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跳动数值波动激烈。”
“呼吸频率从急促开始趋于稳定。”
“现在就静推一剂胞磷胆碱注射液。”
“两分钟后再推一剂吡拉西坦注射液。”
“病人目前的苏醒趋势强烈,建议立刻通知相关家属。”
......
喧嚣的尘埃。
在霎那间化作虚无。
迷雾般的幻影逐渐敛去。
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
隔世般的恍惚感布满了整个脑海。
略微刺眼的光芒从外面映入,温柔的挥洒在整个房间内,仿佛像是异彩的流动。
原野慎司的视线从朦胧到逐渐清晰。
刚才的那种隔世感也慢慢的消退下去。
像是看了许久电子产品再看真实世界的迷幻感。
他听着耳边类似各种仪器的嘀嘀声,还有能够清晰嗅到的消毒水味道,基本上就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在医院了。
“我没死掉吗?”
虚弱到甚至自己都陌生的呢喃声响起。
“你已经死了十年了。”
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响彻。
原野慎司忍不住皱了眉,艰难的将头扭向另一边,视线中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
在自己病床上白色被褥的侧边,黑丝如瀑气质妩媚的女人正坐着,用纤细的左手搭着自己的下巴,细长的眼眸中满是熟悉的笑意,此刻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脸庞。
“黑川桑?”
眼前的女人熟悉中又透露着陌生。
依旧是那张略显苍白又瘦弱的脸颊,似乎就连身材也是一如既往的孱弱,只是此刻绛红的眼影充斥着妩媚的感觉,黑色披散的长发也貌似长了很大一截,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内敛了起来。
虽然她的脸不施粉黛也显得很白。
但原野慎司能看出她似乎成熟了很多。
像是被施展了时间魔法一般。
而对于自己还能活着的答案也很简单。
也只有她没能杀掉自己的结论了。
估计后来送到医院的也是她。
只是对方刚才所说的十年...
原野慎司微微低下了头,稍微抬起自己枯槁的手指,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虚弱感,不禁满是诧异的问道:“我已经死了十年?”
“只是字面意思而已。”黑川真希拨弄着自己的长发,笑道:“躺在床上十年没醒过来,换句话说不就是死了十年嘛?”
黑川真希见他表情似有不信,心里也能理解这种状况,只是缓缓出声解释道:
“其实当初在函馆八幡宫的时候,我明明对你来了那么多下,可你到最后竟然还没死掉,所以我恢复平静后心里有点后悔,所以就大发善心的把你送到了医院,没想到你的身体素质竟然不错,推进手术室很快就脱离了危险。”
“不过可能是你躺下的时候头磕到了石头,脑部组织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势,所以推出手术室之后一直没醒过来,期间医生也尝试过很多方法把你唤醒,但过了整整九年也没什么反应出现。”
“直到一年前研发出了刺激性电波疗法,后来我用人脉帮你搞到了机器,希望你能在刺激中恢复大脑皮层的活跃性,按照医生的说法你会做个非常长的梦,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之前的梦,说不定你在受到什么刺激后就会苏醒。”
“本来过了半年都没有什么反应的,直到前阵子你有了脑电波的激烈,医生才说你苏醒的可能很大,要不然我都要把这破机器给撤掉了,但再之后你竟然还真的醒过来了。”
黑川真希似乎也挺感慨的。
按照最直白的说法本来原野慎司就是植物人了。
可按照她所说的后悔之后又把自己送到医院,整整十年也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原野慎司也不知道该感激还是其他意思了。
但修罗场能把自己给弄成植物人。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不过起码诚哥没有成功对他伸出双手。
这份信息原野慎司消化的很快。
实际上这十年对他来说只是个空档期,醒过来直接被告知如此也只能接受,只是按照刚才黑川真希的说法来看,自己本来经历的那些只不过是梦,还是说之前的经历当成梦再看一遍?
