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少好事之人,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便远远地跟在番子的后面,想要看个究竟。
“很久没有看到番子大举出动了,好像连厂公都在,这次绝对是出大事了!”
“呀,不知道谁家要倒霉了,这个阵仗,事情应该很严重吧?”
“谋逆大罪?不应该啊!最近天下太平,也不可能有人会谋反吧?”
“咦,这是往富人区去的吧?瞧这个方向,那可是我们南京城内最有权势的人住的街坊啊!”
“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
很显然,这时候的百姓,对于厂卫并没有太多恶感。因为一般厂卫动手的对象,基本上是哪些高高在上的人,和普通百姓是无关的。
一般会欺负普通百姓的,其实反而是地方官府和地方恶势力的结合。
此时,就见到东厂和西厂的大队人马,到达了一个非常气派的府门之前。
这个府门是有两座巨大的石狮子镇门,门口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用于夜间照明的,上面写着一个“李”字。
吃瓜的人群,就算在远处,也一下就认出了这里是谁的府邸。
“咦,这不是临淮侯的府邸么?番子这是冲临淮侯去的?”
“这事儿大了,临淮侯祖上可是开国的曹国公,竟然也犯事了?”
“啧啧,这是绝对很大,要不然不可能是东厂和西厂一起过来的!”
“你们看,那些番子连等都不等,到了直接踹开大门拥进去了!哇,肯定是一场好戏!”
“对哦,就是可惜了,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了?”
“……”
这时候的临淮侯,是第七代,名曰李祖述,祖上就是开国的曹国公李文忠。李文忠的国公爵位传到儿子李景隆这一代后,就被朱棣废除。
后来到嘉靖朝时,文官联合起来对抗嘉靖皇帝,搞大礼仪之争什么的,闹得嘉靖皇帝很是头疼,就把开国时候被废了爵位的那些勋贵后人又找了出来,封爵以待,估计是期待这些开国功臣的后人,能帮着皇室的。
只是很可惜,这些开国功臣的后人,基本上就没有祖宗的风范,一个个贪生怕死,只知道享乐的那种。临淮侯,就是嘉靖皇帝把李文忠的后裔找出来,给了一个临淮侯的爵位。
在原本的历史上,传到明末这代临淮侯时,就叫李祖述,随同其他南京勋贵,开门投降了满清,压根就没有抵抗,所有的财富,也最终便宜了满清。
这时候,李祖述正在自个府里并没有外出,听到门外传来喧哗声正诧异呢,就有家丁连滚带爬地跑来禀告说,厂卫闯进来了。
一听这话,李祖述顿时色变,当时就两腿哆嗦了起来。
厂卫的赫赫凶名,在天启朝的时候达到顶峰,不过那个时候,厂卫主要对付的是文官,和勋贵这边并没有多少冲突。
但是到了最近几年,重新活跃起来的厂卫有超过天启年间的趋势,当今皇帝甚至还新设立了西厂,不但对付文官,而且还对付有名的盐商、晋商等等,甚至连京师的成国公都给抄了。
过去了这几年,又是在远离京师的南京,本来以为锦衣卫的重心转到了军队中,这几年也没有听说番子查抄什么人,都以为是沉静下去了。
结果没想到……
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一点,李祖述心中很清楚。他强自镇静,刚出了房门,还没来及去前院呢,就看到大批的厂卫拥到了后院,看到有人,二话不说,就喝令下跪。
“我乃临淮侯……”
李祖述的话还没说完呢,就看到他当面的一个西厂番子竟然抽刀,似乎见他不遵号令准备砍他了,吓得他一个激灵,顿时就双腿一乱,跪了下去。
其他家丁侍女之类的,在如狼似虎的番子门前,没有一个人敢硬气,全都跟着跪在地上。
番子们继续闯入所有的房间,把里面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全都驱赶到了院子里,随后,把持住了各个走廊院门等等,一声不吭,却又带着煞气,凶神恶煞一样,让所有人都吓得在那发抖,很多人想哭,却又不敢哭。
过了一会之后,就见又一群番子簇拥着两个穿着大红绯袍的太监进来。李祖述抬头看去,虽然他不认识,不过看这服侍,他便也能猜出来,这怕是东西厂的厂公了。
其实,其中一人,他是认识的,就是驻扎在南京好几年了的东厂提督王德化。不过此时的王德化,虽然贵为东厂提督,不过却落后另外那个太监一个身子,看样子,还小心翼翼地伺候。
一看这场景,李祖述便也猜出来,为首的这个人,估计就是当今皇帝最宠信的内臣,司礼监掌印太监兼西厂提督王承恩了!
