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放到八仙桌上:“我和法普负责查瑞和、天宝两家大布衣店。那种布料叫老麻布,结实,但穿起来不舒服。一般都是猎户、农户人家才买。这是店伙计还能记起的买过老麻布的人的名单。一共五十三人。另外还有三家专门给他们织纺这种布料的织户,以及一家染户,合起来是五十九人。”
罗宜也拿出一张纸:“这是我们祖孙二人,在沿街布摊的查询结果。我们运气不错,只有一家有这种布料,而且还没卖出去。老夫和那摊主攀谈了一会儿,又找他进货的织户聊了聊。都没什么问题。”
君子剑:“我已向大吴各地的朋友,飞鸽传书,让他们看看他们那里的布店有没有这种布料。现在有一大半都有了回信。我可以基本上断定,这种老麻布应该就是在四方城一带自产自销布料。别地儿的人,连见也没见过。”
狐毛了头:“这没问题,与狐某所调查的相符,这老麻布的确是只有四方城一带才有,而且用来做衣裳的人不多。我们用心一人一人的筛,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有些眉目。但,最近狐某有些事……”
狐毛想陪连紫去郑国,所以不得不向众人请辞。这时顾秀的一声冷笑却打断了狐毛的话,顾秀接着:
“如果‘血耳’真是如你所,穿着老麻布这种布料的话。那我用不了三天,就能将他揪出来!将桌上无用的东西都拿开。”
也不管众人是如何震惊,暗虎?顾秀便将他那带来的那个大包袱放到了八仙桌上。然后展开。里面竟是一堆长一寸的老麻布布条。
“各位请看。这是一年前织出的老麻布。”
顾秀将一只布条放在桌上。
“这是十一个月前织的老麻布。”
顾秀又将一条布条与原先的布条并排放在一起。
“这是十个月前的。”
…………
“这是织出来还不足一个月的!。”
桌子上排放好了十二只布条。顾秀冷笑地看着众人,问:
“诸位就没看出什么来吗?”
狐毛一皱眉,问:“怎么?老麻布的颜sè会随着存放时间的延长而变深?!”
“对,”君子剑一击手掌,“顾兄真是心细如丝啊,戚某佩服得无体投地。”
慈悲和尚?法普也伸着头朝哪些布条细细看了一遍,摇摇头,道:“阿弥陀佛,和尚怎么看不出它们的区别?”
顾秀也懒得再理法普,他对狐毛:“狐兄,那就借你的那布条一用吧。”
狐毛将那只连紫从白罗山发现的布条交给顾秀,但同时也心怀疑虑地问道:“可是,要是洗过的老麻布你怎么算?”
顾秀:“这我也问过了。老麻布,在卖之前都会先挂一层浆,这样,既显得厚又不易破损。但是如果一洗,就会变薄,而且染sè不均,出现白痕。”
顾秀将狐毛递过来的布条放到一边,又从包袱里开始拿出布条。依次排在原先前的布条下面,道:
“你们细看,这第一层是洗过一次的,第二层是洗过两次的,第三层,是洗过三次以上的。这也一样是能通过颜sè的深浅来辩别出它们染制的时间。”
戚国轩:“这个……呵呵,实话实,其实不光是和尚,就连我也看不出这些布sè间的细微差别了。罗老,我想您也是吧……”
“……”罗宜头。
戚国轩又:“顾兄是暗器的大行家,戚某绝对信得过顾兄目力。那就请顾兄为我等辩辩这布条到是何时制成的吧。”
“好,好。”顾秀眯着笑眼,将狐毛的那只布条拿起。正要比对。可忽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噫!”……顾秀翻来复去,将那只布条在手中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众人疑惑地交换了下眼神,不明白顾秀突然神神道道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终于,顾秀面sè难看起来。他左手朝桌面一拂,一股气浪过去,那些被他排得整整齐齐的布条,便全被扫到空中,落得满地都是。
狐毛:“怎么,难到这条线索也不成?”
其他也同狐毛一样,心里有些泄气。
顾秀摇摇头:“不,我只是为我浪费的时间而生气。看来,要查出这布条的主人,我们连三rì也不需要了。”
“……”众人即惊讶地盯着顾秀。
顾秀:“我当时太疏忽了。狐毛的这只布条上根本就没挂过浆,它只是件半成品!”
君子剑:“什么?”
九娘眼珠一转,道:“也就是,‘血耳’很有可能是个织工或染工,或者,他与织工染工的关系很亲近……怎么会?”
罗宜:“不,大隐隐于市,这‘血耳’弄不好还真就藏在这市井草民之间。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真是把家安在了这四方城。事不宜迟,我们应当马上就查。”
君子剑:“等等。这老麻布的织户染户加起来也就不到十家,范围已经很。我们没必要分头去查。而且,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得好好计划一番才是!”
崔妍眼中寒光一闪,狠狠道:“你们不去,我去。我或许杀不了‘血耳’,但杀他全家没问题!”
罢,崔妍转身就要走。
谁也没想到一向不善言谈的崔妍,在这关口,竟然反应这么激烈。罗宜还没来得及劝住孙女,顾秀便一甩手向崔妍打出三颗铁胆,崔妍的毫不示弱,手中也有几颗石子向顾秀shè了过去。本来,盛怒之下的崔妍是有跟顾秀拼个两败俱伤的心,但她后shè出的石子竟匪夷所思地被吸引到顾秀的铁胆上,两颗铁胆与石子相碰后被击飞,可还是有一颗铁胆打中了崔妍的脚踝。
崔妍扑通倒地,但她咬着牙没吱声也没有喊叫。
顾秀笑着,笑容中显出一股狠辣:“谁要是想断我财路,我先费了他!”