原野慎司微微皱眉,扭头望向黑川真希。
注意力开始集中起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直到半分钟过去也没有任何反应。
粉樱色提示框并没有出现。
原野慎司惊愕了下。
半躺在病床上沉默了片刻。
可之后却笑了起来。
他貌似明白了是什么原因了。
所谓的提示框恐怕只是她的臆想,而对于她们的各种行为和提示语,恐怕也是自己大脑深处早就有的记忆。
换句话说。
提示框这东西可能从刚开始就是就是自己在沉睡中的附加物。
估计是受上辈子看小说的影响罢了。
但无论有没有提示框的存在,恐怕自己的做法都是相同的。
有缘的人总会碰触在一起。
不过魂穿倒是真的...
原野慎司一时间消化着这些信息,又想到竟然真的过了十年之后,微微叹了口气心思不禁有些复杂起来。
可他忽然注意到眼角余光的某个方向,微怔了片刻后抬起头朝那边望去,就看到了一位伫立在不远处脸色激动的女性。
与其说是女性更不如说是女孩,栗色的长发被挽在两侧耳边,娇美的面容熟悉又夹杂着陌生,身材高挑气质清丽又搀着些许温柔,此刻那双眼睛也紧盯着自己,眼中尽是高兴和感慨的复杂情绪。
这张脸实在是有些太过熟悉。
可又感觉有些陌生。
原野慎司迟疑了下:“美羽?”
气质温柔的女孩从刚才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等着黑川真希解释完一切,然后又让原野慎司慢慢的消化信息。
可突然听到他这么叫自己,女孩站在原地闻言愣了下,片刻后脸色才有些无奈的轻声解释道:“父亲大人,我是爱理。”
“爱理?”
原野慎司瞪了瞪眼。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总爱跟自己身后的跟屁虫。
不过十年过去也足够改变容貌了。
更何况还是十岁到二十岁这样的区间。
只是这长的样子也实在太像了些...
真宫寺爱理被错认的有些哭笑不得,但想到他已经整整十年没醒过来,所以还是出声解释道:“黑川阿姨说的都是真的,您已经沉睡了整整十年,我今年都已经二十岁了。”
“你都长这么大了。”
原野慎司顿了下声音道:“那你母亲她...”
呼!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
挽着头发的女人匆匆赶了进来。
而在场的所有人也将目光都望了过去。
原野慎司同样也望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互相触碰。
十年的时间似乎并没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精致的鹅蛋脸依旧化了淡妆,似乎是因为走的太过于急促,额前的几缕发丝有些稍显凌乱,棕色的风衣外套下身材也依旧玲珑,而气质也变得更加内敛温柔了些。
似乎有些变化。
但似乎又什么都没变。
寂静暂时充当了房间中的代名词。
但这种寂静并未保持太久。
风尘仆仆赶到的真奈美羽没有说话,只是和病床上的原野慎司久久对视,漂亮的眼睛逐渐泛起了朦胧的水雾,细小的红色血丝也开始蔓延了开来,片刻后还是没忍住抬起手捂住了嘴巴。
原野慎司见状想起身下床。
可身体传来的虚弱感却没这份力气。
真奈美羽见状也不站在门前了,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到他身边,细心的替他整理好身后的枕头,让原野慎司保持勉强能坐起来的姿势,起码不像之前那样还那么累腰。
原野慎司感受着这和十年前如出一辙的温柔。
期间依旧和之前同样的自然而然。
真奈美羽做完这一切也没完,下意识又耐心的帮他掖起被子,然后在旁边黑川真希的帮忙下坐了下来,感受到原野慎司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她霎时间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醒了。”
哽咽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原野慎司抬起虚弱的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心笑道:“真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我没事...我...”
真奈美羽睫毛微颤,眼泪已经划过脸颊,哽咽的甚至说不出话。
原野慎司见状只是笑了笑,还有内心传来的自责感,抬起另只手拭去她的眼泪。
砰!
