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还是我运气要好点。”岳亭川的棕黄色狼毛早已染满鲜血，甚至被干涸的血液黏成了块状。
“早就看出渡空有异心，念在他修炼不易，迟迟没有处理他，失算了，可惜。”方万城镇定自若，轻描淡写地一闪，避开了李衍的一剑。
“如果渡空把我杀了，你还会后悔没处理他吗？”李衍也没指望能一剑伤到方万城，缓缓踏上虚空，凝视着方万城。
“不会。”方万城回答得倒是干脆。
方万城坐在这个位置多年，早已学会了将人族利益摆在第一位。别说渡空背刺风神秀了，只要他能解决眼前的麻烦，把风神秀、子言锋、毕霄、姚宇全杀了，方万城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然而成王败寇，既然渡空最终死在了李衍手上，他注定无法在方万城面前正名了。
“暂时不打了？那，咱们心平气和讲讲道理？”李衍看着停下手来的二人，忽然问道。
毕竟李衍也没有太大把握，和岳亭川一道将方万城斩杀。双方的胜败不过五五之数，实在太过凶险，如果方万城知难而退的话，那再好不过了。
“这方天地衰败成这样，至多允许两个人修炼到九花境。”岳亭川望向李衍，暗示道。
李衍本是人类，为自己和妖族的未来，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现在实力暴涨，只要杀掉方万城，就是可以借机突破，成为海角域第二个九花境修者。
如果和方万城谈判的话，那就意味着李衍要舍掉这份福缘。岳亭川不愿让李衍委曲求全，哪怕杀掉方万城，可能会因此送上自己性命，依然在所不惜。
“不，这不是衰败，这是宇宙的自然衍化。”李衍摇了摇头，接着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实力太强的存在，才会破坏平衡。修炼一道，本就是逆天而行。”
他对于实力，并没有太过执着的渴求。为马卫邦报仇，唤醒沉睡的妙妙，还拥有了一群肝胆相照的朋友，对李衍而言，这些便已足够。
岳亭川静默不语，方万城也在等待李衍继续说话。这些话不光是李衍的心里话，同样也是他对大衍玄策的感悟，极其晦涩高深。
“岳老大追求的是真正的平等，而不是像人族一样，单方面欺压妖族。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就此休战，妖族、人族平分海角域。”李衍缓缓说道。
“嗯，大概的意思就是这样。”既然李衍无意突破至九花境，岳亭川也就不再坚持。
况且他们计划的最后一步，是打开西凉冰原上的天门。岳亭川隐约有种预感，只要将天门击碎，这方天地的桎梏便会解除。
“低阶妖兽没有开启灵智，野性难驯，人族、妖族如何能做到和平共处？”方万城摇了摇头，望向李衍道，“你当年确实受了委屈，但你已经百倍讨还了，就此收手吧。”
“我就算把你杀了，我师父也活不过来，凭什么叫百倍讨还了？”李衍冷冷一笑道，“现在说这些话也没什么意义，人族与妖族两分海角域，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你本是人族，何必执意与妖族为伍。”方万城寸步不让，试图煽动李衍，“你师父难道不是人族？他若是活过来，看见你的所作所为，又将作何感想？”
“呵呵，你怕是不知道我师父有多护短。我就算错杀了天下所有人，
他也只会拍手叫好。”李衍知道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索性终结了这次谈话，“得了，我看出来了，我俩都没兴趣听对方的话，那就直接动手吧。”
岳亭川闻言身形微动，摆好了出招架势。突破到九花境后，身形比当初还要大上不少，高空凛冽的罡风，吹过他染血的毛发，看起来威风凛凛。
“呵呵，你还是吃了本体是奎木狼的亏，连天赋玄通都没有。”方万城向着岳亭川步步逼近，“若是南溟鲸鲲重回到你这个岁数，我最多不过四成胜算。”
“但你又见过几个妖兽，可以和人族一样修炼道术功法？混元青罡！”青夕的功夫都是岳亭川教的，岳亭川自然也会这一招，甚至比青夕更加娴熟。
淡青色的气息，原始而古老，在岳亭川的双爪处聚集，迅速变成两道巨大刀罡。刀罡势若开天，齐齐砸下。
“呵呵，与生俱来的天赋玄通，才是最契合妖族的道术。”
方万城玄气倾泻间，一道巨大的光盾出现在眼前，稳稳挡下了岳亭川挥出的刀罡，任由岳亭川的巨爪砸下，也不过是崩开了几道裂纹而已。
“宇宙湮灭！”
血红色剑气自身后袭来，方万城轻轻扭腰避过。然而这道剑气宛若是世间万物的克星一般，与岳亭川内外交击之下，光盾应声碎裂。
“小看你了。”
方万城右手握拳，带着巨大的拳影，狠狠轰向岳亭川的巨爪。方万城左手向后一转，一指点向李衍眉心。
