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雨,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
春雨不像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而是那种延绵不绝洒满大地,有时候会下上整整一周时间。
如是这般,那可真能急死沈牧了。
姜汤喝完,肚子里一股暖流,全身上下竟渗出丝丝汗珠。
沈牧问道:“蒲大哥,这里距离兴翟县城有多少距离?”
蒲长安道:“大概有二十多里,如是没下雨的话,坐上牛车,一个时辰便到了。”
沈牧一愣,暗叹一声:那位剑仙姑娘居然将自己和艾薇儿两个人带到这么远的地方,她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想想也对,人家可是剑仙来着,一个意念便到了千里之外,区区二十里地,对她来说不过弹指之间便到了。
或许,她是怕将自己放的太近,会被刺客发现吧……
其实,这是沈牧自己想的太多。之所以将沈牧二人丢在二十里外,完全是赵青璇自己的意愿。
用她的话来说,这叫“眼不见心不烦。”
陈萍自然不会说些什么,说的多了,反倒给这丫头留下拌嘴的话题!
沈牧又问道:“请问这村子里哪里可以买到马?”
兴翟县,知茶局。
雨依旧淅淅沥沥,滴水檐下已积了几汪水潭。
相比外面的阴雨天,大厅内的气氛更加阴郁。
邱公公虽是表面平静的坐在太师椅上,实际确是如坐针毡。
各国活着的人都聚到了这里。
此时他们已不再说话,越是这样的安静,越是更加让邱公公心乱如麻。
平静之后的暴风雨,比叽叽喳喳的要个说法更加让人害怕!
忙活了大半晌,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货人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要针对八国商贾?邱公公是一概不知。
朱彪这人也十分聪明,这时候,自己肯定不留在知茶局碰这一鼻子灰。找个理由,调查刺客,反倒可以落个清闲。
不过,他这个算盘确实打的不好!
邱公公是什么人?一个在内务府历经风雨的老太监,看过太多的宫廷大戏,一旦平静下来,他所要做的可非朱彪能够想象的。
既然刺客全都死了,死无对证,那牢里不还有一个大活人么?
邱公公想到朱琤,心中一阵得意。
“来人呐!将疑犯朱琤押上堂来!”
朱琤被押上大厅的时候,一路喊冤,他并不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还以为是因为南桑国两名死者的事,却不知更大的罪名再等着自己!
朱琤被按跪在大厅中央,他环顾四周,见有许多外国客人,却不见亲哥朱彪,一时慌乱,连声叫屈:“邱公公,小人是冤枉的,请公公明鉴!”
邱公公将茶碗搁置,哼了声:“下跪朱琤,若是你从实招来,咱家当着众位商贾的面,会使你少受些刑罚!”
朱琤喊道:“小人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请邱公公给个公道!”
邱公公“啪”的一声啪响桌面:“好个刁民,想要公道,好!咱家便给你说道说道……南桑洪将军被人刺死的时
候,你在哪里?”
朱琤支吾道:“小人……小人就在旁边!”
邱公公道:“房间内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
“既然没有旁人,你还敢说自己冤枉?来人,掌嘴!”
邱公公将手掌当做惊堂木,一拍桌面,登时两名随官“啪啪……”掌掴了朱琤几个大嘴巴子。
待巴掌打完,邱公公续道:“我在问你,如实招来,若有隐瞒,这便是例子!”
“当时房间里只有你一人,足以证明你就是杀害木会长和洪将军的凶手。说,你和昨日那群刺客是什么干系?你是不是他们的头领?他们是不是受了你的支使,昨晚才火烧驿馆?”
朱琤被这几巴掌掴的头晕眼花,一张圆脸鼓的更加团圆,嘴巴也已肿成两串香肠也似,说话都已困难。又听了邱公公这一件串的发问,脑袋“嗡嗡响”,完全听不明白,更是懵圈。
邱公公见朱琤支支吾吾,连声喝道:“好!既然你不说话,咱家便打的你招为止……”
朱琤眼看着旁边两人又要掌掴,心里骂了无数遍“龟儿子阴阳人”,可惜他还没有骂出声来,那两名衙差又连番掌掴起来……
好好一张脸,转眼之间便已鼻青脸肿,嘴巴,鼻孔全都溢出血来……
特斯福眼见再打下去,那人就会毙命,心中不忍,便道:“邱公公,这事还没问出缘由,万一把人打死了……我们去哪里寻个明白!”
