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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楼其实也不算是特别小的馆舍。它分上中下三层,上面两层是客房,下面一层是饭厅和伙计们住宿的地方。客房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多间。饭厅在外有十个大饭桌,里面还有三个很别致的小雅间。
傍晚,外边的天空已经蒙蒙黑了,但却是三宝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饭厅外面的十桌都摆上了酒席。旁边坐满了人,这里面有出门在外的商人,有小富人家的子弟,还有一些劳累了一天的手艺人,当然,更少了四五个从青楼召来的歌妓,她们分坐在几桌,正在与客人斟酒打浑(对于这种女人,连紫从没正眼瞧过的)。
这正是:人来人往不绝,香衣鬓影闪动,酒气醺天,肉香撩人。喏大的一个馆堂,眼看着就要被这些吵吵声和吆喝声给撑破了。
就在大堂的南角一隅,一群本地商人正在闲聊:
“哎哎哎,你们都听到昨晚那一声闷响没有?”一个胖商人忽然向众人问道。
对坐一个身着绿袍的中年商人,正吃着菜,随口应到:“嗯,那么大动静,谁没听见。”
然后他旁边的一个人又补充道:“我听官差们说,那是天上降下的火雷将西郊的小树林给烧了。”
“对,是这么说的……是这么说的……嗯嗯……”所有人都点头称是。
胖商人斜了一眼众人,笑道:
“什么天降火雷?哼!”
绿袍商人,看了眼胖商人,随即笑了,“怎么,潘兄还知道什么内情?”
胖商人向旁边看了看,伸着头向众人小声道:“嘿,根本就是妖邪在作祟!”
他用眼睛扫了下众人,继续道:“这可是我家的长工亲眼见到的:这小子本来是到双杨铺会他的老相好去了,半夜才回来,可他在回来的路上正好就经过那小树林!那时,他看到天上有一个小红点,一闪一闪,一绕一绕,每过一处地方,便呼啦啦窜起通天大火呀……”
旁边一个人,这时嘿嘿笑道:“我看是你那个长工夜里累过头了,眼花啦吧……”
众人一阵窃笑,好不委琐,就连胖商人也是心有契焉地干笑了两声,他又说道:“不过,这小子后来又看到一个人,虽然太远没看清,但是很像……”
“谁?”
“是个女人,你们猜猜。”…………
正在他们说话间,连紫拉着青儿从外边走了进来——整个三宝楼能牵马上楼的,就连紫这独一份。
胖子颇有深意地看了看连紫,众人便同时向连紫望了过去,正巧碰到连紫也正向这边瞥来一眼,几个大男人,登时便将头缩了回去,心中怯怯如遇虎蝎。
绿袍商人连忙道:“打住,打住,这姑奶奶,咱们可惹不起。她可是个抬手就杀人,连眼都不带眨一眨的主儿啊!”
接着又有一个人补充道:“她好像还跟咱城牧大人沾亲带故,连狐大侠都拿她没办法。你敢在背后说她的闲话,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啊……我又没说什么,话都是你说的。”胖商人这下子也被弄得兴味索然了。
于是这一桌人,便起了个别的话头,谁也不敢再提方才的事了……
三宝楼的账房兼掌柜,老孙头,正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拨打着算盘。虽然现在是三宝楼最忙的时候,但是,一天中有七层的银子都是这时挣的,也不由他不高兴。由其是今天,过账的银子又比平常多了五层。
可是,就在这挣钱的大好时机,大伙计丁安却请了半天假,回家看老娘去了。他这一走,可将其它的伙计累得不轻。好在,这小子现在总算回来了。
而且,他前脚刚一进门,后面就跟来了几个出手极为绰绌的爷。这几个爷包下了一个雅间,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呵呵,这真是财神来了,想挡都挡不住。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老孙头算盘打的又响又脆,就在这时,只听铛啷一声传来,竟是丁安将一盘上好的清蒸红鱼给打碎了。一桌客人连声喝叱,丁安低着头赶紧赔不是。老孙头见那桌客人到也没故意找茬,骂上几句气也就消了,因此,用不着自己出面。他只暗暗地将清蒸红鱼的价钱算了一下——少说丁安这一旬的工钱是泡汤了。
“这小子向来麻利,今天这是怎么了。”老孙头心中嘀咕。
