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骗我了,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皇城里那把火,是你放的。”
?无邪点点头,继而说:“希尔薇没有拦住我,是你的意思。”
“前一日,你固执地站在朱尼尔那一边时,我便明白了。与其日后让我在你和维特森之间做选择,还不如趁现在放手。”?
“谢谢你的成全,我是来带你走的。”?
卡尔娜眼中露出一抹光,转瞬即逝。
?“谢谢你来,但是不用了,你带着你的人赶紧走吧。”
“别这样卡尔娜,你没必要固守在此。”?无邪向前一步,拽过她的手。
她本想躲开,终是不忍心,任由他拽着。
“维特森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他会把你捧上首领的位置,也会在你失去利用价值后不顾你的死活,他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我知道,但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卡尔娜倚着墙,抽出手,抱着臂。
?“你知道是谁把我捞进皇城里的吗?是维特森,那时候天底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不怕我。”卡尔娜抬首眯眼,思绪好像飘远了。
“他承诺给我一个万人景仰的职位,只要我遵守约定,服从他的每一个要求,后来他的要求我通通照做,直到我遇见你。”?
她一双凌厉的眉眼扫过去,“我明知道我杀了莆乐后,他再也不会信我,但我更害怕供出你。”?
“无邪,我不是输给你,只是输给自己。”?
“那你明知道维特森这样待你,你何苦再效忠于他?卡尔娜,维特森早已经不值得你信赖了。”?无邪向她伸出手,“跟我们走吧,瑞恩王爷也加入我们了,我们不会输给维特森。”
“成亲之日我放过你,是为情;今日我坐在这里,是为义。你想救出我好让我和你们联合在一起铲除维特森,我做不到!”
三人在外头听得心惊,杨颂推开门对无邪说:“无邪,没时间了,这个女人不肯跟我们走,我们先行离开再想法子!”
无邪沉默许久,转头走出去几步。
“杨颂,你们先走吧,我留在这里。”?
“不行!”?杨颂扯住他,斩钉截铁道,“要走大家一起走。”
无邪郑重其事道:“她心结很重,都是因为我,若我不留下,她永远不会跟我们走。”?
“可是……”?
魏轻说:“杨颂,你让他留下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轻功很强你是知道的,倘若出了什么事,我再想办法独自离开。”无邪重重地握了一下杨颂的手。
?“快去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杨颂咬咬牙说:“好,那我们先走一步,你自己小心点。”?
三人离去后,无邪关上门,重新回到卡尔娜身边。
卡尔娜蜷缩身体贴在墙脚,看也不看他。
“卡尔娜,之前的事,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道歉。”?
“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无邪看着她,神色复杂地道,“我不想再欺骗你了。”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在骗我,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方便你逃跑,对不对?”?
“对。”?
卡尔娜深吸一口气,眼圈通红。
“你说你喜欢我,也是骗我对吗?”?
?无邪沉默半晌,“对。”
?卡尔娜侧头看着他,他的侧脸在她遇见他以后的每一场梦都清晰地描摹过一遍,每一次都不如这一次清晰。
?“可是……可是我爱你啊。”
?她说完,把脸埋进曲起的膝盖间,啜泣起来。
? ?他于心不忍,想宽慰她又不知如何开口。眼前这个女子给他带来太多屈辱、痛苦和无措,可她对他却是真情实意,所以他根本没法恨她。
“你走吧……”?她呜咽着说,“你快走,我不想再见你了,我这次,彻底了悟了。”
“卡尔娜,”?无邪扶着额头,“你对我,不是爱,只是占有欲和征服欲罢了。”
卡尔娜通红的双眼里蓄满泪,徐徐看向他。
“我身边就有真正相爱的男女,他们的感情隐忍而热烈。他们许下守护对方一生一世的诺言,时刻把对方放在心上,并且从不做伤害对方的事。”?