这是什么时候到南京的?
一看到是王承恩也出现在他面前,李祖述就更加不安了,不过他心中也是明白,眼前的处境,不是恐慌就能混过去的。
他正在思考着怎么应对时,就见王承恩已经到了他面前,就在堂前屋檐下,坐了东厂番子及时端来的太师椅上,当然,王德化也有,不过王德化自己在坐的时候,把椅子稍微靠后了一些,并没有敢和王承恩并排而坐。
只见王承恩盯着面前的李祖述,冷声说道:“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把朝廷的蒸汽机图纸卖给西夷,万岁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知道不?”
“没有,我没有!”李祖述一听,立刻否认,“我都不知道什么是蒸汽机图纸,还请厂公明察啊!”
对于他的这个反应,王承恩早就在有意料了,也不啰嗦,直接一挥手,随后就见到两个西厂番子押着一个人进来。
李祖述一见这人,便立刻情绪激动地先说道:“厂公明察啊,这个人做事,都和我无关啊,虽然是我府上的家生子,但是以前犯错,早已被我驱逐出府了啊!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从未和他联系过的。”
王承恩听了,却是嘴角微撇,露出了一丝冷笑,随后吩咐道:“给咱家搜,另外,把这府里的这些人都分开,好好伺候伺候,第一个招供的,算戴罪立功,可免死罪!”
“遵命!”西厂番子一听,立刻蜂拥而上,两个人抓一个,也包括了临淮侯李祖述,以及他的儿子、女儿、妻妾等等,就往各个房间拉去,显然是要分开用刑。
边上的王德化看到这一幕,略微侧目,瞧了一下王承恩的侧影,眼皮都不由得跳了一下。
跑来临淮侯府,是王承恩的要求,原因的话,他也是知道的,就是西厂这边根据他之前禀告的线索,结合葡萄牙人提供的消息,已经抓到了出售图纸的人,并且一层层往上挖,最终抓到了临淮侯的这个家生子。
但是,王德化这边,也确实确认了这个家生子是已经犯错被临淮侯驱逐了的,因此,虽然他有所怀疑临淮侯,却也不敢直接对临淮侯动粗。
想当年的时候,这些南京勋贵的团结,他也是见识过的。一旦动了临淮侯,却又没有什么证据的话,估计所有南京勋贵都会闹起来。
对此,说真的,王德化还是有点怕的,因为他自己知道,他在当今皇帝的眼中是犯过错的,指不定皇帝还是没有忘怀当年的事情,一旦他被南京勋贵群起而攻之,就很可能会倒霉的。
然而,王承恩却没有他这个顾忌,直接领着大队人马,摆出了大阵势,跑来了临淮侯府。如今更是不听临淮侯的解释,立刻给全府上下用刑。这就表明了一个态度,这个临淮侯绝对是要完,不可能最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收场了。要不然,就算王承恩也不可能不承担后果。
换句话说,当王承恩决心这么干的时候,临淮侯不管有没有罪,那都是有罪了!
这份权势,看得王德化非常羡慕!
看看,这就是得圣宠的,做事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传言,皇帝在设立西厂时候交代给王承恩的话:东厂,锦衣卫破不了的桉由西厂来破,还有,东厂,锦衣卫不敢杀的人西厂杀,东厂,锦衣卫不敢管的事西厂管,一句话,东厂,锦衣卫管得了的西厂要管,东厂,锦衣卫管不了的西厂更要管,先抓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
这一刻,王德化真得是无限地羡慕。再看王承恩时,就见他正在悠然自得地喝起番子端上的茶水,就好像来这临淮侯府,只是喝茶听戏一样。只不过这个戏不是一般的戏,而是各房间传出来的惨叫声。
王德化正在想着这些时,忽然,就看到完成承恩转头看向他,澹澹地说道:“这个茶还是不错的,不愧西湖龙井之名。”
王德化一听,连忙回过神来,开始低姿态地奉承这位红人。
王承恩估计是被他奉承地比较舒服,毕竟想当初的时候,他都只是王德化手下的一个小太监而已,因此被当年大哥奉承之下,他心情就比较不错地问王德化道:“你是不是觉得咱家做事有点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