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元年八月初一,金国东京路辽阳府西南六十里处,唐王顶
这是一座耸立于通往辽阳府的官道西面,形状象马鞍子的山峰,与西面的“安山”隔着一片狭窄的河谷,东西对峙,一同扼守着通往辽阳府的交通要道。
在安山山脚下,靠近官道的一片旷野之地,有一处名为“鹤柱馆”的驿馆。
“嘎吱”
清晨,晨曦刚刚破晓,破败的院落,掉漆的院门被推开,一个珠圆玉润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一张圆润的鹅蛋脸,激动得满脸通红,兴奋不已。
“圆珠,你快过来!”
少女刚一跨过门槛,一位少妇就拉住她的衣袖,柳眉横竖,嗔怪道,“外面一片混乱,你跑出去做甚,教姐姐们好生担忧。”
少妇面如玉盘,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大气从容、高贵雅致的气质,嘴上虽然责备着少女,但是语气中却没有半点责备,反而带着宠溺与担忧。
少女弯着唇角,眼睛弯成两个弯弯的小月牙,脸颊两侧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大姐,你可知道外面发生甚事?”
“发生甚事?”少妇听着门外一片喧闹,鸡飞狗跳,黛眉颦蹙,身后的房舍中走出三位气质沉静,长相靓丽的少妇。
这三位女子皆辫发盘髻,身穿黑紫色六裥襜裙,皆是女真妇人的打扮,举止间透露着一股优雅端庄的贵气。
“二姐,三姐,四姐”少女朝三位少妇唱了喏,青葱般的玉指朝着院落外遥遥一指,神秘兮兮的说道,“我适才在外面探听到,南边有贼人杀来,连那盖天大王似也受伤了。”
“那厮竟然受伤了?”
四位少妇皆是玉容失色,张大了那双水杏般的明眸,显然吃惊不小。
“难怪那狗贼今日一早急忙离去,还将我等丢下。”
容貌最为出众的那位“四姐”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解恨。
“这贼人好生厉害,竟伤了那盖天大王。”大姐不禁感慨,眼中泛起轻微的波澜,又一脸狐疑看着身边的姐妹,“他们又究竟是何来历,竟然敢……”
“大姐,你说会不会是九哥派人来救我们了?”少女满脸希冀,清亮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紧张,“二十五姐不是说过十四姐和二十姐已被……”
“唉”少妇轻叹一声,爱怜地轻抚着少女乌黑靓丽的秀发,凄然一笑,眼中满是无奈,“我等已然身处辽东,远离海滨,九哥纵然派水师泛海北上,也难以深入金国腹地。”
“那些贼人若是打过来,我等该如何是好?”
“二姐”黛眉轻蹙,有些焦躁不安的说道。
向她们这等青春靓丽的女子,没有完颜赛里的“保护”,若是落到贼人手中,她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我等亡国之人,沦落异国他乡,又能逃到哪里?”
大姐轻轻扬起玉掌,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眼神里没有惊慌、没有害怕,有的是一种生死看透的洒脱淡然。
落到贼人手中又如何?
最多也就是从另一个地狱坠落到另一个地狱罢了。
“大姐”少女撅着小嘴,显然不愿认命,正欲开口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贼人杀来了!”
地面传来了微微的震动声,这震动声渐渐加大,没多久便能听到那远处传来的密集马蹄声,院门外的脚步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咣当咣当”的锣鼓声。
……
霭霭官道上,汇聚着数百名骑兵,这些骑兵各个身披红色棉甲,在微风中宛如一片赤红的火焰。
驻足于杨柳依依的河畔,马蹄踩踏杂草的声音分外清晰,一身山文甲的朱霖骑着一匹毛发光亮,四蹄健壮的神俊白马,一双长睫微抬,漆黑如墨的眸子静静凝视河对岸的“鹤柱馆”。
这处占地颇广的驿馆,如今里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呼天抢地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中队的骑兵从大门处涌入驿馆,驿馆内的人不是吓的跪地求饶,就是狼狈不堪地四处逃窜,躲入房舍中。
这座以传说的丁令威化鹤归来“集于华表柱”得名的驿馆,原本是辽阳府治下的鹤野县,设置于官道上专供过往官员、驿卒就餐住宿的驿馆。
因为处于通往辽阳府的交通要道上,南来北往的商贾都会通过此地,故而车马繁多,商贾极盛,鹤柱馆在百年内便慢慢形成了一处繁华的大型商镇,都能顶得上熊岳县那样的县城了。
然而在经历了辽季的战乱后,辽东大地多遭兵衅,城池被毁,民多逃离。
鹤柱馆虽然侥幸在战火中幸存下来,但经兵火之后,却是一片萧条,不复往日繁华,直到最近几年才慢慢恢复了些许生气。
朱霖的目光仅在鹤柱馆停留片刻,又落到了官道两侧的安山和唐王顶,也就是后世的东西鞍山。
安山和唐王顶地处辽海之冲,地势险要。两山浑然一体,成犄角门户之势,首尾呼应,自古以来即是交通要道关口,更是辽阳府通往南部各县的必经之地。
朱霖敏锐的察觉到安山和唐王顶,两山山地联纵一体,山势险要,形成辽阳府南部一道天然的地理屏障。
“那便是鹤野县?”
朱霖一甩手中的马鞭,遥遥指向鹤柱馆左近,坐落于安山河东岸的一片台地上,处于两山之间的咽喉处一座县城。
“副帅,正是鹤野县”朱霖身旁的赵强撇了撇嘴,脸上始终带着些不甘。
朱霖双眼微眯,眸中泛起一丝精光,鹤野县所处的这片台地,西贴杨柳河,再以安山和唐王顶为屏,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堪称一处天然的隘口!
后世的鞍山驿堡,便是修建于此。
“副帅!”
一名小队长从驿馆的大门处急掠而来,趟过安山河,在朱霖面前勒马停下,大声的禀报,“张大队长适才擒获鹤柱馆都监,经审问后,获知虏酋完颜赛里已于辰时出逃,往辽阳府方向逃窜。”
“他娘的,让这鞑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