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闻言蓦然道:“看来是我父老了,开始瞻前顾后。你接着说说看,北上之后我郑氏还有什么好处!”
听郑芝龙总算有些改口的意思,郑冲精神一振,便开始说起自己的打算来。
郑冲便是想领龙须号先行北上,一来是为了应付此趟崇祯的旨意,二来也是先行北上查探海况,为后续郑氏北上舰队铺平道路。
郑冲认为龙须还北上查探清楚辽东海面局面之后,郑氏可分出一支船队北上接应,当先占皮岛,最好便是能掌握与朝鲜的军政大事,随后与朝鲜开展海贸,这样才能有利可图,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郑芝龙稍加盘算后,很是认可此策。郑冲更是详细说了与朝鲜开海贸的好处,朝鲜因与日本万历年间的恩怨,到现在还一直没有互开海贸,若是郑氏能得到朝鲜军政大事的话语权,今后做个二道贩子,在朝鲜、日本、明朝三国之间往来海贸,也是极有赚头的。
从朝鲜可以采购的商品包括:貂、水獭、青鼠、豹等毛皮;海参、鲍鱼、虾、鱼、海带等海产干货;金、银、铜、豆锡、生铁、钢铁等金属;白纸、壮纸、桑皮纸等纸张;高丽参、胡椒、白矾、干姜等药材;丹木、槐花等染料;梨、苹果、柿、栗等干鲜果品。
而从明朝、日本输入朝鲜的商品有:牛、羊、骡、驴等牲畜;剪刀、镊子、针、床炉、釜、皮箱、马鞍、雨伞、木箸、算盘、梳子、纽扣、烟袋、眼镜、瓷器、毛绵纸、斗方纸、火石、火镰、笔、墨、砚、铜壶、锡壶、指南针等日用杂货;各种金属制品如铲、犁、铧、锯等工具;金、银、铜制钱等通货;棉花、棉纱、生丝等纺织原料;各种棉布;各种锦缎绫绸;各种男女成衣、帽子、鞋袜;各种染料;各种食品;各种药材;各种书籍;乃至于进口珠宝玉石、漆器牙雕、家具古董、钗环首饰、自鸣钟、自鸣琴等西洋玩好、猫狗鹦鹉等珍禽异兽。
最后郑冲笑着说道:“父亲,我们安平会今后甚至可以在日本开设工厂,日本有大量破产廉价的劳力,可用于生产各种日用品、奢侈品,甚至咱们在日本造些制钱再卖出去都行。原料便从朝鲜、日本进口,然后生产出来的货物再卖给日本、朝鲜,一本万利啊。这些买卖不但可以使我们安平会商贸扩大,更可以就近供应北面舰队所需,所以说咱们北上可是好处多多,这一把很值得赌上一赌!”
郑芝龙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冲儿,其实为父也并非没有北上的野心,但北上之后,便是另一个天地了,那里都是北人,与我们南人多有不谐,只怕我们南人在北方难以站住脚跟啊。”
郑冲听了这话后,才明白郑芝龙到底担心什么。郑芝龙本来对分兵北上一直心存顾忌,总觉得自己的大本营在福建,南人北上没有什么根基,很难站稳脚跟,是以顾虑重重。
也难怪郑芝龙会这般想,现在的大明朝交通不便,流通交流有限,各地军民百姓乡土观念还是很重的,对外来户还是有相当的排斥。就好像八闽之地,若是朝廷派一支北军来参加对红夷的战争,郑氏也一定会很排斥,道理是一样的。
不过郑冲却并不担心,当下低声道:“父亲宽心,孩儿北上打前站,便是想先结交北方一众豪杰。父亲难道忘了,孩儿手中还有白莲教群豪,他们大多都是山东人氏,还有麾下的于孟熹,他可是山东将门出身的啊。”
郑芝龙点点头,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他最后一丝顾虑也尽去了。
很快到了后渚港水师大营之内,郑芝龙吩咐直接至码头再停轿子。到了龙须号停泊的码头,轿子停下后,一众跟随的东厂太监见得巨大的龙须号时,都是惊得呆了。便有太监侯隆机灵,想要讨好王之心,急忙在轿子旁唤道:“干爹,到步了,快来看这大船,真是好大啊。”
连唤几声,王之心才不耐烦的在轿内喝道:“知道了,叫唤什么?”跟着只见王之心睡眼惺忪的走下轿来,原来他们一路赶来,马不停蹄的到了泉州,昨晚又数了一夜的银子,没睡太好,王之心在轿中居然睡着了。
王之心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却被人吵醒,心头邪火大盛,正想开口斥骂时,忽觉眼前出现一堵城墙般高大的船身出现,回头望时,登时目瞪口呆,双目张得极大,张口无言半晌后,才勉强惊呼一声道:“这、这是我大明的战船?”
