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夜转身看去,只见密林中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袍的中年男子、几个小厮以及五个身着灰袍的蒙面人。
李辰夜拱手作揖,不紧不慢微笑道:“在下乃普通贫民,从未见过镶金边的马车,只道华贵无匹,不敢贸然上前,故而远去。”?
那中年男子轻笑,“若是寻常贫民,看见这等华贵的马车,要么上来看看有无可窃之物,要么上来巴结马车的主人,你倒是看得开。”?
“大人过奖了,李某不胜荣幸。”?
“你姓李?”?中年男子眼眸一眯,眼角横生出许多细纹来,“你叫什么名字?”
“李尔特。”?李辰夜说。
“你这相貌不像是亚特兰蒂斯之人。”?
“阁下慧眼如炬,在下确实不是亚特兰蒂斯之人,千里迢迢来此只为找寻一位朋友。”?
“哦?是吗?我倒是非常好奇,什么人值得你不远万里跨国而来。”?
“还未请教阁下姓名。”?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嘴角勾着,不明觉厉。
“你可曾听说过,德里克这个名字?”?
李辰夜暗暗垂着头,忽然间眼眸一亮,?抬眸时双眼亮晶晶。
“您就是传闻中呼风唤雨的国师大人德里克?”?李辰夜喜出望外地道,“久仰大名!小的今日得见国师大人一面,实在好福气。”
德里克瞧见李辰夜这副谄媚恭敬的模样,顿时轻蔑地笑了。
还以为有多大能耐,不过是个只知道奉承他的庸俗人罢了。
思及此,德里克顿时失去了跟李辰夜继续交谈的想法。
他冷淡地说了一声“不必客气,多谢夸奖”?便转拜别,李辰夜接下来一番话也没能留住他的脚步。
“不知道国师大人可否帮我寻得一个人,那人早在十几年前便与我有联系,如今我不辞辛苦来到亚特兰蒂斯正是为了找寻他的踪迹。”?
“不行,”?德里克冷漠地说,“我没时间。”
“可是我听闻德里克大人可以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是一名伟大的幻术师,我那位朋友也是个了不起的幻术师呢。”?
德里克闻言,顿住脚步,猛地转头,堪堪对上李辰夜深邃的眼色。
?“他叫什么名字?”德里克转过身来,一只手背在身后,凝成一团黑气。
由于幻术早在几百年前便是禁忌之术,若非司康达二十年前上台之后力排众议,决定发扬幻术之功,亚特兰蒂斯绝无任何一个胆敢学习幻术之人,时至今日,整个亚特兰蒂斯之中学习幻术之人屈指可数,眼前这个李尔特要找十几年前的友人,又是学习幻术之人,难道就是司康达?
倘若下一秒,李辰夜胆敢说出司康达,说出这个让德里克嫉恨一生的名字,德里克一定毫不犹豫地出手杀了他!?
生死一瞬间,李辰夜目光淡淡的,唇边的笑意浅浅的。
“我的那位朋友,他叫伊斯特。”?
霎时间,德里克手中的黑气消弭。
李辰夜继而缓缓道:“不知国师大人有没有听说过。”?
“整个亚特兰蒂斯学习幻术之人不多,能认识一个已是不易,况且寻人亦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李辰夜沉吟道:“这也是我近日来犯愁之处。”?
“不过正好我需要更多的幻术师,如若我找到了,可以帮你一把。”?
?“在下洗耳恭听。”
“三日后,我将在皇城内举办一场幻术大赛,届时各方幻术师将会一并前来,到时你自己去看看你的那位朋友伊斯特究竟有没有到场。”?
此话一出,李辰夜顿时笑起来。
“多谢德里克大人。”?
?“此地乃皇城乱葬岗,阴气太重,不宜久留,你为何到此?”
“不过是先前在此闻得乱葬岗有几个人影,甚是惊奇,故此今日一探究竟,原是德里克大人大驾光临,小的也算长了一番见识。”?
“此地阴气甚重,尽早回去吧。”?
