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那些杂兵消耗了守城力量的第一波之后,精锐紧随其后的进攻,多少是会有些效果的。
这一招在之前的战事中,屡次奏效!
然而,让李自成相当意外的是,远远地看去,虽然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但是有一点是可以明确的,他的精锐开始攻城了,但是,也压根就没比那些杂兵好多少!
甚至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那些精锐的攻城力度,竟然比杂兵还弱!
这是怎么回事?
诧异之下,李自成忍不住骑马想前行,近前去看个清楚。
不过他才刚动,就立刻被宋献策给拦住了:“大将军,不可近前!”
上一次战事的时候,靠前指挥,结果没想到,城头上那个陈永福,竟然使用的是硬弓,并且还射得很准,以至于损伤了李自成的一只眼睛。
有了这个教训,就算李自成想要再冒险,他的手下也不敢让他靠前了。
此时,李自成一听,便立刻觉得自己的那只眼睛隐隐有点疼。
拉住缰绳,没再向前,但是他握着马鞭的手却向前一指,恼怒地说道:“他们是没有吃饱饭么?就这样攻城的?”
宋献策还没有来得及答话,边上的李岩先开口说道:“大将军,确实有些蹊跷,我上前去看看!”
“好!”李自成听了,立刻点头。
李岩当即毫无畏惧,立刻拍马上前。
在他后面的红娘子一见,连忙跟上道:“相公,等等我!”
与此同时,城头上,箭楼里的孙传庭,对于目前的交战情况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守城将士,完全贯彻了他的意图。
对于那些老弱残兵的攻城,守城的将士都是拿刀枪剑戟,金汁倾倒,狼牙拍等手段来对付;城头上的远程武器,包括弓箭,弩,还有火枪等等,都是往城下那些精壮贼人身上招呼,不让他们有攀爬城墙的机会。
之所以在战时,还能这么分得清,他心中大概也有数。
第一,是开封城的守兵,经历过两次和城外流贼的守城战,已经锻炼出胆子了。
第二,这一次的临战准备充分,事先多次交代,并且每个城防端都选拔出精锐军官指挥。
第三,他孙传庭的威名摆在这里,让守城将士更有底气,也更信服他的军令。
如此种种原因之下,才会有底下人较好地执行他的军令而不至于慌乱。
心中满意之下,孙传庭继续用望远镜观察敌情。
说真的,这望远镜临战应用,还真是很好用。
那些流贼精锐穿着破烂,混在杂兵队伍中,还离得远呢,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孙传庭正看着,忽然发现了什么,缓慢移动中的望远镜顿时定格,仔细观察之后,他便立刻吩咐手下道:“传令炮兵,瞄准正前方两箭距离处身穿红色衣裳那一堆人,开炮!”
亲卫听到,看了下城外,再向他确认了一次之后,便立刻离开,匆匆赶去传令了。
李自成等人在远处,孙传庭一直是有盯着的,只是太远,虽然火炮的射程勉强能达到,可准度就一点都没有,他也就没有下令开炮。
可此时,从李自成一伙人那过来了人,看那架势,也是一个头目,处于火炮瞄准射程之内,他就不会放过,能干掉就最好,干不掉也能把人吓走!
过了一会之后,城头上的大炮,一共是五门,忽然之间,“轰轰轰”地响了起来。
在硝烟腾空之时,五颗铁弹激射而出,砸向城外同一处地方。
李岩到了阵前,正在观阵呢,忽然就听到了巨响。
对于这个声音,他当然也是熟悉的,知道那是大炮的声音。
对此,他也不在意。
毕竟这里是战场,城头上开炮,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谁知,他刚想着呢,就见他的左右两侧,传来了一片惨叫声。
李岩定睛看去,却见他的左右两侧,已经出现一道道血沟,离他最近的,不足一丈。
不用说,这是大炮发射的铁弹,在地上弹射犁出来的。
“相公,快走,城头上是瞄准你的!”红娘子看清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对李岩喊道。
李岩见了,也是吃惊,不由得抬头看向城头方向,心中有些奇怪:城外那么多人中,城头上何以知道自己的?这是真得瞄准自己还是凑巧了?
他在想着,红娘子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拍马到了他马头这,一拉他的缰绳,牵着他的马,赶紧先离开为好。
这一次,是幸运,五颗铁弹没有一颗砸到李岩的,可万一后面再有一颗不长眼的话,她相公的血肉之躯,就会落得和边上那些人一样下场的!
