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李衍忽然感受到了妙妙的鼓舞，缓缓张开了眼。
身边是无数生灵的身影，摩肩接踵向着李衍涌来，李衍感受着这无匹的杀气，霎那间便明白过来——自己的神魄，被真龙挤入了封印的滔天杀气中。
“大家都是宇宙间的生灵，凭什么你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就可以致我们于死地？”
一道不知本体为何的妖兽身影，忽然开始撕扯李衍。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
无数身影蜂拥而上，瞬间便将李衍淹没。浓烈的痛楚传来，神魄受损比肉体受损，无疑要疼痛许多倍。
李衍想要逃窜，却无路可逃，连忙叫停。
“杀你们的是真龙，不是我。”
“不是你？”
“那你是谁？”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生平所愿，便是护住我身边每一个珍视之人，让他们安康喜乐而已。求你们放过我！我的朋友，我的妻子，我的家人，都还在等我！”
李衍平生不曾求人，但这一次他确确实实跪在了所有早已亡命的身影面前，一面流泪一面磕头，只求能获得一条生路，为珍视之人再挥一剑。
哪里有什么剑道至高境界？护佑珍视之人一生无忧，便是我剑道的尽头！
“他说的是真的。”
“对，这是眼泪，滚烫的眼泪！”
“……”
在这一瞬间，无数身影尽皆垂泪涕泣。他们又何尝不是有着家人朋友，有着喜乐哀愁，却因为真龙的一己之私，尽数化为泡影。
“我叫李衍，我从小便被逼着变强，反抗，我对永恒的寿命、无上的修为没有半点兴趣，真的，求你们放过我，我只想守护我一生所爱。”
李衍已经磕头磕到瘫软在地，双目早已是肿胀无比。李衍口中的一生所爱，并非只是妙妙一人，当然还包括了他的所有朋友以及家人。
周围的哭泣声渐渐衰弱，当李衍再度抬头的时候，这些蕴含着无尽杀气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极远处有着光亮，李衍已经感觉到了妙妙的呼唤，重拾精神，快步向着光亮处走去。
……
“那个女人还真执着，可惜真龙已经死了。你也别再犯傻了，没用的。”
真龙继续寻觅着吕奉先的破绽，感受着妙妙的血脉之力不断流入真龙龙躯，倒也不着急，反正解决完所有人后，这些血脉之力也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我都说了，就算她一辈子看不上我，我也乐意！”
吕奉先双腿已经被睚眦斩去，只剩下右手持握着焚天台，勉强能够招架睚眦的攻势。连先天神器焚天台，都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纹，可见睚眦实力到了多么强横的地步。
睚眦还想说什么，忽然猛一回头，空洞的双目望向妙妙的方向——真龙的身躯中，居然再度出现了生机。生机涌现得极快，而这股气息，正是他的眼中钉李衍。
“真龙是借李衍的身躯重生的？”
睚眦心头大惊，虽说实力保存相当完好，依然不愿意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睚眦不敢再和吕奉先纠缠，快速向着妙妙的方向赶去。
“不是！”
吕奉先矢口否认，全速追赶睚眦，一道接一道的流云剑气向着睚眦后背袭去。既然此生注定无法得到妙妙的青睐，那也不能让自己最大的仇人睚眦笑到最后。
“你给我滚！”
睚眦愤怒到了极点，开始后悔没有以一定伤势为代价，尽快斩杀吕奉先了。睚眦被吕奉先纠缠，难以快速脱身。
而在那一头，妙妙已经面色苍白瘫软在地，不住喘着粗气，身上的血脉之力也几乎掏空，只剩最后一丝吊住性命。李衍的气息猛然增强，最多不过数息时间便会苏醒。
“来不及了，只能先杀你了。”
睚眦自知已经无法阻止李衍苏醒，豁然转身，全力一爪探出。吕奉先底牌尽出，不过早已是强弩之末，哪怕运转起了大衍玄策，依然逃不过真龙预言的结局，被斩伐之力斩作两半。
“妙妙，接着！替我杀了他！还有，祝你们白头偕老！”
吕奉先在生命的尽头，感到豁然开朗，用剩余的所有力气，催动一道流云剑气包裹焚天台，遥遥向着妙妙坠去。
