑调兵遣将的时机,让南桑有机会进攻西山道,从而将镇南王府拉下马。
能够达到这个目的的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攻占州府,这个显然不可能,以区区三百人的兵力想要拿下州府,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二个办法就是进攻大营。乱其部署,使镇南王府首尾无暇顾及。
固州府是哪只军队再驻守?沈牧想了想之前做的沙盘,猛然想起这里是中央军的驻扎地。
朝廷的中央军,不受镇南王管辖。原是钉在西山道里的钉子,盯住慕容王府,所以选择的位置再西山道的正中央。
以左巡道的装备攻击中央军,这是最好的选择。这样的谋略和决策,恐怕只有老头子能够想到了。
看来,那个老头子真的是青衣坊的人!
不行,得想个办法通知中央军防备。否则这个局势可真就彻底无法挽回了。
印月似乎看出沈牧的想法,径直走到沈牧面前:“沈先生,想明白了?”
这话看起来毫无由头,却更能令沈牧惊愕,感觉自己要被看穿了一般。算了,还是直接了当一些,免得浪费口舌!
“想是想明白了,就是觉得你们这个想法太大胆了些……”
印月道:“这不是兵法上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么?你也见识过中央军的散漫,柿子要拣软的捏,拣最甜的下手……”
沈牧道:“咱们要有谋断,为何还要带上我?”
印月不屑道:“明知故问!沈先生,待会我会随二百人混进大营,劳烦你带着一百人去到大营西寨,那里囤积了中央军的粮草辎重。待你准备妥当,便一把火烧了它!哦……对了,为了方便你调配人手,还是由王杰随着你……另外,子时之前,务必动手!否则……后果很严重!”
沈牧暗骂一声,听了印月这番话,对她的好感度登时降低到了谷底……
印月唤来王杰,吩咐道:“你们原是老相识,一定要注意沈先生的安全……千万别让沈先生离开你视线半步……否则,沈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你是问!”
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是请王杰照应沈牧,实际上不过是让王杰时刻盯着沈牧,莫让他有什么小动作罢了……
此时好感度基本为零。这大概就是立场不同,终究无法成为故交的缘故!
王杰倒是乐得其中,对印月的话是一知半解,反正不管有什么含义,盯死沈牧就对了。
再歇片刻,青衣坊分兵两路,一路直奔中央军大营,一路再沈牧和王杰的率领下,径往大营西侧的粮寨。
两寨相距不过几百米,中间有三道壕沟,沟宽两丈,内引河水。沟上有吊桥七座,分东西三四而搭。这种将粮草和兵营分开的做法,一是为防火防贼,一是防自己人!
为什么要防自己人?任谁打仗,也不会让自家士兵看到自己还剩多少粮草不是?无论粮草囤积是多是少,都容易引起士气起伏不定。这对为将者来说,是大忌!
即便不是战场上,这种小心思依旧会沿用下来。
沈牧领人到了粮寨附近潜伏,瞧着这等阵势,一时想不起来该如何才能混进去。
把手粮寨的约有四五百人,寨子里灯火通明,不时有一队的官兵列队巡逻。
算着时辰,估摸着马上便到子时,若是还不能想到办法混进去,印月那边行动自然受阻。到时候自家兄弟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如此宽的壕沟想要越过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既然不能强攻,那边只能智取。
沈牧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他令人后退一段距离,准备火把点燃,然后装出一副急行军的模样,大摇大摆的领队跑向粮寨。边走边令人聒噪叫喊,装出一副凶狠狠的模样。
到了粮寨前,早有中央军注意到这支队伍,现在寨楼子上扬声呼喝。登时跑出一队装备齐全的中央军,守在寨门口,吊起吊桥,严防以待!
青衣坊众人虽不知沈牧要做甚么,但印月有交代,务必遵守沈牧号令。便是沈牧胡闹,也要跟着一起闹。
中央军中一牙将扬声喝道:“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保持百米距离,违者杀无赦!”
沈牧止住众人,自一人手中接过火把,缓步走到壕沟边。
“兄弟,别放箭!咱们是左巡道的人!”
那牙将见火光下的沈牧的确是左巡道铠甲装扮,便道:“左巡道这么晚,到这里来作甚!这是中央军的粮草大营,你们懂不懂规矩?”
