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影抬手, 抚上脖颈处那一抹红痕。
苍白的指尖一抹,轻易地把这淡红色痕迹抹去。
“没有。”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沈道友看错了。”
“啊……”沈昼看到江影一派平静的样子, 这才想起来他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太过僭越了。
他住了嘴,没有再继续问。
这是江影的私生活,他爱让哪个姑娘亲就让哪个姑娘亲, 他问这么多做什么?
沈昼开始思考正事,反应过来自己应当是因为沈家之事, 一时打击过大, 这才昏迷。
宋栀栀与江影过来, 想必是门中两位两位长老拜托他们来帮他治疗的。
思及至此, 沈昼发现宋栀栀已经背过身去很久了, 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宋姑娘,可是你与江道友人助我恢复心神?”沈昼从床上坐了起来, 唤了一声宋栀栀。
此时的宋栀栀正背过身,拿出手帕开始疯狂抹去自己唇上淡红的口脂。
不行, 万一被沈昼看出来她这里的跟江影脖子上的是同一个色号就糟糕了。
“是的。”宋栀栀拿着手帕在唇上胡乱擦着,一边擦一边说道。
“可是有什么事, 为何不转过身来?”沈昼好奇。
宋栀栀又拿手背抹了下嘴唇,确认完全把口脂擦干净了, 这才转过身来。
“没什么,不过是看见你与江公子在说话,不便打扰。”宋栀栀往后退了半步。
沈昼打量着宋栀栀,总觉得这姑娘跟方才有些不, 似乎是……唇色淡了些许。
他方才着实没看清楚,也不便多问如此私密的事情,便点了点头。
沈昼起身, 礼貌地朝他们二人行了一礼道:“多谢。”
江影懒得与他过多客套,谢礼无相宗会备好,区区一个“谢”字又不值多少钱。
他转身,直接离开,走得悄无声息。
宋栀栀一人站定在原地,与沈昼大眼瞪小眼。
“沈公子……要不你……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宋栀栀抱着手中的球球,试探性问道。
“嗯。”沈昼垂下眼睫,唇色苍白,看起来犹有几分病气。
宋栀栀抬脚,准备离开,却听见沈昼又开口了。
“方才我昏迷之事,有一刻觉得我似乎是要死去,后来马上又好了……宋姑娘,助我恢复心神的时候,可是发生了一些意外?”他对着宋栀栀的背影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借了身体给江公子让他通过我来操纵这只心魔,所有细节我都不记得了。”宋栀栀挠挠头说道。
她不可能将江影用了一滴近神之血来救他的事情说出来。
“如此么……”沈昼低下头,眸中尽是思索之色。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清楚,他昏迷时发生的事情,远远不止操控心魔解开心结那么简单。
那由死到生的巨变,他没有办忽视,那股扭转生死的力量,强大得可怕。
江影帮助他的,可能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多得多。
宋栀栀离开的时候,撞上了来查看情况的袁一溪与韩潜。
袁一溪先叫住了她:“栀栀,沈师侄可安全了?”
宋栀栀点了点头:“已无大碍。”
“这次多谢你了。”袁一溪神色担忧,“我与师兄先去看看沈师侄,你一个人去,可以吗?”
“可以。”宋栀栀乖乖点了点头说道。
她与无相宗的两位长老擦肩而过,走出房间外。
抱着球球,出了院子,宋栀栀在院外青石小径的尽头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影。
他离开后,竟在院外等着她。
宋栀栀奔了过去,来到江影身边,拿肩膀撞了撞他:“你怎么离开得那么快?”
“没有留下的必要。”江影往前走了两步,方向是宋栀栀所住居所的方向。
宋栀栀跟着他走,对他汇报动向:“沈公子似乎发现你用一滴血救他了。”
“嗯。”江影冷淡应了一声,看起来兴致不高。
他会用那滴血救沈昼,完全只是不甘心命运的玩弄,并非是想要救沈昼这个人。
天要沈昼死在他手上,他偏不让。
“江影,你不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很诡异吗?”宋栀栀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
她指的是沈昼的心绪丝线移动轨迹过于奇怪这件事。
“发生在我这里,并不诡异。”江影答。
他之前的人生,一贯是如此。
世人只知沈昼是举世罕见的天通十脉,将来一定有一番大作为,或许能够突破化神之阶也说不定。
从来没有人觉得样天赋绝伦的江影有什么光明广阔的未来。
宋栀栀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尾指,入手冰凉。
江影把手指从宋栀栀掌心抽了出来,速度很快,仿佛一只逃逸的鱼。
“你还是把他救活了。”宋栀栀说。
这是她最惊讶的地方。
“所谓天命,在你这里不起作用。”她继续说道。
“哦。”江影抬手,揉了揉手腕,摩挲着那处曾经被划破的指尖,“这是我第一次用它。”
屠戮无数人的他,第一次救人。
“第一次用就这么厉害了,所以你的血,为什么会这样?”宋栀栀刨根问底,一定要得到答案。
“宋栀栀,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江影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强调,“天生便是如此。”
“怎有人天生就拥有神血?”宋栀栀惊讶。
她写这玩意的设定的时候,只说神血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世间。
好你个江影,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宋栀栀心里如此想道。
江影捏住了她的脸颊,直视着宋栀栀的眼眸。
宋栀栀看到他的眼眸深处,是无边无际的漠然。
“我如何能知道?”江影嗤笑一声说道,“你又为何天生就一窍不通?”
