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堆“义愤填膺”声中,也有个别人,是有其他意见的。
这不,等这些声音小了一点之后,就有一人,底气不足地说道:“你们忘记了,京师的成国公是什么个下场?”
一听这话,顿时议事大堂内就一下安静了下来。
成国公虽然不是太祖皇帝所封,可也是成祖皇帝所封的啊!祖上一样是有大功于大明朝,是帮着成祖皇帝夺取皇位的!
可是,就这样的成国公,在前年的时候,不是被抄家灭族了么!这才只过去了两年而已啊!
然而,徐文爵很快就反驳道:“我们能和那成国公一样?他是图谋害死皇子,这可是谋逆大罪,抄家灭族那是活该,丹书铁券也不管这个的!而我们呢,我们可是人在府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我们图谋皇子了么?我们干什么了?这能比么!”
一听他这话,顿时议事大堂内的气氛,立刻就又高涨起来了,很多人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没错,就是这个理,我们和那成国公能一样么?”
“对对对,成国公那是真谋反,我们最多是赚点钱而已,这可是有本质的区别!”
“对啊,不能比不能比的!”
“再说了,我们这里多少家?那些厂卫,还有该死的马士英在这乱搞,逼迫我们这么多开国功臣之后,这是引发众怒的。我们只要联合起来,一起反抗,当今皇帝还能把我们都给处置了?”
“可不是,人多力量大,一支箭容易折断,一捆箭,就看他们怎么折?谁有这个能耐、胆量来折?那王德化还是李若链,还是说马士英?我看他们怎么敢!”
“……”
有老成持重的人,看到魏国公徐弘基不说话,便咨询道:“公爷是怎么看的?”
听到这话,议事大堂内便安静了下来,纷纷看着魏国公,等他说话。
徐弘基看着他们,脸色不是很好看,缓缓地说道:“如果我们在南京一起动起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和文人在北方的闹事相呼应。如此一来,想必皇上那边的压力会更大!”
“对啊!”一听这话,徐文爵立刻便附和道,“京师那边不是正在闹贡院案么?皇上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抄了屈服孔家,读书人都拥到京师去了。也就是我们江南这边离京师太远,要不然都能把京师给挤爆了!”
兴奋之下,他都一口气往下说道:“我估计着,皇帝这会儿真头疼着呢!如果加上我们世代功勋都闹,看看,厂卫和那个马士英狗腿子把我们逼成什么样了!”
听到他这番话,顿时,议事大堂内的气氛,顿时就又热烈了起来。
在他们想来,皇帝脑袋有问题才去动曲阜孔家,一下就捅了读书人的马蜂窝了吧?
这个时候,勋贵这边再一喊冤,说厂卫和马士英陷害忠良,指不定皇帝就得处罚下厂卫,最好把马士英也给下了大狱。
“没错,我们大明朝这么多皇帝,哪个皇帝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就当年的嘉靖皇帝,还只是一部分文官闹事,那都花了多少时间才抚平了事情。这一次,只要是读书人都要为孔家喊冤,看皇帝怎么处置?”
“说的对,就如今这种情况,哪怕换了嘉靖皇帝在世,肯定也要屈服!这和当年只是争论那大礼仪的事情,根本就是天渊之别!”
“文官都和皇帝在斗了,如今皇帝能依靠的,就只有我们了。可是,我们整被厂卫在陷害,那皇帝要想我们为他站台,必然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没错,现在闹起来正是时候,过了这个村,只是我们闹的话,就怕压力大了一点。我们这位皇帝,也确实是有点愣的。”
“……”
他们这些人,纷纷在嚷着自己的想法,却没想过,嘉靖皇帝可能确实没法应对来自文官勋贵的压力,但是,大明朝的开国皇帝呢?
徐宏基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他们在说话。有一点,他是比较赞同的。
当今这位天子,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一般的皇帝,谁会让厂卫到南京来胡闹?一般的皇帝,谁会对屈服孔家出手,最多换个人当衍圣公就了不起了。可这位皇帝,竟然把曲阜孔家给抄了,以至于惹得天下读书人都为曲阜孔家抱不平,云集京师要个说法。
这种事情,你皇帝的权力再大,又能怎么样?总不能把所有的读书人都杀了吧?
真以为皇帝就能为所欲为?