可正准备开口安慰道歉两句的时候,本来紧闭的房门却忽然又被撞开,从动词的含义上是真正的被撞开的。
还没等原野慎司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一道黑影直冲冲跑了过来,然后瞬间张开双臂以泰山压顶之势趴了下来。
这一扑得有将近三十年的功力。
直直的压在了躺在病床上的原野慎司。
霎时间让他差点把营养液都给吐了出来。
双手双脚抓着床单承受这份突如其来的重量。
“慎司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自从你走了后我都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而罪魁祸首此刻正趴在他身上,双手揽开如同熊抱的抱住他,趴在他怀里左右摇头又哭又叫着,隐隐有些用他身上的病号服擦鼻涕的意思,瓮声瓮气的差点没让他当场背过气去。
“七濑啊...你先起来...你再压着我可真要走了...”
原野慎司咬紧牙关有力无气的说着。
可趴在他身上的青海川七濑似乎入戏太深,这会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根本听不到,只是来回的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的,仿佛上京找大官哭诉的底层小民众,一股脑巴拉巴拉吐着这些年的苦水。
原野慎司甚至被她压的有些翻白眼。
直到在旁边的黑川真希和真奈美羽连同拉扯这才收了些情绪。
就连真宫寺爱理见状上前帮忙才算是从他身上下来。
而原野慎司这会儿感觉自己的肋骨已经散架了。
......
这间病房迎来了十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真奈美羽坐在旁边耐心的给众人削着苹果。
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映射在她挽在耳侧的发丝上。
依旧和之前一样娴静温柔。
而真宫寺爱理这些年性子也开朗了,完全没了之前的那种懦弱和胆小,这会儿正和青海川七濑商量着晚上怎么庆祝。
只有原野慎司还躺在病床上和黑川真希说着话。
“你之前不是说四五年就死了吗?”
“抱歉,有钱真的是为所欲为,连生命都能购买到。”
“你还能活多久?”
“起码也要生几个孩子继承家业吧。”
“你不是说等你死了由我来继承吗?”
“你只是妾身的玩具而已,孩子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那我就让孩子回头姓原野。”
“好狠毒的计谋。”
黑川真希搭着自己的下巴,若为思索后出声道:“我们都迁移籍贯就好了,西方的某些小国很宽松,娶四个妻子也很正常的。”
原野慎司闻言愣了下后也没说话。
黑川真希见状不禁笑了笑,明白他这是被自己弄怕了,但沉吟了片刻后忽然问道:“其实你在转身的时候就没有再犹豫了对吗?”
“嗯。”
原野慎司缓缓点了点头。
黑川真希就知道是这个答案,虽然十年间一直都确信,但得到本人肯定后还是不同,叹了口气后对他翻了个白眼,尽显小女人姿态的幽怨,扶着侧脸语气无奈的说道:
“要是你能再提前一些开口的话,或许就不会在这里躺十年了,我最讨厌和痛恨那些犹豫不决的人,本来也是因为你的直接才被吸引,你知道当时优柔寡断的那种落差有多大吗?”
“对不起。”原野慎司笑了笑:“我下次还犯。”
黑川真希微眯起了眼睛,略显妩媚的看着他,将细嫩的手指放在他的心脏上:“那下次我肯定杀掉你。”
原野慎司耸了耸肩:“那我不敢了。”
“这次我要当大你还有意见吗?”
“一家之主的位置非你莫属。”
“那你就等着当我们三个的玩具吧。”
“你确定你不是我的玩具?”
“人生就是这样有趣才对。”
两人对视之间都笑了起来。
锦岩飞瀑激,春岫晔桃开。
不惮流水急,唯恨盏迟来。
可世界上最怕的也不是迟到。
迟到后依旧还有情愫的才叫感情。
交往这件事是建立在双方喜欢的基础上。
并且能够在以后的生活中相互支撑。
成为彼此生活或信念上的寄托。
这大概就是交往的真正意义。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