宋栀栀莫名其妙被他嘲笑了一下,顿时炸毛了:“你再骂!”
“陈述事实而已。”江影松开她的脸,平静说道。
他率先走在了前面,走得很快,让宋栀栀追不上。
“我要不是一窍不通……这……这婆娑花谁来养!”宋栀栀跑了起来,追上他的步伐,“没有婆娑花,你的朔月蛊又如何解?”
“我自会杀人取血肉滋养这花,也好过长在你的头上——这么久了,一寸也没有长大。”江影从容说道。
宋栀栀说不过他了,只伸手把江影的手腕给拉住:“江影,你凶我。”
江影单手被她拉着,背过身子,没有头:“我没有。”
“你有,你骂我一窍不通,还骂我连朵花都养不好。”宋栀栀列举他的罪状,语气似在控诉。
“宋栀栀,你怎不让我说实话?”江影回答她。
在他的字典中,根本没有“哄女孩”这个选项。
“你给我说假话。”宋栀栀拉着他的手继续说。
“好。”江影居然答应她了。
“宋栀栀,你才是天通十脉,天赋异禀。”他说道。
宋栀栀心满意足,马上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
“今天口脂的颜色很好看,下次还可以蹭到我身上。”他继续说。
“谢谢大哥夸我。”宋栀栀心情愈发好了。
“婆娑花在你头上,仅需三日,便长成参天大树。”江影面无表情地说着假话。
“过了过了,七日还是要的。”宋栀栀都快被他夸飘了。
她总算是开心了,江影的步子也慢了下来。
来到宋栀栀所居住的院子前,江影停了下来。
宋栀栀抱着球球,美滋滋地与江影告别:“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顺路。”江影说道。
“说假话。”宋栀栀提醒他。
“我是特意的。”江影神情漠然,吐字如冬日霜雪。
他转过身,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宋栀栀被他的假话夸了一通,心情很好,一边哼着歌一边回了房间。
她准备去回顾一下刚刚为沈昼恢复心神时的剧情,看看方才出现的意外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宋栀栀坐在椅子上,按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不久前江影送她回居所的那段剧情。
她好奇地浏览了一下。
【宋栀栀觉得真相太残酷,于是要求江影对她说假话,江影应允。】
【紧接着,江影对宋栀栀说了三句话,两假一真,傻傻的宋栀栀竟以为他说的都是假的。】
“傻傻的”宋栀栀用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机。
这年头,连码字软件都会骂作了,还被作本人当场抓获。
不过,江影说了两句假话,还有一句是真的,是哪句?
宋栀栀一边无意识捏着手中的球球,让它发出“吱吱”的叫声,一边开始忆。
江影刚刚说的三句话,一句说她是天生的天通十脉,一句说她养三天婆娑花便可以养成参天大树,是显而易见的谎言。
只有剩下的那句。
“今天口脂的颜色很好看,下次还可以蹭到我身上。”
宋栀栀呼吸一滞,脸顿时红了起来。
好你个江影,还学会夹带私货了,是被忠诚的书籍暴露得一清楚。
宋栀栀来到梳妆台前,将今日用的口脂找出来,暗暗记住了它的颜色,盘算着下次再买。
她冷静了一下,将自己不由自主往上翘的嘴角向下扒拉,这才继续关注之前发生的事。
【江影与宋栀栀在为沈昼解开心绪丝线形成的死结时,异变陡生,一根解开的金色丝线在命运的牵引下,牵动了其他心绪死结开始发生变化。】
【是,江影割开指尖,神血滴落在沈昼的额头处,强行扭转了这异变的发生。】
宋栀栀打量着书里的描述,明晃晃的“神血”字,并非“近神之血”。
江影他好端端一个人类,有爹有妈的(虽然都死了),哪来的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