场中一片寂静。就连一直顾秀不对眼的法普和尚也没什么。
更多的人,则是将目光集中到狐毛身上。这种场面,谁的拳头硬谁才有资格话。
狐毛低头想了想,:“我也同意顾秀和戚国轩的意思,目前既然离找到‘血耳’就差一步了,我们便更应当心。单独行动,不是送死,就是打草惊蛇。”
着,狐毛又走上前,将崔妍搀了起来:“放心吧,有我狐毛在,我就一定让‘血耳’给你爹娘抵命。你还不知道吧,我初出道时还和你爹喝过酒呢。”
崔妍哇的一声,扑到狐毛怀里哭了起来。这时,罗宜与狐毛视线相接,互相间像是交换了好多话语。最后两人笑笑地互相头示意,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算了,丫头,我适才出手重了,只要你听话,等这件事完了,我会将这手铁胆工夫传给你。”顾秀脸上笑意不减。
顾秀的话完了,崔妍的泪也就哭完了,她没有像别的女孩子再抽抽涕涕下去,而是坐回桌前,一如往常地沉静下来,右手中捻起了她的石子。如果不是她那双红肿的眼睛,人们很可能会忘记刚刚发生过什么。
“呵呵,好!那么我们商量一下下步该如何进行。”话的是戚国轩。
…………
商量的结果是:君子剑?戚国轩与暗虎?顾秀分别到外面一一将所有染工织工打探一遍,和尚、九娘、崔妍以及罗宜守在客店接应。这里隐含有监视罗宜与崔妍的意思,防止他们独自去报仇。虽然这种可能xìng很低,但江湖人历来会在互相间留上一手。
只有狐毛空了下来,因为,谁也不敢支使他,而且也没人能留得住他。
狐毛独自一人走出了这茶楼,正要赶赴与费郎中之约。但他没走几步,却被人叫住了:
“狐爷留步。”
狐毛扭头一看,是九娘。
“是你……什么事?”狐毛问。
“卫薇的医术怎么样?”九娘反问。
“呃,应当是不错吧。”狐毛被九娘问得有摸不着头脑。
“我想找她看病。”
“她最近的身体不好,你不妨去找别的……”
“是费老郎中向我推荐的她。”
“这……”狐毛犹疑了一下,“好吧,我会转告她的。”
“多谢。”
看着九娘转身又走进茶楼,狐毛心里不出来的有种惦惦的感觉。今天,他本想推掉所有的事,陪连紫一起去郑国,但是话到了嘴边,他又难以出口。不但如此,他可能反而还要将连紫再次卷进来。对连紫,狐毛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狐毛加快步伐在大街上穿行。没过多久,在落松茶楼外面的大街上,他便看到正站着的东张西望的老何。
“老何。”狐毛招呼了一声。
“唉,狐爷。您总算来了。”何老头寻声也看到了狐毛,“费郎中正在楼上等着呢。”
“好。你可以回去了。”
罢,狐毛进了落松楼。上得三楼,径直就推开了一个厢房的房门,然后,直接就问道:
“费老,她到底还有救没救?!”
正安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费一水,差没让狐毛给呛着。放下茶碗,示意狐毛先坐下。
“子,你急什么。”
狐毛也感到自己唐突,依言做到费一水对面。但他还是问:
“她自己只能活一年,这是不是真的?”
“唉,虽然一年后还真不好,但你也没必要这么急。老夫刚刚在幽竹居给她诊完脉回来,一直到此刻还在琢磨她身上的伤。”
“……”
“老夫突然发觉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
“虽然卫丫头弄不好一年后就生死难料,但只从脸sè上看,你却很难看到她有病。而且,我猜她的武功一也没受影响吧。”
“这是挺奇怪,可这又与她的内伤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呵呵,老夫总算有明白她们流云宗功法的妙处了……”
“怎么?卫薇跟您,她是流云宗的弟子?”
“嗯。”费一水头,接着道:“这种功法,是一种让人体的经脉不断壮大滋生,甚至可以替换原有经脉,反老归童的奇术。也就是,她现在全靠她的内功在撑着。内功耗尽则人死,内功壮大则……”
“则什么?”
“则内伤全愈!”
“啊!?”狐毛即惊且喜,“那还不简单,我们给她用些有助行功的珍稀之药,或者找内家宗师助她内功进阶不就行了。哎,呵呵……”
费老头摇了摇头,然后,便向狐毛泼了盆冷水:“你的这两个方法都不可取。珍稀之药,卫丫头是绝不能再吃了,我怀疑她这一身内伤就是吃药吃出来的,现在只要稍重一的药,对她来都九死一生。至于请内家宗师行功就更不行了,这丫头的所修内功与真正内家宗师的内功南辕北辙。弄不好,一掌下去,卫丫头就该埋啦。”
“那,了这么半天,你总归是想出什么办法来了吧。”
“嗯。我这里真是没有什么用的疗法。不过,我想流云宗应当是有办法救她。当然,这也只是老夫的推测。”
“这么,她还是必须要去郑国?”
“嗯。而且要尽快。并且,你还要时时告介她,就算服着我的药丸,也不要再出手了。因为,她内力一旦耗尽,就将必死无疑。”
狐毛深深吐了口气,心里隐隐觉得,连紫是不可能死了。而且,这种想法每在他心里过一遍,都会愈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