邱公公一扬手,止住随官掌掴。
“特斯福会长,咱家就是为了给诸位一个交待,才会如此着急审问!大伙也听见了,他已经承认洪将军死的时候,房间内就他一个人……铁证如山,容不得他半点抵赖。对付这种嘴硬之人,若不用些非常手段,他是不会松口的!”
特斯福道:“可是……总不能打死了吧!”
邱公公自信道:“放心吧,这种人皮糙肉厚,这点刑罚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特斯福闻言,还想再说什么,转念一想,自己带来的人昨夜死了好几十个,若不能替他们找出凶手,如何告慰九泉之下的他们!
既然这里是云照国的地盘,便由着他们自己做主。
而其他商贾更是这种想法。
再他们看来,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他们只要一个答案,为什么要杀人。
如果邱公公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答案,那便问云照的朝廷要。如果云照的朝廷不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回去以后,定会告上本国的国主,为国家的尊严讨回一个公道!
一个自在人心冠冕堂皇的公道!
可怜朱琤并不知怎么回事,已被掌掴的晕厥过去。
一盆冷水浇下来,朱琤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来……话已经说不出来了,牙齿已被打掉的三四颗,脸上的肉完全没了知觉。
邱公公道:“大胆疑犯,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我说你大爷,你个柠檬头,老鼠眼,鹰勾鼻,八字眉,招风耳,大翻嘴,老羌牙,灯芯脖子,高低膊,长短手,鸡胸,狗肚,饭桶腰的死太监……
老子若是有机会,一定将你祖坟都给掘了,挖出来的尸骨全都丢到粪坑里
泡着!
朱琤恨不得拔了邱公公的皮,可惜自己手脚被缚,又被两个随官按住,奋力挣扎也无法开脱,直气的咬牙切齿,金刚怒目!
邱公公等了片刻,他之所以使人掌掴朱琤为的就是让他说不出话来,这是禁宫之内常用的手段。
公平起见,那不过是说说而已,妄想辩解,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疑犯无话可说,那便上了枷锁,押赴刑部大牢,等待定罪便了。”
众商贾面面相觑,这就完了?这分明就是随便找个人顶包罢了!
卡卡达尔道:“邱公公,我并不是质疑你的方法。不过,我们随行的伙伴有二十多人死在了这里。这样的结果,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邱公公道:“卡卡达尔亲王,你的意思是说咱家敷衍了事?这件事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朱琤是刺客的头领,那些雇来的凶手全都死在驿站外,这就是结果,这就是事实,有疑问么?”
“有疑问!”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起头来,只见大厅外缓缓走来二人。
一人身材高大威猛,手持一柄油纸雨伞。他的半边身子已经湿透,却尽量将伞挡在旁边那人头顶。
而旁边那人约摸三十五六,身材并不高,约有六尺,瘦瘦小小,穿着一件清布绸褂。五官却很端正,特别是一双浓眉大眼,显得格外英气。头上系着一根丝带,那丝带是纯白的,却只是简单系了一把头发,并没有挽出发髻。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的两侧各有一缕白如银丝的头发,就好似多系了一根丝带一般!将他头顶的黑发分成整齐的几个等份!
二人走到滴水檐下。持伞的人收了伞,轻轻退到一旁,而那名男子则弹了弹身上的雨露,跨步进了大厅。
邱公公喝道:“什么人,胆敢擅入官府内堂。来人呀,给我叉出去!”
来人微微一笑:“邱公公,你好大的官威嘛!”
邱公公横眉怒目:“你是何人,胆敢对咱家如此无礼!”
那人道:“我?我也不记得我是谁?不恨我的人都叫我老头子,恨我的人都叫我老东西。公公是恨我,还是不恨我,这我可就说不清楚了!”
邱公公斥道:“好个贫嘴的狂妄之徒,来人,给我掌嘴!”
那人道:“公公看来还是恨我!那你便唤我老东西好了…”
他边说边走,全然不顾要来掌掴自己的人。
停在靠前一张椅子面前,椅子上并没有人,原本是预留给朱彪的,他淡淡定定的一翻袍袖,自顾坐到椅子上,顺势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续对跟在他后面的两个衙差道:“你们该忙什么便去忙什么,这里不需要差役了……”
那二人原本想要押住他,依着打朱琤的模样再打一轮。
却不想这人像个主人一般,自如自在,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动手,还是不动手,这是个问题!
万一动手了,打错了人,遭殃的可是自己!
万一不动手,邱公公责问下来,又是一顿臭骂!
邱公公喝道:“好大的口气……你们再等什么,是让咱家亲自动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