岳亭川破开光盾过后，攻势再度受阻，和方万城僵持起来。而李衍更感骇然，吞星噬月都无法将这一指快速分解，不得不抽身闪避，左侧龙角依然被击断。
李衍龙爪挥舞，再度施展宇宙湮灭。方万城虽说有实力接下这道血红色剑气，但也没必要和李衍硬碰，右拳猛一发力将岳亭川击退，身形借势一转，将之避开。
“无形冥火？”
方万城见多识广，或多或少知道破解之法，在流云剑气碰到后背的第一瞬间，便将后背的玄气尽数引导至别处。
流云剑气更像是一束火苗，如果可供燃烧的干柴被立刻挪走，那它造成的伤害便有限得很了，不用太久就会自动消散。
“猜对了。”
李衍冷冷一笑，神泣迅速向着流云剑气的位置飞刺。他早已料到方万城不会这么容易中招，然而现在他已经不及闪躲，除了利用玄气拦下神泣，就只剩下用肉身硬扛一条路。
当然方万城极为谨慎，怎么可能没有后手准备，左手轻弹，数枚玄气光点极其灵巧地避开了流云剑气的影响，将神泣精准砸飞。
“龙骨锁魂！”
岳亭川已经稳住了身形，紫风的勾魂锁忽然出现在岳亭川狼爪之上，快若闪电，呈直线向着方万城飞去。方万城同时应付二人，一时间首尾难顾，赶忙运气抵挡，同时将右手举起。
相较于寻常刀剑，这种软兵器的走势最为难料。方万城左闪右避，终于没能逃脱勾魂锁的锁定，左手和上身被牢牢绑缚，只剩下右手可以活动。
“吞星噬月！”
“宇宙湮灭！”
李衍抓紧机会飞身而上，两招天赋玄通齐出，力图一举将方万城击杀于此。等他挣脱了勾魂锁的话，恐怕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
“紫焰封天！”
岳亭川右爪牢牢掌稳勾魂锁，狼口大张，灼天焚云的漫天紫火席卷而来，连他自己狼口边缘的毛发，都因为紫焰散发的高温变得卷曲，他身上的伤口也被灼得发硬，不断有干枯的血痂落下。
方万城如临大敌，一下子就猜到了二人的打算——由岳亭川打牵制，再让李衍施展威力强大的天赋玄通，将自己彻底斩杀。
方万城猛然转身，一声大喝，磅礴玄气自头顶涌出，于身后形成一阵飘忽不定的巨大气浪，狠狠将紫焰吹回岳亭川的方向。
“天启圣光！”
方万城已经看出了李衍两招天赋玄通中，还藏有一记杀招，右手五指张开，耀眼的圣光洒出，斩伐之力和吸纳之力，宛如接触到暖阳的初雪一般，快速消融，藏匿于血红色剑气中的大哉乾元，同样被迅速搅碎。
“不对！”
方万城忽然察觉到蹊跷，因为在岳亭川倾吐的漫天紫焰之中，同样暗藏杀机。岳亭川先形施展紫焰封天这种道术，就是为了麻痹自己。
岳亭川一声长啸，强忍着剧痛，整个狼躯迅速跃入了漫天紫焰。他这样做，无异于硬扛自己施展的道术，而他终于通过这样一出表演，终于骗过了老谋深算的方万城。
庞大的狼躯之上，狼毛迅速卷曲，便得无比焦黑，浓浓的烟雾自岳亭川身上散发而出。岳亭川孤注一掷，将剩余玄气尽皆汇聚在了右爪之上，狠狠撕开紫焰，刺向那股巨大气浪。
“晚了，你逃不掉了。”
李衍和岳亭川都是机敏过人之辈，二人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李衍放肆挥洒着神魄力量和玄气，两招足以让四圣七尊胆寒的天赋玄通，以及圣阶以上的道术，层出不穷，逼得方万城无力回防。
岳亭川接连破开紫焰和气浪后，右爪之上的玄气消耗殆尽，仅仅靠着肉体力量，努力将右爪推向方万城后背。
方万城赶忙催动玄气防御，同时右手加力，想要斩杀李衍。然而李衍先前施展的流云剑气，直至此刻还未完全消散，玄气一靠拢后背，就变得紊乱无比。
“人定胜天，这是你们人族的古话。没有天赋玄通又如何？”
失去玄气的防御，方万城终究是人族，哪怕岳亭川本体只是二阶妖兽奎木狼，体格依然比他强悍许多，肉体对碰，岳亭川自然不可能输。
岳亭川光是爪尖，便足有方万城后背大小，自其后背穿入，带着岳亭川的最后一丝气力，撕碎了方万城的心脏肺腑。
方万城想要碎去三朵莲影，然而力量和生机在不断流逝。况且顷刻间，血红色剑气便至眼前，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将他斩成了齑粉。
岳亭川已经无力收爪或是防御，血红色剑气势如破竹，斩杀方万城后，将岳亭川整个右爪切成两半，自岳亭川肩头飞出，斩向天际。
耀眼的圣光被斩碎，分成两半，刺向李衍的龙躯。剧烈的疼痛感袭来，李衍的龙躯上瞬间便布满了孔洞。
李衍也已脱力，自天空中坠下，变回了人形，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这场毁天灭地的战争，终于是自己和岳亭川赢了。
“妖族，自由了。”
岳亭川知道恢复无望，将剩下半条垂着的右爪，自肩部咬断甩下，舔舐肩膀处的伤口，忽然抬起狼首，仰天长啸，举世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