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很辛苦。室内闷热，室外暴晒，爬高上低的，一身土一脸泥，跟凌云原来的工作环境完全不能比。
凌云在原来的工厂是技术工种，工作自由度很高，而且大部分的情况是以维护为主，前期工作越细致，后期保持就越轻松。
眼前的工地完全是另外一个概念，随意，粗糙，嘻嘻哈哈。
凌云在工厂装模具的时候，计算单位是“丝”，也就是百分之一毫米；工地上施工，计算单位大部分时间是厘米，用到毫米的时候都很少。工厂里干完活要收拾工具材料，工具上锁，材料入库，严格按照规定执行摆放，就算下班时间到了，也要收拾好才能打卡离开；工地上，到了下班时间，讲究些的还知道把工具收拾成一堆，不讲究的拍屁股就走，说一句还回答的理直气壮：“明天接着用，省工省时！”收拾材料就更不用考虑了。
“这样不行呀小谢…”
三五天后，凌云就忍不住了。在干活中间休息的时候，两人一屁股坐在楼梯台阶上，凌云递给小谢一根烟，急不可耐的提出了意见。
“怎么了云哥？”
小谢两只手花里胡哨的都是泥污，用两根手指头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着烟，长长的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条淡淡的烟雾，一脸惬意的微笑着问凌云。
小谢这小伙子干活卖力，有脑子有眼色，技术过硬，为人开朗活泼，加上工作时间最长，肖萍对他也很信任，在工人中间隐隐就是个小队长的身份。
“小谢呀，你看，工地上这么乱，材料，工具到处乱放，工人们乱哄哄的走来走去，工具找不到，材料找不到，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影响进度、质量，浪费时间、原料，还很不安全呀！”
凌云说的很认真，这里的一切，跟自己经历过的都格格不入。
“那云哥觉得该怎么办？”小谢继续笑眯眯的问。
“材料分类，指定地点摆放；工具人手一套，下班落锁，也是定点放置；上班严肃认真，不嬉笑打闹；安全措施严守，安全帽、安全带，严格使用，丝毫不可马虎。”
凌云看了几天，思考了几天，应对措施已经面面俱到。
小谢有深深吸了一口烟，思考了一会儿，扭过头再跟凌云说话的时候就很郑重：
“云哥，按道理来说，你说什么我就得听什么，再说了，你也是真心为了工地好，有知识有见地的，我更应该让大伙无条件执行。”
凌云赶紧摆手制止：
“打住打住，别胡乱戴帽子，天热哥受不了。”
小谢瞪着眼一脸不可思议：
“我这是夸你吗？你不知道我下来该说但是了吗？你一个文化人，不知道我这些话是铺垫吗？云哥做好心理准备，我要说正式内容了。”
凌云就想掩面而走。小伙子，我记住你了。
“云哥是从大工厂出来的，有工作能力，有管理经验。但是…”小谢的但是终于来了，凌云凝神聆听。
“…但是，你那一套在这里不适合。”
小谢停下一口气，非常认真的看着凌云。
“嗯，你说，我听着呢。”凌云从不拒绝反对的意见。
“我先说工具。小工具本来就是人手一套，自己用自己的。可是大工具呢？水钻，电锤，热熔器，梯子…”小谢扳着手指头算了一堆：
“这些工具，不可能人手一套吧…”
这是抬杠。凌云不说话，耐着性子继续听。
“再说材料。”小谢换一口气继续说：“别的材料先不提，就pvc管来说，基本一根都是四米长，工人上班领材料，下班再放回去，上楼下楼的难度有多大？”
“上班又不是上学，一本正经有什么用？说说笑笑多好吧…”
“安全问题？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还照顾不了自己，还需要雇保姆？”
………
不是说好了主角虎躯一震，小弟纳头便拜么？不是说好的主角一个建议，便被惊为天人么？不是说好的主角金手指一开，便会财源滚滚么？
凌云活的真悲催。
晚上回去，凌云也没对肖萍提起。自己还太急躁了，才几天，能看懂什么？自以为是的提出方案，不管对不对，得不到执行才是最佳效果。真要按照自己说的改进了，一出现什么问题，自己肯定应对不了。不懂的领域，后续会不会出现大坑完全没有准备，套用经验就是教条主义。
又过了半个月，王志辉正式决定进入房地产业试水了，这是肖萍极力凑成的。
新建小区的太阳能工程，是跟基建交叉施工的。如果肖萍只做刚开始那一百零八套住户，那么现在就是被吊在那里，主要工作已经完成，收尾工作却进行不了，要等着基建一起结束。所以肖萍接下了更多的订单，其他单元也继续进行太阳能工程的基础设备铺设，这样能形成一个循环，把最终进行收尾工作的损失降到最低，跟生产线连续作业的原理差不多。
但是后面的单元，毛粉刷又被卡住了。
一个齿轮不转，整个机器瘫痪，毛粉刷干不下去，肖萍的工程就要停工，所以王志辉能进来拨动这个齿轮，也是肖萍急于看到的结果。再加上又是自己亲近的朋友，肖萍对于王志辉切入房地产行业的第一次试水，那是使足了力气。
晚上三个人宵夜摊上一坐，先是一阵扬眉吐气，吆五喝六的红光满面可劲闹腾，啤酒咣咣下的飞快。喝到一半，王志辉又有些惆怅了：
“我人手不足怎么办？”
毛粉刷既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没一把子力气不行，有力气，不在这个工作上干两年以上也不能出师。水泥浆抹到墙体上，既要坚固，又要平整，表面还得光滑，那还是有些难度的。凌云知道在自己老家，有些人一辈子干建筑活，一辈子都是小工，拿张铁锹活灰供料可以，上架子玩抹子当大工，立马抓瞎。
“要不我帮你联系几个？”
看着王志辉期待的眼神，凌云掏出手机，给二姐夫打了过去：
“姐夫，我这边朋友联系了一些毛粉刷活，你看能不能找几个大工过来帮忙给干了？”
“你给我说说详细情况。”
二姐夫那边传过来隐隐兴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