“谨遵大人之意。”?李辰夜毕恭毕敬退下,脸上笑容满面,心中却暗叫晦气。
?本欲前来寻找杨颂三人,不料遇上德里克,若是一个不慎,恐不能只身而退,正好借助他国师之力,先把伊斯特招来城内。只是……
李辰夜走了一段路,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空无一人。
?只是今时今日有德里克在此,德里克绝非善类,他不能再贸然去寻杨颂,以免给他们招来祸端,只能先回皇城再作打算。
?李辰夜前脚刚走,后脚科林便从密林中钻出来,软软地唤道:“师傅!”
德里克露出温和的笑意,一伸手,科林便奔过来抱住他。
“师傅,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乖徒儿学得如何。”?德里克说着,宠溺地刮了一下科林的鼻子。
“我很快就能晋级中阶了!”?科林惊喜地叫道,“到时候就可以回到皇城和师傅您待在一处了。”
“所以今日,我带来了几个测试你的人。”?德里克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五个灰袍人,大手拍着科林的背,“如果你通过这次测试,不需要进阶,我直接把你带回去。”
“真的?”科林惊喜地叫起来,看见他身后的五个人,又悻悻撇嘴,“可是师傅,这好像有点难……”
“别怕,你一定可以,回去准备准备,一盏茶功夫后,到后山空地等我。”?德里克冲科林挥挥手。
?科林咬着下唇,紧张兮兮地地走回山洞。
王禛三人在山洞里等他,见他垂头丧气,便围上去询问。
“方才出去见着谁了?”?
“我师傅。”?科林一抬头,猛地扑进王禛怀里。
“这是怎么了?”?王禛就像搂着个小孩,拍着他的背轻哄。
“完蛋了,师傅带了五个幻术师来考验我。”?科林哭丧着脸说,“整整五个幻术师,我胜出的概率很小。”
杨颂说:“科林,你既是个男子便不该怕这些。你师傅对你疼爱有加,自然是知晓你的实力,这才会带五个幻术师来考验你。”?
?“我自然知道,”科林松开王禛,闷闷不乐道,“我自然知道师傅不会害我,我也知道就算我输了,师傅也未必会气恼,但是我不想输,我不想……”
科林瞥了魏轻一眼,气得跺了一脚,嘟囔道:“不想在魏姐姐面前丢脸。”?
“原来如此。”?王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头凑到魏轻身边说,“这小子满心满眼是你,你不如劝他几句,哄他几句,以免他输了考验,又怕你看不起他。”
魏轻瞅一眼科林说:“科林,你别怕,怕也没用,还不如直接面对。”
此后一出,科林登时垮起个脸,苦哈哈看着王禛。
“……完了?”?王禛撞了下魏轻的胳膊肘,“你就这么安慰他?这就完了?”
“不然呢?”?魏轻坐在地上,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没好气地说,“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没人安慰我呢!”
王禛挑了挑眉,扭头看杨颂。
“你欺负他了?”?
“没有。”?
“那她怎么又生气了?”?
“她每次生气都是因为你。”?
“放屁!”?魏轻低吼一声,气呼呼地抱着臂,“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们……”?科林不满道,“你们行行好,吵架之前先看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我怎么样?”
“得嘞。”?王禛挪到科林身侧,“既然你怕,那我们帮你如何?”
“怎么帮?”?科林双手托腮,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有一盏茶功夫,这么短的时间内是没法提升幻术的。”
“他的意思是我们从旁协助,”?杨颂起身说,“你师傅让你以一敌五,只要有我们在那便是以四敌五,你看如何?”
“不好,”科林摇头说,“我不能把你们牵扯进来,更不能让师傅发现你们在此,不然他一定会惩罚你们,我也没有好果子吃。”
“傻瓜,我们怎么可能正大光明地帮你?俗话说得好,兵不厌诈,你们在比试,我们在旁边趁你师傅不注意扔几个小石子便是了。”?
“不必这么麻烦,我们有更好的方法。”?杨颂说着,拉起魏轻的手,露出她一截手臂上佩戴的袖箭装置。
?“这是……”
“这个小物件名为‘袖箭’,是我精心改造过数次的武器,它射出的箭矢宛如针尖般大小,旁人不易察觉,可以在考验中助你一臂之力。”?