一边是吕奉先的血脉之力以及气运，一边是先天神器焚天台，睚眦一瞬间便做出了选择，不愿意去硬接流云剑气，舍弃掉焚天台，一口将吕奉先吞下
。
紧接着睚眦迅速催动着体内的吸纳之力，开始吞噬吸收。气运和血脉之力温和许多，无非是不同源的血脉会彼此排斥而已，并不像先天神器那般难以驯服。
龙目忽然张开，得到妙妙本源精血的镇压，李衍体内先天神器的躁动早已停止。而那股堪称隐患的滔天杀气，也因为李衍袒露心扉的话语而沉寂下来。
龙躯扭动了一番，伤势虽说尚未复原，也在精血的滋养下恢复了不少。龙躯猛然缩小，渐渐化为人形，正是李衍原本的模样。
“傻妙妙，我都说了，不要这样做。”李衍扶着妙妙，左手一伸，接住了吕奉先抛来的焚天台。
李衍催动大衍玄策，轻易便化解掉了吕奉先留在龙躯内的两道流云剑气，随意取出一件衣服披上，左手出现一个恐怖的引力黑洞，顷刻间便将焚天台分解，纳入体内。
“咳——”
哪怕得到了妙妙的血脉之力，直接吞噬焚天台依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然而他不得不这样做，否则绝对不可能击败吞噬了吕奉先的睚眦。
“你要是死了，我活着也没意思。”妙妙依偎在李衍怀中，莞尔一笑，好像就算下一刻宇宙毁灭，她都不会放在心上，“不对，你要是死了，那我也得死。”
“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乖妙妙，在这好好等我，我去去就回。”李衍扶着妙妙，走到一处断壁坐下，抬头望向睚眦。
“死到临头，还在这卿卿我我。”睚眦居高临下望着李衍，尽量在气势上压过李衍。
如今的李衍并不比睚眦弱，若是让李衍安心彻底吞噬掉焚天台，恐怕胜利的天平就将真正倾斜了。现在是五五之局，睚眦唯有一赌，不赌的话，日后必然一败涂地。
“这里是螭吻界，该死的人是你吧？”
李衍左手执掌神泣，身形如剑，掠至睚眦身前，右手一指点出。睚眦性子沉稳，一闪而过，不给李衍近身的机会。
“吞星噬月！”
“咳！”
预言之力早已猜到了睚眦的退路，无数个引力黑洞，直接将睚眦的身后封死。李衍面色一红，咳出一口血来，看他这架势，显然是要一招定生死了。
“金鳞耀光！”
“遮云蔽日！”
“墨染春秋！”
“元始清音！”
“光炎裁决！”
“吞星噬月！”
“宇宙湮灭！”
七股可怕的能量，直接汇作一团能量黑球。睚眦这一刻没有保留任何实力，直接将七招血脉之力、先天神器附带的天赋玄通一起使出。
能量黑球质量极大，浓缩了睚眦的毕生功力，海心域开始坍塌，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被能量黑球吸引，仿佛宇宙又将要回归一片混沌。
“大哉乾元！”
李衍左手执掌神泣，对着睚眦遥遥一指，凭借大衍玄策，逆向施展大哉乾元。虚无漩涡疯狂旋转着，将靠近的一切抛出，正是一股与能量黑球截然相反的力量。
“呵呵，你体内已经乱成一团了吧？天赋玄通呢？”
睚眦见李衍先前咯血，如今又再施展出一招属于凡间的道术，大喜过望。哪怕经过了大衍玄策的洗礼，这招马卫邦的成名绝技，依然不及神兽与生俱来的天赋玄通。
只有一个可能，李衍强行吞噬焚天台，已经遭到了反噬，短时间内无法再施展天赋玄通了。
李衍牙关紧咬，鲜血不断子七窍流出。确实如睚眦所料，焚天台虽然强行提升了一截实力，带来的副作用同样是显著的。
虚无漩涡碰撞上能量黑球，二者剧烈对轰，能量黑球显然比虚无漩涡还要强上一线，不断向着李衍的方向推移。
“不能护住他们的话，要你何用？”
李衍解脱一笑，阴阳镜，浮沉剑，噬阳旗，焚天台，炼妖塔，还有半截锁神鞭，全部透体而出，尽数粉碎，化作了宇宙间最为精纯的能量，用于维持虚无漩涡的旋转。
“修炼如果不是为了朋友和家人，那将毫无意义！”
李衍浑身皮肤崩碎，混杂在李衍体内的血脉之力尽数溢出，再度涌向虚无漩涡，能量黑球终于在李衍舍弃一切的举动之下，缓缓停止了推进。
“我们是一家人，无分彼此。”
苏灵儿踏前一步，莲影破碎，无比绵薄的神魄力量，向着虚无漩涡飘去。余下众人也没有丝毫犹豫，毕生修为全部耗尽，汇入了李衍的身躯，李唐伦更是直接交付了性命。
李衍体内那无数怨灵积蓄的杀气，同样感受到了睚眦想
要吞噬整个宇宙的恶念，化作复仇鬼爪，一把将睚眦定在原地。
大衍玄策疯狂吸纳着众人的修为，李衍苍凉一笑，心中一片空灵，终于感应到了大衍玄策最后的无为之境。