郑冲上前微微拱手道:“正是,王公公请看,这便是龙须号,此船长三十余丈……”当下郑冲便将龙须号详细说与王之心听来,王之心一边听着,一边在码头上快步走了起来,想要一观龙须号全貌。最后郑冲说完后,才堪堪走了一半。
“王公公,请上船观看,便知此船厉害之处。”当下郑冲引王之心登上龙须号,沈犹龙、黄汝良、郑芝龙等人随后跟上。
到了船上,王之心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只觉得处处都透着新鲜,四处张望,又不听询问,郑冲不厌其烦,每问必答,不但带他看了甲板、舰长室,更带他下到下面几层船舱、火炮夹舱都看了。
看完之后,回到甲板上来,王之心重重的舒了口气道:“有此巨舰在,百十艘建奴战船都不怕了。”郑冲微微笑道:“王公公,此趟北上您便放心好了,我领龙须号出征,定会立下战功,教您老能和皇上有个交代,必定不会只是去北海随便绕一圈便回的。船去多了,反而不能立下什么奇功,也只能是去海上转一圈便回。”
郑冲一句话便说出了王之心内心真正担心之事,其实郑氏不管派多少战船北上都好,关键是要能有战绩。当下王之心眼前一亮,低声问道:“真有把握能立下战功?你不是说建奴水师都停靠港口,而沿岸封冻,难以靠近么?”
郑冲也低声道:“正因如此,建奴水师才不会防备,我一船独进,正好可以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王之心不懂海战,也不知郑冲要如何攻其不备,当下也不想深究,只是问道:“此话可愿立个军令状?”郑冲道:“有何不敢?”
两人在一旁嘀咕,沈犹龙等三人都没听清两人说什么,最后只听得王之心抚掌笑道:“好,那便请郑守备立下军令状来,咱家作保,回书京城,奏明圣上,克日开船北上!”
此言一出,沈犹龙等三人都是吃了一惊,黄汝良连忙问道:“什么军令状?”王之心笑呵呵的道:“黄老太傅,郑守备智勇双全,果然是国之栋梁。”当下便将适才郑冲的话说了。
闻言黄汝良瞪大眼睛失声道:“什么?你单船独进,还能保证立下战功?”
沈犹龙也是担心的道:“博文军中无戏言,可不能托大啊。适才不是已经说过了,这辽东海面封冻,建奴水师一定是靠港停泊的,而沿岸封冻,战船难以靠近港口,你如何能遇敌接仗,立下战功?”
郑冲躬身道:“巡抚大人,黄山长,小子既然敢说出这等话来,定然是已经有了全盘之策,此去辽东,定会对建奴还以颜色,教建奴吃个大亏!”
郑芝龙沉默不语,他很是头痛这个儿子,发觉自己越来越难以掌控他了,但又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儿子是海神赐给,或许真是无所不能吧。
当下郑冲便命人取来笔墨纸砚,他当场便立下了军令状。见得郑冲那硬笔楷书,众人又是一阵啧啧称奇,黄汝良捻着胡须笑道:“听绣英说你有一门硬笔书法绝技,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沈犹龙则道:“这硬笔书体看起来似乎书写快了许多,看来适合军中使用啊。”
郑冲写完后笑道:“正是,属下正在军中推广这硬笔书体,毛笔柔软,难以驾驭,这硬笔正适合我等武人使用。”
说罢,便将军令状交给王之心,王之心收了之后,笑眯眯的问道:“那不知郑小将军准备何时开拔北上?”
郑冲缓缓说道:“龙须号北上,还需做些准备,今天我便会让工匠对龙须号做些修缮,五天之后,一切准备停当,便可集结军马,登船北上!”
王之心抚掌笑道:“好,咱家便等五天之后,与郑守备一同北上,给建奴水师一些颜色看看!”
看了龙须号之后,郑氏父子便命人击鼓升帐,少时在后渚港的大小军将都聚齐帅帐之内。见礼之后,郑芝龙将王之心与诸将引见了,诸将便一起参见了王监军。
见过诸将之后,王之心客套了几句,便即安坐下首,郑芝龙还要客气让座,沈犹龙却道:“郑总兵,水师大营帐内,你是主帅,自当你坐主位,我与黄老太傅、王公公下首相陪便是。”
见如此说了,郑芝龙也不客气,便坐了帅位,沈犹龙与王之心坐了帅位下左首,黄汝良坐了右首,郑冲与诸将分列两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