李岩也不傻,没敢继续留在前面当靶子,也就没有坚持。
匆匆回到后方李自成这边,他就立刻禀告道:“大将军,我刚才大概看清楚了,好像城头上都是先射杀我们队伍中的头领,因此精锐无人指挥!”
顿了顿,李岩又补充说道:“刚才我一靠前,城头上就用火炮来打我,估计就是一个战法!”
他没有说,李自成的眼睛就又感觉有点疼,心中非常地恼怒。
这开封城里的人,肯定是从上一次的战事中得到了甜头,所以把这“擒贼先擒王”的阴招用到极处了?
看到李自成阴沉着脸不说话,李岩就连忙又对他说道:“大将军,城头上显然是有备在先,并不是城里闹内讧,此战,必然沾不到便宜,既然已经试出虚实,还是先把人撤回来吧?”
“大将军,先撤吧!”宋献策在边上听了,也是点头附和道。
李自成听到他们两人的建议,抬头看了下城头飘扬着的那个“孙”字大旗,恨声点点头说道:“撤!”
鸣金声响起,开封城下的流贼,留下一地的尸体,如同潮水般退去。
城头上的守军,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声。
他们看不到以后,打赢一战,那就是他们庆祝的时候!
并且,他们也能感觉到,这一战看着好像声势很大,但是,他们却感觉不到以前两次战事时候的压迫感,显得更为轻松!
欢呼之后,他们纷纷看向帅旗之下,虽然看不到孙传庭,却也能知道,这是因为那位威名赫赫的督师指挥得好的缘故。
河南巡按高名衡也是非常兴奋地进了箭楼,向正在用望远镜看着城外流贼的孙传庭说道:“大人指挥果然非同凡响,城下尸首,都快有一半都是精壮的流贼。这一次,那贼首该哭了!”
孙传庭听了,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淡淡地说道:“这第一战,理该如此,后面就会难多了。你去救治伤员,抚恤战死的将士吧!”
高名衡讨了个没趣,不过也不在意,毕竟孙传庭就这脾气,而且打了胜仗,那就什么都好说,他当即告退,又匆匆地离开了箭楼。
再过了一会之后,在另外一边的陈永福也赶过来了,见到孙传庭,同样高兴地说道:“大人,这颗粒化的火药,纸壳包装的方式,真得是非常好用!不但装填速度更快,而且射程也提高了不少,威力还更强,把那些躲后面的贼首射翻了不少!”
他是武将,观察地更仔细。
那些贼首身上的护甲更为精良,弓箭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并不算高。但是火枪的铅弹,威力却是大多了。哪怕那些贼首身上的护甲更为精良,也挡不住铅弹对他们的伤害。
在火枪的射程和威力提高之后,射杀或者射伤贼首的难度,一下便降低了很多。也是如此,这一次流贼的攻势看似猛烈,其实压根就没有对开封城头造成很大的压力。
想着这些,他就不由得又对孙传庭说道:“这火药改良之法,真得是太好了,大人该是上奏让皇上奖励想出这改良之法的匠人!”
作为统兵将领,感触最是深刻,因此忍不住就说了出来。
孙传庭听到这话,转头看向他,死鱼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语速不快地对陈永福说道:“这火药之改良法,乃是陛下想出来的。”
“……”陈永福一见,不由得愕然,傻在了那里。
他一直以为,这是兵仗局里某个匠人想出来的,再不济,也有可能是某个精通此道的文官想出来的。
想过这些可能性,就是没想过,这竟然是当今皇帝想出来的!
孙传庭看到他的表情,却是一点都不吃惊,因为他能理解,便对陈永福说道:“有功将士的名单给本官,该发的奖赏都去向周王殿下要。下一次流贼的进攻,会有更多花样,好好准备吧!”
听到这话,陈永福就回过神来,还带着一丝诧异,大声回答道:“末将遵命!”
很显然,他对皇帝竟然改良出更好的火药之事,还在惊讶之中的。
………………
京师,紫禁城内,正在批阅奏章的崇祯皇帝,忽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吓得边上伺候的太监连忙交代小内侍:“快去给陛下拿披风!”
崇祯皇帝听了,摆摆手道:“不用,该是谁在惦记着朕吧!”
想了下,他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