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栀栀到江影这“勉强可以”四个字, 低下了头。
袁一溪一愣,她本没预料到江影答应。
尽管江影答应得非常不情不愿,但袁一溪对他的印象还是大为改观。
江影果然是个面冷热的好人, 袁一溪想。
她点了点头,将宋栀栀拉到一边叮嘱她。
“栀栀,去江友的青崖峰, 你可愿意?”袁一溪低声问宋栀栀。
在她的印象中,宋栀栀一向是有怕江影的。
“勉强愿意。”宋栀栀略提了音量, 好让江影见。
袁一溪慌了, 忙捂住宋栀栀的嘴说:“愿意便是愿意, 切莫多言。”
宋栀栀点了点头:“好的。”
“若是去了青崖峰, 你还是小着江友……”袁一溪担江影对宋栀栀做什不好的事, 便唠唠叨叨地交代她,“我命人将生活所需用品送到青崖峰, 青崖峰很大,你寻一处偏僻之处住着便好, 莫打扰到江友清修。”
“他脾气古怪,咱们还是少与他碰面才是。”袁一溪轻声说。
江影清晰地将她说的话到耳中, 颀的身子顿了顿。
宋栀栀继续点头,乖巧说:“袁老, 我知了。”
“等我过段时间将灵溪峰腾出一块清净地方便将你带回来。”袁一溪对宋栀栀说。
说完,她将宋栀栀往江影的方向推了推:“那现在你就跟江友一去青崖峰吧。”
“嗯嗯。”宋栀栀点头,对殷切叮嘱她、一脸担忧的袁一溪挥了挥手,“袁老放, 我你的话。”
袁一溪朝她略微颔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便转过身往她自己的灵溪峰飞去。
那抹鲜活可爱的粉色消失在云端。
宋栀栀站在离江影有三丈远的地方, 一路跟着他走。
江影走在前边,踏上青崖峰的登峰之阶。
青崖峰原是无相宗老祖青君清修之地,青君孤家寡人一个,没有收徒,所以青崖峰不像别的山头那般有弟子居住修炼,很是冷清。
山头里大部分房间都空置着,大半个青崖峰种植着各色奇花异草,偶有无害的灵兽在丛林间探出头来。
青崖峰地势极,整个山峰浮于半空之中,就像是倒放的圆锥体,沿着这个倒锥体般的山峰,盘桓着一圈登峰之阶。
寻常修炼之人轻轻一飞便可跨过这登峰之阶,所谓登上青崖峰的台阶只是摆设而已,从未有人使用过,上面布满青苔,极为湿滑。
宋栀栀跟在江影身后,一个人攀着岩壁,瑟瑟发抖。
她一脚踏上台阶,脚下是绵软且湿漉漉的苔藓,一不留,险滑倒。
宋栀栀怀疑她是第一个用这个阶梯的人。
再抬头望去,这登上青崖峰的阶梯环绕着半浮空的青崖峰呈螺旋形往上,尽头没入云端,一看不到头。
宋栀栀顿时觉得头晕目眩。
她小翼翼地攀着青崖峰的岩壁向上走,看到走在前方的江影停下了步子。
看到江影停下来,宋栀栀也不走了,离他还是三丈距离。
江影转过身来,漂亮的红眸盯着她瞧。
“怎不走了?”他问宋栀栀。
他朝她伸出手来,苍白的手腕在日光中显得格外刺目。
宋栀栀抱着青崖峰岩壁上的藤蔓,四下环顾了一番,看到远处山石小径中还有修士经过。
“袁老让我离你远。”宋栀栀探出头对他说,“远处还有人呢。”
江影:“……”这远。
就算是他,粗略看去,也只能看到远处经过的修士身上佩剑的轮廓,看不清细节。
“过来。”他平静说,“他们看不到。”
宋栀栀抱着藤蔓的手马上一松,往江影怀里扑去。
江影觉得她像刚被松了狗绳的小狗。
他一手稳稳地拉住了她,打算带着宋栀栀飞上青崖峰,却被宋栀栀阻止了。
“别飞!”宋栀栀拉住他的袖子说,“这台阶没人走,我是怎上去的?”
“我带上去的。”江影平静回答。
“你应该不带我上去的。”宋栀栀提醒他。
江影揽着宋栀栀腰的手一紧,扭过头看了她一。
“你能自己走上去,也挺意外的。”他带着宋栀栀站上台阶,抱着她腰的手松开,复又牵住她的手腕。
宋栀栀大胆往前走去,有江影牵着,她没那怕了。
她一脚踏上满苔藓的台阶,扭过头叮嘱江影:“江影,记得踩我的脚印。”
宋栀栀觉得自己太细节了,毕竟只有她一个人走这条路上青崖峰,一路上有串脚印也很引人怀疑。
她一边走一边想,他们这是在搞什,好好上个山,整得跟反侦察似的。
江影循着她的脚印往前走,一手在身前抬起,微微晃悠着,抓着宋栀栀的手腕。
他看到宋栀栀纯白的裙摆在幽绿的苔藓上踏过。
宋栀栀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小巧的脚印,被踩扁的苔藓慢慢回弹,渗出水来。
他没办,只能踮着脚踩上宋栀栀的脚印。
一路上个人都走得很艰难。
宋栀栀难在一直小着不滑倒。
江影难在每一步都精准踩在宋栀栀的脚印上。
终于来到青崖峰,宋栀栀到耳边传来清脆的啾啾鸟鸣。
抬眸望去,看见在茂密浓绿的林叶间,几只白羽的鸟儿并排列着,张嘴鸣叫,仿佛排列整齐的音符。
在远处,有潺潺清溪流下,于低参差不齐的山石间形大小不一的瀑布,飞溅起濛濛的水汽,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着七彩的光辉。
溪边几只仙鹿修的腿微微屈着,伏低了修的脖颈饮着溪水。
青草漫过河滩,星星点点不知名的花朵点缀其间,清风送来馥郁花香。
这周遭的一切,宛如仙境,无相宗的青君倒是个有品位之人,将青崖峰打理得如此优雅美好。
宋栀栀看到前方山间,错落分布着几座茅草屋,微黄的茅草顶在浓绿的山林间格外显。
这应就是属于修士的居所。
宋栀栀摸着下巴想了想,选了最中地势最好的那一间屋子。
“我去那里。”她掂了掂手上的储物锦囊说。
江影脑海中响起袁一溪临行前对宋栀栀的叮嘱——“你寻一处偏僻处住着就好”。
这也叫偏僻?