科林眼巴巴望了片刻,不快道:“既是你的东西,为什么在魏轻手上戴着?”?
?魏轻瞥一眼杨颂,狠狠挣开。
“别碰我。”她冷冷地说。
杨颂讪笑着挠头,“总之我们会看形式帮助你,不会让你师傅轻易察觉。”
王禛说:“还有,你也不能啥都不干等着我们帮你,毕竟你们施展幻术的时候,外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只能看见你们几个人像木头桩子一样杵着。”?
“既是如此,我突然信心倍增!”?科林站起身跳了几下,乐道,“你们先躲进空地四周的密林中,我现在就去告诉师傅,事成之后,我一定加倍感谢你们!”
科林说完便快快活活地跑了,王禛看着他活泼的背影,笑说:“这科林有时候真像个小孩子。”
“是啊,”?杨颂也笑了笑,旋即神色又凝重起来,“可是也不知他师傅给他灌输了多少‘唯我独尊’的概念,让他时常会冒出许多自私的想法。”
“没关系,我相信我们可以改变他。”
“改变?”?魏轻冷笑,“说起来轻松,做起来有多难。”
魏轻说完,瞅一眼杨颂,接着道:“观念也好,心意也罢,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们不知道吗?”
“果然,你又开始找茬了,”?王禛双手叉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熟悉的魏轻又回来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魏轻拍拍身上的灰,瞟一眼王禛道:“还不走?别让他干等着了。”?
随后,魏轻把手腕上的袖箭取下来,塞进王禛手里。
“帮我物归原主。”
魏轻看也不看杨颂,大步流星走出去,王禛见状,不免回头问:“你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你才是。”?杨颂微微蹙眉,“她是你的媳妇儿,你连她的心思都猜不透,更遑论别人了。”
“我之前都说了,我和她的婚约作废,你跟她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你别辜负了她才好,到时候我有阿九,你有魏轻,我们正好成双成对……”?
?王禛话没说完,杨颂疯狂使眼色,王禛还滔滔不绝说着,直到魏轻拿刀鞘抽在他背上。
王禛背上的旧伤没好,顿时吃痛哀嚎起来。
“你轻点儿,我这儿是肉做的!”?
“你什么意思?”?魏轻在洞口听见,折回来怒气冲冲地问,“什么叫婚约作废?”
“额,”?王禛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讪笑着说,“不是,是我刚刚胡说八道呢。”
魏轻冷冷地把剑鞘一丢,抽出明晃晃的利剑指着王禛说:“我明白了,你们男人都是忘恩负义之徒,没一个好东西!”
?“魏轻!”杨颂厉声喝住她,“现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时候,科林还需要我们帮助,我们不能自己乱了。”
“你帮你的忙,我与你何干?”?魏轻双眼泛红,看向杨颂时,眼里还冒出了泪花。
“杨颂,你少管我的事,我俩没有关系,你根本没资格。”?
“你……”杨颂粗眉紧皱,忽而忆起三年前,他在紫禁城内强行要带走杨妍,杨妍却哭哭啼啼不愿走,还说出不认他这个哥哥,此生再无关系的浑话。
霎时间,他心头涌上一股怒火。他自认为从未辜负任何人,却总是被责怪、被伤害。说到底,这些女人,都是一样的薄情寡义。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魏轻火上浇油,指着他说,“别以为你仗着自己救过我几次就能管我。”
“住口!”杨颂低吼一声,“如你所愿,我与你再无瓜葛。”
紧接着杨颂拿过王禛手里的袖箭,恶狠狠地说:“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就算只有我自己,一定也能找到李辰夜他们!”
魏轻哪里料到杨颂突然间会发火,顿时扭过头,眼里扑簌簌落下泪来。
被夹在中间的王禛慌乱不已,安慰魏轻也不是,去追杨颂也不是,只能呆立原地喊道:“喂,杨兄,你不是认真的吧?你们都少说两句,眼下帮助科林要紧啊。”?
杨颂头也不回,魏轻瞅了几眼他的背影,咬着下唇,泪流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