“大衍剑气！”
李衍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单臂静静举着神泣，神泣的光华在不断消褪，最后寸寸断裂，连剑柄也没有剩下。
两人间微妙的平衡被打破，能量黑球在大衍剑气加持的虚无漩涡面前，不再有任何抵抗之力，被迅速抽离、驱散。
李衍甚至没听到睚眦最后的呼喊声，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六识，宛若游离于宇宙之外。睚眦带着满腔的不甘与绝望，在虚无漩涡中彻底化作了屡屡飞灰。
宇宙间最强大的两股力量对碰，消散，这里玄气和气运浓郁至极，不断向着虚无之境扩张，以极快的速度，衍变出大块陆地。
睚眦死了，宇宙间再也没有足以破坏平衡的存在，李衍感觉一阵轻松，放松自身，当空坠下。
风在李衍耳边呼啸，手掌甚至能感觉到风的轻柔，比握住剑柄的感觉好上太多。
从被楚吟风挑衅开始，李衍的人生就在不停奔波，如今终于到了尽头。
澎湃的玄气和气运，让众人伤势迅速恢复着，只是实力复原，怕是此生无望了。
妙妙作为天地间最后一只神兽，在这片堪称宇宙第一福地的地方，自然恢复得极快，飞身接住李衍。凭借最后一丝用于维持性命的螭吻血脉之力，她足以傲视宇内。
躺在妙妙温暖舒适的怀中，李衍也不管旁人，微笑着翻过身来，面向妙妙的纤腰，双手狠狠一抱，深深吸了口气。
“你可愿接替九子，助我推衍大道。”沉稳而厚重的声音自宇宙深处传来。
“你就是苍天？”李衍虚弱地瘫在妙妙怀中，随口问道。
“我乃苍天。你若愿意接任，我可解除两仪契约，重铸你破碎的道躯，无论宇宙衍变如何，你将永世长存。”苍天不带一丝感情。
修炼大衍玄策的人，并不需要依托庞大的气运、玄气来维持生命，哪怕宇宙衍变到最后，成为一片死寂的状态也没有影响。
“宇宙自然会衍变，不需要我去协助推衍。”李衍指着远处不断蔓延的陆地边际，不为所动。
他明白苍天的意思，和囚牛的理想一致，无非是加速宇宙万物漫向虚无之境，那同样会伴随着万千生灵的死亡，包括他身边的所有人。
“你，拒绝我？”苍天不太理解人类的想法。
他根本不是生命，只是宇宙为了寻找最终的平衡，衍生出的强大意念罢了。而这道意念的威能，在当年和真龙大战后，几乎耗尽，并不是妙妙的对手。
“你有那个实力，你自己去推衍便是。”李衍并不想管这些，在他眼中看来很无聊的事。
“你拒绝我，你就会和她一起衰老，死亡。她根基受损，现存的寿命不过三十年。”苍天分析道。
“那不正好吗？我和妙妙生当同眠，死当同穴。我身边这些人若是都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李衍在妙妙的搀扶下起身，缓缓向着海角域的方向走去。
……
十年后，海角域某处深谷中的小山村。
失去所有修为的子言锋，已经苍老无比，干枯的右手一阵颤抖，终于一剑递到了李衍身前。
李衍失去了一切，又再成了当年经脉尽碎的样子，手中木剑慢了一寸，无奈弃剑认输。
子言锋爽朗一笑，二人的比剑之约终于完成，右手渐渐垂下，生命之火缓缓熄灭。
岳亭川那批活了许多年的存在，在失去通天修为后，早已身陨。
还活着的，只有苏灵儿这些年岁尚浅的人，他们也都和常人一样，随着岁月流逝不断衰老。
不远处有着数个坟冢，如今再添一座新坟——剑圣子言锋。
李衍坐在躺椅上，吃着妙妙剥好的葡萄，目光挪向了远方。
“囚牛预言的没错啊，海角域确实会出现一个大衍之人。哎，只求他慢点折腾，等我们先死光了再说。”
宁静祥和的山村之中，独缺许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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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完结啦，第一本小说，险些太监，被芥末老大捞了起来，签约上架，给我了写完的信心和动力。
谢谢各位一路支持，下一本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先歇会儿把毕业论文写完，江湖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