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然碰了个软钉子，倒也没在说什么，只是白了她一眼。
这时，王警官又开口了，带着些不好意思：“等出了小镇。没有丧尸，我们就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小伙子，小姑娘，很感谢你们救了我们。”
正在瞪牧然的叶语一愣，这意思是...要走了？
叶言却摇头：“其实，现在的外界早就是丧尸横行，安全什么的，几乎不存在。”
倒真不是他悲观，除了那几个大型基地，中小基地都不敢说周围没丧尸。为什么不敢说？T3就可以召集丧尸群，T5就到了可以围城的规模。
当然，T5虽然很扎手，也不至于能攻破大型基地，可一旦丧尸皇出现，大型基地也离残废不远了。
而就眼前的这种队伍，就像之前说的，真要出去，怕是几天都撑不过。
拄拐的老大爷叹了口气：“这末世哪能没有丧尸，可我们又不能拖累你们一辈子，你们能救我们一次就很感激了。”
叶言一怔，随即沉默了，倒不是因为话题的沉重，而是因为他确实没打算负责这些人以后的安全。
他负责不了，况且...他不能一直负责下去。
但是，他还得提醒几句。
”你们...得鼓起勇气，要是还像之前一样一直躲下去，面对丧尸是活不下去的。“
叶言说到这儿，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越说，越感觉自己是在说废话。
闻言，那个校服少女啜泣着出声：”你、你能带着我们吗？“
她很有眼力见，从最开始相遇，到现在站在这里，貌似都是以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为中心的。他们是，现在见到的这群人也是。
但是，男孩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个能力。“
校服少女僵住了，一脸的不敢置信：”可...你救了我们啊！“
叶言叹气：”我只能救你们一时，却救不了你们一世。“
校服少女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急剧加深：震惊，不解，迷茫，绝望...
突然，她愤怒地大吼：”那你就不该救我们，不该给我们希望！你明明带我们走出了死亡，却告诉我...告诉我以后也活不下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于忍不住捂住了脸，蹲下低泣：”你还不如让我死在那里...“
乍一听起来，少女的怒吼像极了忘恩负义，毕竟，正是被她怒吼的叶言，带着她走出了丧尸遍布的W镇。
但叶言很清楚，从头到尾都很清楚。
人一旦有了希望，就会全寄托在一处，然后得知这个希望其实并不是希望，甚至可能是绝望的时候，人会崩溃的。
如同刚才的校服少女，她在怒吼，但她的眼睛里没有恨意，没有理所当然，只有悲凉。
她的怒吼，并不是对他，也不是对任何一个人，是对这个突如其来、民不聊生的末世。
但是，叶言更清楚，这个世界已经无法逆转，能逆转的，只有每个人自己。
于是，他冷冷地开口：”你觉得，这个世界对你不公，是吗？你恨这个末世，恨自己没有能力，对吧？”
两句拷问，少女的身子僵了僵，但仍不抬头看他。
唔，看来药还是不够猛：“既然这么恨了，为什么不去对付这个世界？你在这儿自暴自弃，怨天尤人，甚至觉得我不该救你，有什么意义吗？
”你的恨，就是恨不得自己去死吗？“
叶言理解少女的看法吗？理解。
但他看得起这样的人吗？看不起。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须臾，少女跳了起来，指着他大吼，一脸的恨意，这次是真的憎恨他。
”你的爸爸变成丧尸了吗？你的妈妈为了保护你，结果被你的爸爸活活咬死了吗？你敢下手去杀你爸爸吗？“
一连串的质问后，她又崩溃大哭：”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到处都是这样的？
“我看见了我的叔叔，我的老师，我最喜欢的人...他们都变成了丧尸，都变成了丧尸！你知道吗？
”为什么我没有变成丧尸？为什么我没有！！！“
一旁的叶语拳头越捏越紧，终于抑制不住地嘲讽：”那你去找丧尸啊？被他们咬一口，也许你就变成丧尸了。“
少女再次卡住了：”咬...咬一口？“
半晌，她苦笑着后退，两步后便支撑不住自己，跌坐在了地上。
她的笑越来越悲凉：”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以为我真的想活着吗？“
叶语牙关一咬再咬，终是敌不过探究：”为什么？“
少女凄还是那副凄惨的笑：”我想死，可是、可是我妈妈把我推出来的时候，告诉我要活下去。她、她是为了救我死的，我怎么可能去死！“
叶言听着，看着，眼里的寒冰渐渐融开，声音也放缓了：”所以，还是得活下去，不是吗？“
少女悲戚的表情，第三次僵住。