正想间,“咚”,银子落到桌案的声响,将老孙头的思绪拉了回来。一瞧,这可不就是他的小财神嘛,于是,他立刻谄笑道:
“呦,卫小姐,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呵呵呵……”
连紫淡淡说道:“半个时辰后,给俺房里送些吃的。另外再给俺烧一桶水,洗……洗澡用的。”
“明白,呵呵呵,明白,呵呵呵……”
交待完话,连紫牵着青儿上楼去了。
老孙头掂了掂连紫给的银子,足有三两多。一般房客一晚上也就肯给一两银子,这回老孙头又多赚了两倍的钱。
老孙头到也摸出这傻丫头的脾气了。她到不是故意乱花钱,如果每样菜都定好几文几文,那她还真会一文钱一文钱的数给你,多一文也不会给你。然而,好笑的是,这丫头竟然不会裁银子,一块五两重的银子,她只当五两用,绝不会切开来,分成两块银子用。她付钱时,所用的那些二两,三两的银钱,又都别人在找钱时给她的。也就是摸准了连紫的这个习性,老孙头在给连紫报价时,向来只说值多少多少纹银,绝口不提铜钱的事。而且是一天一结账。这样几天下来,他在连紫身上揩的油可是多了去了。
“丁安这小子,也一样是得了不少好处吧。”老孙头喃喃自语,眼睛不自觉瞅了一眼大堂,正好看到丁安不去招呼其它客人,而是一个人向雅间走去。
“呵,这小子怕是又攀上高枝儿喽。”老孙头的算盘又无聊地响了起来。
…………
——有人说,经常在刀口上挣命的人,鼻子会特别灵,任何危险的气息都能嗅得出来;有人说,只要你察颜观色的本领练到家,不用管那人说什么,你只要听一听他的呼吸声,就能将他的心看透……她的父亲告戒过她:在你心坎的最里边儿,一定要防备着所有人。因为,任何人,哪怕是你的至亲至近,都有可能在一定的时间,一定的条件下,出卖你。她的丈夫说过:“如果有人不再值得俺相信,俺就会杀了他。”——
在床上,连紫盘膝而坐,《水木真经》已经在体内行了十几个周天,一天的劳累和倦意被舒解了大半。
“笃,笃,笃。”敲门声。
“进吧。”连紫应了一下。
“唉。”丁安单手托着大托盘走了进来。不一会儿,一桌丰盛的晚餐就摆在了连紫面前。
“先给俺将洗澡水打了,俺现在还不饿。”
“唉,好。”丁安点了下头,转身出去。
连紫笑了笑,继续闭目练功。
这时的热水是客店常备的,不用现烧,因而,丁安很快就将洗澡水准备好了。连紫这时又将《水木真经》练个两周天,肚子到真是有点饿了。
丁安伺侯得殷勤,为连紫打完水后,并没急着要走,而是立在一旁看连紫还有什么吩咐。
人家那么客气,连紫也不能太薄人家的面子。手掌一撑床板,像只野猫似的便跳到椅子上,连紫一面从饭桌上拿起筷子,一面笑笑地望着丁安。
丁安也不知道连紫在笑什么,却不得不傻呵呵陪着连紫笑。
突然,“叮——”的一声,连紫轻轻敲了下汤碗,美目中笑意全无。丁安愣在当场……
…………
应当说,三宝楼的菜色还真是相当不错。几天来,连紫也将四方城逛熟了,有点名气的几个酒楼都去看了看,然而,还真就数三宝楼厨子的手艺对她胃口。
也就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口腹之欲,连紫才明知这店里的上上下下都在骗自己的钱,还愿意在这里住。没办法,连紫一贪嘴,二好虚荣,这是她的本性,而且她只能再活五年了,实在也没心去克制自己。
不过,连紫也能静下心来修行,能在漫长的修行过程中找到乐趣。比如现在,吃得饱饱的她,就挺高兴的。因为虽然凡人界灵气稀薄,吸收灵气极难,但是她在水中吸收灵气的速度却比在别处高一倍有余。这样,只要再让她修练几个时辰的《延寿经》,她昨晚战斗时损耗的灵气,就能补回来了。
青儿在眯着眼打磕睡,连紫在闭着眼练功,一只长长的蜡烛在晃晃地燃着。
过了很久很久,除了窗外不时呜啸而过的风声,再也没有什么声响了;蜡烛只剩那小小的一点,除了它,客房内外也再没有什么别的光亮了。
连紫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暖和的被窝里,她喜欢穿着衣服睡觉,今夜特意穿了那件刚刚拿回来的黄色套裙。睡姿酣然。
就在小蜡烛将熄未熄的时刻,忽地,一股清香从窗棂飘来。这香味,像是在女子身上常常可以闻到兰麝之香,一如初春的薄雾弥漫到整个房间,可品,可饮,可以醉人。连紫睡得更沉了,就连青儿也仰倒在地,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