“这位将军,本将左巡道荡寇将军,自然知道这里是中央军的大营。不过,我们有军务在身,不得不来叨扰!”沈牧想起年前胡安说过的官职,便随口拿来胡诌!
“什么军务需要到这里来?这是粮草重地,你们走错路了吧!”
“我们奉命捉拿火烧兴翟驿站的匪寇,追到这里时,不见了他们踪迹。方才属下来报,瞧见有匪寇游水渡河,藏到这里面来了。”
“放屁,我等守营一晚,不见有人进来。大营重地,他们小小贼寇,怎敢送上门来!”
“将军不知这群贼人胆大包天么?他们敢火烧八国商贾驿站,又怎么不敢藏到这里?我等有军令在身,请将军放下吊桥,我们进去搜寻一番,若是没有找到贼寇,咱们在给弟中们道个歉便了!”
“胡说八道……此处非你藩镇军管辖,便是有匪寇,也由不得你进来。”
他二人隔着三道壕沟对话,皆是伸直脖子,扬声喊话。旁人瞧着,却好似隔岸对喝一般。
沈牧自知想要赚下吊桥绝非说几句简单的话便行,深吸一口气,组织一下语言。喝道:“你奶奶的……真把自己当主人了?这里可是西山道,瞧清楚咯!老子可是左巡道的荡寇将军,论官职,还由不得你来搭话。老子好
言好语跟你商量,你却来不听,非教老子骂你个吧啦的!那些匪寇可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盗贼,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放跑了他们,你小子担的了责任么?他奶奶的,担不了责,就让能说的上话的出来搭话!军务紧急,你他娘的墨迹个什么!耽搁了一分,上峰降罪,你也跑不出干系!”
这是沈牧头一次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句脏话,骂完以后,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心里虚的要命!幸亏有些距离,那人瞧不起沈牧表情。
对面那牙将听了这话,头脑发涨。兴翟的事,他们早就听说。前几日连内务府的 邱公公都拿着印信前来调兵。若是真被这事牵连进去,那还真是天降横祸!
牙将思索片刻,慌道:“将军稍后,我这便去请参军大人!”语气明显客气许多。
那牙将去了片刻,引着一名将官前来。
那将官看了一眼沈牧和他背后百余名“士兵”,扬声道:“左巡道的兄弟,本将杨晃,领四品橫野将军。不知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沈牧怒喝一声:“杨将军,你属下好威风?我等奉命剿贼,如今贼子躲进了你大营之中。你们不仅视若罔闻,反而对我们多番阻挠,是何用意?你们心里,还有云照国的律例法规么?”
杨晃道:“将军还未报姓名,我等又怎知你们真是抓贼,还是来此胡闹?”他这么一说,身边众军取出弓弩严阵以待。
沈牧听了这话,暗道:这厮是在摸我底细,若我答的不对,怕他们立刻便会放箭。
沈牧道:“本将胡安,慕容王爷帐下左巡道。此次受慕容辉小王爷令,尊老先生的安排,特来搜捕火烧兴翟的贼寇。这群贼寇我左巡道已经追捕多日,今夜有人瞧见躲进杨将军的大营中,还请将军行个方便,放我们进来搜查一番。也是对老王爷一个交代!”
杨晃确是听闻左巡道有个将官名叫胡安,却是没有见过面。本属不同部队,何况中央军自视朝廷正规,对藩镇军并不放在眼里。他不识得胡安,也是情理之中。
杨晃道:“胡将军可有手令?”
沈牧道:“手令没有,却有将牌。将军可要验证一番?”说话间,他拍了拍左下腹的铠甲,佯装要解下腰牌。
杨晃道:“这倒不必了……只是粮草重地,实在……”他为将多年,懂得进退。对面既然是西山道左巡道,总不能不给面子,毕竟自己驻守这地始终是人镇南王的管辖,万一惹出事来,以后被穿了小鞋,那可就尴尬了!
沈牧喝道:“杨将军,事关重大,你自己掂量掂量。连内务府的邱公公都带兵进山协助了……我想您们更应该清楚这事的轻重!”
杨晃微微一楞,对面这人既然能知道邱公公借兵之事,那他定然就是左巡道的人无疑了。可是……粮草重地,怎么可能轻易放人进来。若是不让他们进来,又会得罪西山道。
杨晃左右为难,一时不敢应答。
沈牧又是一声大喝:“放走了贼人,你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杀头掉脑袋的事,杨将军想做,可别拉着兄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