叶言在笑，但眼里仍有化不开的最后一块冰：”你的故事，确实值得人同情，可这个末世，谁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你问问，问问现在在这宾馆里的人，他们哪一个比你幸运？“
闻言，老大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老伴也变成了丧尸，儿子护着我这把老骨头和他们娘俩一起逃出来，结果自己死了。
“我也恨不得死的是我，让我儿子活下来。你看，我活着有什么用？连我孙子...都顾不了。”
说到最后，那苍老的脸庞，已满是泪珠。他身旁的抱着孩子的妇女一直在呜呜地小声哭泣，八成就是他的儿媳妇了。
一个男孩也开口了：“我本来是和我弟弟一起逃出来的，我爸拼了命引开丧尸，让我们赶紧跑，不要管他。
”他还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弟弟，还有，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我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得了他。”
大概十三、四岁的他，一张还很稚嫩的脸，却有着充满死寂的眼神：”要不是...要不是王警官出手，当时，我和我弟弟估计就一起死了。“
王警官抹了抹抑制不住的眼泪：”我也只是在想，我儿子要是和你一样陷入危险，能有个像我这样的人救他就足够了。“
那对一直紧抱着彼此的小情侣，也站了起来，女孩轻声道：
”末世爆发的那天，我们俩是准备私奔的，因为我们两家在一个市场做建材生意，都快成世仇了，所以家里根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从明白什么是喜欢的时候，我就决定要嫁给他了。
”那天，我们好不容易离开了W镇，却昏迷了。待到再醒来的时候，世界就变样了。
“我们惊慌失措地赶回家，想看看父母怎么样了，却发现...”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哭泣，身旁的男朋友将她更用力地抱紧，也是满脸悲凉。
叶言苦笑一声，再度看向校服少女：“你觉得，谁比你幸福？”
而少女从老人开口，就一直僵在地上，也不哭了，就是愣愣的，此时听到他的问话，也只是呆呆地摇了摇头。
叶言再度苦笑了一声：“至于我，我的父母，末世前就因为海难终结了，但我妹妹比我更惨。
”她不是我亲妹妹，她的父母将她抛弃了，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我父母把她从孤儿院接了回来，和别人说这是远房亲戚的女儿，我的表妹。
“坦白来讲，你们现在的痛苦，我们体会不到。因为我们的父母，末世前就离开了我们。
”但是我们知道，恨可以让一个人成长、强大。
“我记得语文老师曾经问过我，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是什么，而我的回答是：爱与恨。
”你没有爱，还可以凭借着恨意继续活下去；但假如恨意都无法支持你，那你活着就真的没用了。“
少女仍然没有反应，就这么直直地坐在那里，仿佛傻掉了一样。
唐淑娴突然道：”我记得，我看过一句名言，是尼可罗·马基亚维利说的：要想知道通往天国的道路在哪里，就必须先了解如何前往地狱。意思是说，只有遭受痛苦，才能使自己强大、幸福。
“一开始，我嗤之以鼻，觉得说这句话的尼可罗是疯子，明明有那么多可以轻松变得很幸福的方法，为什么非得去吃苦？所以，我继续游戏人生，肆意享受。
“但是，末世降临，我遭遇了陷害，差点丢掉了性命；因为自己的背叛，被丢弃等死；甚至因为自己的失误，险些命丧黄泉...一切的一切，对我而言无异于绝境。
”好在，我挺了过来，才能像现在这样：有口饭吃，有口水喝；能靠车轮子而不是只靠两条腿逃离丧尸；晚上可以睡在车上或房子里，而不是露宿野外，担心变成丧尸的点心。
“而这些，曾经是我最看不起的生活方式。”
她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沉默地坐在了沙发上。
叶言叹了口气，看向王警官：“话我们已经说了，怎么做，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至于现在，从你们目前的身体状况考虑，我们还是先在这儿歇两天，之后再好好想想去哪里吧！”
王警官用力点点头，再次抹了一把脸：“行，好不容易出来了，先休息两天缓缓精神。这些天，可害怕死我了。“
叶言忍不住笑意：”您别逗了，您是警察，还能怕啊？“
王警官也笑了：”别说，以前啊，无论面对多么凶恶的歹徒，我都不怕，可这丧尸不是人啊！
“我之前总觉得，虎毒还不食子，现在这丧尸，哼，管你是孩子还是父母的，都吃啊！”
叶言：“...”
如果他说那是进餐，会不会被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