瞧着吧,曲阜孔家的这次事情,当今皇帝必定会退让,把抄来的钱财再还回去,这就是打他自己的脸了。
这个事情,必然会引发读书人的笔杆子,到时候的诗词歌赋,还有史书上,都会留下浓浓的一笔。
当今皇帝的名声,怕是要毁了的!
南京这边,联合那些乡绅再和那些厂卫闹起来的话,应该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了吧?
这么想着,徐弘基又仔细地考虑了一会,感觉没什么问题,便终于开口说道:“为了祖宗留下的基业,那就再做上一场吧!”
听到他开口了,其他人便都注视着他。
“我们先不要出面,就让厂卫和马士英在那闹!”只听徐弘基说道,“多让他们抓些人,抓到犯众怒之后,我们一家家站出来,必要的时候,丹书铁券开路,看这些厂卫,还有那马士英有没有这个胆无视丹书铁券!”
“好,公爷的这个主意好!看他们逼得这个份上,皇帝要是还不给一个说法,必然会是国将不国也!”
“没错,我们几家都是有丹书铁券的,就凭他们,敢动太祖皇帝封下的丹书铁券?”
“到时候围住他们的府邸,不让他们出入,只要不像那些读书人一样喊出忤逆之言,难不成还敢拿军队来镇压我们?”
“……”
在众人的附和之下,大概的对策便有了。随后,他们这些勋贵便开始商议起具体的细节。
…………
马士英这边,很快就贴出了布告,让隐户自首,可免罪责;如果被抓,那就要服劳役。
同时,阮大铖和陈圆圆这边的宣传,也开始配合起来,鼓励隐户自首。演戏的,唱曲的,还有小品等方式,都有。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第一阶段,是抓捕一批人,制造紧张气氛;
如今是第二阶段,让隐户自首为主。毕竟江南这边的隐户实在太多,真要抓的话,那也抓不过来的。
第三阶段,就是隐户清查地差不多了,就开始重新丈量土地。这一点的话,自首的隐户就很重要了。他们提供的土地信息,就是很有用的。
当然,基于田亩账册都被烧了,回头的时候,就由马士英这边说了算,至于什么私人财产不可侵占,在皇权之下,那是放屁!
然而,让马士英他们没想到的是,南京这边的风向,忽然就开始变了。
先是读书人开始聚集,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些其实就是地方乡绅,没多少区别。
他们没法去京师,就在南京城内外声援京师那边,高喊着口号,要求还圣贤之后一个公道。反对朝廷,其实就是反对皇帝那么严酷地对待圣贤之后。
南京这边的社团风气本来就浓厚,因此聚集了非常多的文人。
这些文人大概也是吸取了京师那边的教训,没敢占领贡院这种,去阻碍官府办公,算是比较遵守规矩的抗议,还向官府递交请愿书之类。
官府这边,也都是文官,自然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纷纷安慰,甚至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写奏章,要给皇帝上书,还衍圣公一个公道。
或者说,那些官府中人压根不处理这些事情,直接往上报,由上官看着办。一级级地上报,就报到了南京守备、南京镇守太监以及马士英这边。因为他们三个,就是如今南京城的实权官员。
卢九德就跑马士英这边来诉苦了,这等大事,他是没那个胆量去抓人的。
就连马士英,都有点为难了。因为他也是读书人出身,于情于理,也要为曲阜孔家喊冤。
好在王德化点醒了他,让他不要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就专注之前的事情。这种文人闹事的事情,等京师那边有了定论再说不迟。
“你也不想想,之前文人虽有抗议,可离京师太远,也就嘴巴喊个一句而已。但如今却是群聚而起?这是为何?绝对是想转移我们的视线而已!别理就是!”
对于王德化的这句话,马士英深以为然,便听了王德化的的话,继续清查隐户,推进第二阶段的事情。
不过效果并不好,自首的隐户没几个,反而之前被抓而越狱的隐户有不少。追问起来,就是人手不够,也不知道是不是地方上故意放走的。
还有,不管是阮大铖那边,还是陈圆圆
这边,都遇到了砸场子的。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地方无赖,就闹你场子,让你没法宣传。他们也不怕关,也不怕打。就这种小事,总不能为此杀人吧?
连续几日之后,阮大铖和陈圆圆都无奈地来找马士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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