江影点了点头,径直往最角落的那一处院落走去。
却被宋栀栀扑过去,拽住了他的袖子:“江影,你去哪里?”
“袁一溪让你不扰我清修。”江影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从袖子上摘下来。
“我何时扰你清修!”宋栀栀很委屈,“这院落外便是荒山野林,若是有猛兽出没,破门而入将我吃了怎办?”
江影领着宋栀栀往她挑好的院落走去:“青崖峰上没有猛兽。”
宋栀栀一指在溪边饮水的小鹿:“若是那鹿半夜将我院门拱开,将我拱死了怎办?你看那鹿角多!”
江影顺着宋栀栀的目光看过去,那几只无辜小鹿被他的吓得撒蹄子跑开,仓皇失措,险滑倒在地上。
“已经(被我吓)走了。”江影冷漠无情地说。
宋栀栀与他来到院落门口,她把着院门说:“你不跟我住。”
“不——”江影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被宋栀栀踮起脚抬起手捧住了脸颊。
宋栀栀手捧在他的脸颊上,手掌边缘贴着他完美的面部轮廓线,掌冰凉。
“你说。”宋栀栀盯着他的幽深的红眸,打断他的拒绝。
开玩笑,这青崖峰这大,外面就是原始森林一的山林,她怎敢一个人住,晚上睡觉不得吓死!
江影站直了身子,薄唇抿一无情弧线。
他不想说。
因为宋栀栀有的时候真的很打扰他修炼。
他并不习惯身边有人。
江影一向是独来独往习惯了。
宋栀栀踮着脚,捧着他的脸,觉得手有点酸。
人对视着,沉默了很久。
宋栀栀觉得手太酸了,准备收回手,想办写剧情让江影答应她。
就在此时,江影垂眸看着她,凉凉开口:“好。”
他将宋栀栀捧着他脸的手摘下,掌抚至她肩膀处,轻轻揉了揉。
手臂酸死了,江影想。
宋栀栀满意足,来到清幽的小院之中,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件件从储物袋里摸出来,整齐放好。
她朝江影伸出手:“你有没有东西,我帮你放。”
江影想了想,把袖中藏着一个黑色锦囊丢到宋栀栀手中。
他带的东西没有宋栀栀那繁杂,不过是一日常衣物而已。
“你去修炼啊,待又说我烦你。”宋栀栀催他。
江影的身子一顿,自觉走向偏院的房间,而不是主屋。
宋栀栀有洁癖,她一定把居住的环境打扫得非常干净才满意,在沈家山庄时,有庄中人帮忙打扫,不用她亲自动手,这青崖峰除了她和江影,找不到第三个说人话的东西,所以她只能自己动手。
她将桌上薄灰擦净,球球不知何时从她的储物锦囊里跳了出来。
“吱吱吱?”它跳到宋栀栀肩膀上,一双黑溜溜的小睛盯着她瞧。
与这只魔毛球相处久了,宋栀栀也能理解它叫声的含义,这声应该是球球感到疑惑。
“我在收拾房间。”宋栀栀对它说。
球球又疑惑叫了声。
它跳到宋栀栀的手背上,一只黑色雾气幻化的小爪子按住了她擦桌子的手背。
“吱吱!”它只小爪子伸出来,比了一个很有力量的姿势。
有一个元婴修为的魔在她面前,她居然不懂得怎用。
球球嗷呜一声张大嘴,有强大的气流从整个房间里席卷而过,将经年累积的尘灰部吸进肚子里。
宋栀栀看着这魔毛球的操作,直接看呆了。
她把这小球球抱起来,捏了一下它的肚子,惊慌说:“很脏,赶紧吐出来。”
魔毛球伸出黑色雾气幻化的舌头,“哕”了一声,聚集起的灰尘变一个黑团团滚落在地上。
宋栀栀嫌弃地把它踢到处理垃圾的阵中。
她算是悟了,这魔还可以吸尘器用。
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之后,宋栀栀拿着江影储物的锦囊,蹑手蹑脚推开他的房门。
江影果真在修炼,双目紧闭,没了他平日凌厉冰冷的,那双绝美的凤目也顺了许多。
宋栀栀看到他周身气韵缓缓流动,慢慢吞吐着天地灵气。
她果真没打扰江影。
宋栀栀打开了江影给她的锦囊,把江影的东西从储物锦囊里捞出来,准备帮他放好。
然后,她掏出了很多件款式都差不多的衣服,都崭新干净,可以直接放入衣柜中。
宋栀栀发誓她没有窥探江影私人衣物的爱好,她只是随意一瞥。
结果她清楚地看到了江影一件黑色绣金外袍的衣襟处,上面有一个清晰的唇印。
是她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