?她头一次看见他眼里含着向往和欣喜。
他说:“你知道吗卡尔娜,我很羡慕他们的感情,我需要尊重,可是作为你的面首,我一生一世也得不到尊重。”
“所以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卡尔娜吸几下鼻子,两人又沉默了。
“既然你对我没有感情,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当作是我对你的补偿。”?
?“这个节骨眼上,朱尼尔和维特森的矛盾已经达到临界点,我现在离开只能在他们二人之间权衡,但我不愿意。”
?她站起身,对无邪正色道:“如果你真的想带我出去,等一切结束了再来找我。”
“好,我答应你。你的话我也会带给瑞恩。”?无邪思忖片刻后,直起身往外走。
?“无邪,”她在他身后轻声唤住他,“以前的事,你都忘了吧,就从今天开始想我或者喜欢我,可以吗?”
?无邪顿了顿,“好。”
?无邪又在牢狱中观察了许久,彻底离开牢狱时已至寅时。
?一夜过去,天刚蒙蒙亮时,无邪坐上马车离开皇城。
王禛、魏轻和杨颂三人在朱尼尔的卧室里呼呼大睡,只有泠九香和朱尼尔来送他。
“真的要去?”?泠九香第三次问。
无邪拢一拢衣袖上的纽扣,“非去不可。”?
?“交涉这种事,李辰夜是最擅长的,何不飞鸽传书让他替你去?”
“不行,这是我和他们二人之间的事,理应由我独自承担。”?无邪说着,决绝地放下帷裳。
朱尼尔和泠九香目送着一辆马车在朝霞中远去。
一个时辰后,无邪来到王府。王府看门的小厮见了他如同见鬼一般惊讶,无邪把食指抵在唇边,对小厮说:“麻烦告知你王爷一声,我要单独面见他,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小厮连连答应里往里蹿。
最后无邪被请入议事厅中去,瑞恩再次见到他,双眸毫无波澜。
?“几日不见,你精神好了许多。”瑞恩说。
?“王爷倒是消瘦不少。”
“短短几日内发生这么多事,我无法独善其身。”?
“我来此是为告知王爷,卡尔娜不愿意离开牢笼,此举是为仁义,还请王爷不要再干预她的选择。”?
瑞恩略带惊讶地挑起眉,“你……原来是李辰夜的人。”
“正是。”?
瑞恩垂眸略思忖片刻,低低笑一声。
“我说呢,我说怎会如此,原来你是他的人。成亲之日皇城中那一把火是李辰夜烧的,为的就是让你顺利脱险对吗?”?
“正是。”?
“卡尔娜只是一枚被连累的棋子罢了。”
“她说待所有事结束后,她才会离开牢狱。”?
瑞恩沉默片刻,点点头说:“她这么懒惰的一个人,自然要在牢中等到朱尼尔和维特森分出胜负再出现了。”?
“话已至此,王爷,无邪先行离去。”?
无邪转身欲走,瑞恩突然道:“等等,你帮我问问李辰夜,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无邪转身看他一眼。
“还有,之前的事,我代卡尔娜向你道歉。”?
无邪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他受过的伤,绝不是一句道歉便能解决的。?可是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呢?
?三日后,维特森单独接见克莱门特和亨利等一干大臣,李辰夜也终于得空离开他身边,到花园中散散步。
走着走着,廊下石凳边,朱尼尔和泠九香静静坐着。
李辰夜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坐下。
朱尼尔喝了一口茶,沉声说:“打点过了,周围没人。”?
“好。”直到此刻,他的神情才有片刻的松泛。
“你现在可是个大忙人,见你一面不容易。”?泠九香戏谑地说。
“若不如此,怎么能惹得你想我?”?李辰夜冲她笑了笑,转头看向朱尼尔时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肯尼迪在昨日早朝已经把皇城军团兵权交给维特森了。”
朱尼尔叹道,“我知道,维特森现下手头上大概有十万左右的军队。”
?“那你手上的神武军有多少人?”泠九香问。
“一万。”?
“以卵击石。”?泠九香撇嘴说。
“三千越甲可吞吴。”?李辰夜说,“我已建议维特森把三个兵团分别调往亚特兰蒂斯的几个不同地域排查,现下皇城中大概还剩下五万人。”
“这五万人,我已经吩咐下去,献给他们一份厚礼,不过未免让士兵们生疑,这份礼物还需要通过你来赠予。”朱尼尔说。
“什么礼?”泠九香问。
“阿九不妨一猜。”
“既是送给敌人,那便不可能是好东西,不是女人,也不是火药枪支子弹,难道会是……”
“鸦片,”朱尼尔哼笑起来,“整整十吨鸦片。”
泠九香登时瞪大双眸,“你们这是要……”
“要收网了。”
朱尼尔眼眸微眯,手渐渐握紧茶杯,“没错,收网的时候就快到了。”?
“皇城中若再生出什么变故,我会马上建议维特森发动宫变。届时你们一定要小心,一切根据计划行事。”?
?“明白。”
三人言谈不过一盏茶功夫,一个侍卫跌跌撞撞奔来,一头扑倒在朱尼尔脚下。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不让任何人进来吗?”?
“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他……”?
侍卫惊慌失措地看着三人,李辰夜和泠九香对视一眼,朱尼尔忙说:“好好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今日贴身服侍皇上的侍女说皇上红光满面,精神气尚且恢复,想来恐怕是……怕是……”?
“回光返照!”?李辰夜低声道,“我现在就去找维特森稳住他的情绪,你也赶紧去你父皇跟前见他最后一面。”
“等等,”?朱尼尔拽住李辰夜说,“在你去之前,要先见一个人。”
泠九香急急地道:“见什么人啊,现在情势所迫,任何人都没有你父皇重要。”?
“我今日叫你们来,正是为了让你们见他。”?朱尼尔郑重其事地说,“我父皇那边我马上就去,但你们务必和他见一面。”
李辰夜双眉微拧,目光越过朱尼尔看向远处的人影。
?那个人穿过花园九曲长廊,从漏下的光影间穿梭而来,缓步慢行。
他穿着极为普通的黑衣黑裤,神情严肃,?一头黑发蓬乱,胡须满面,目光锐利如鹰。
“李辰夜,十三年不见了。”?
李辰夜和泠九香二人不约而同深吸一口气。
“司康达前辈。”?李辰夜说。
泠九香惊疑道:“司康达前辈就是数日前在云海镇建议我们去竞技场的那个乞……丐吗?”?
?“是我,小姑娘记性不错。”司康达笑着点头。
朱尼尔在二人肩上轻拍一下,“你们一定有很多话想问他,我先去见我父皇了。”?
朱尼尔离开后,三人并坐在石凳上。
?“前辈,这三年来,您被迫离开皇城后便一直乔装打扮以乞丐的身份躲避德里克的追杀吗?”泠九香问。
司康达微微点头,“是的,若非如此,德里克又怎会放过我,我东奔西走,亡命天涯,历经三年在云海镇苟且偷生,没想到机缘巧合下还能遇见你们。”?
?“可是您那个时候为何不直接向我们表明您的真实身份?”泠九香问。
“因为我想看看,所谓的天定之子,所谓的命定之人究竟有没有能力活到朱尼尔找到他的那一刻,所以我诱导你们去往竞技场比赛。还好,我赌赢了。”?
司康达呷一口茶,瞥见泠九香神色有异,便道:“孩子你可以怨怼于我,我已了无牵挂,这世上能利用的人和物,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用。”
“前辈,您离开这三年也一直在观察皇城的动向对吧?”?李辰夜问。
“我和朱尼尔一直有联系,也幸亏有他在,我不至于饿死街头,还能在今日回到亚特兰蒂斯,见证一段王朝更替。”?
李辰夜说:“皇帝恐怕要不行了,接下来无论是谁称帝,皇城中都会发生一场腥风血雨。”?
“我听朱尼尔说,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还请前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