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听沐白珏发号施令惯了，虽说现在的主子名义上是夏伊墨母子二人，但依然遵照沐白珏的吩咐，将二人妥善安置在了两个宽敞舒适的房间里悉心伺候，不敢有丝毫僭越。
苏灵儿也舒了口气，她刚刚是真的萌生了死志。如今各处大穴被封，自己除了肉体强度和修者一样之外，力气什么都和常人无异。门没上锁，但门口有两个筑体期的门卫看守。苏灵儿来回踱步，还是打消了逃跑的想法，静静在床边坐下，等待事态的发展。
郑瀚洋倒是一点都不慌，他知道如今沐白珏等人所图无非是安身立命而已，不可能伤及自己的性命，索性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吃完之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这段日子以来时时防备着沐白珏，如今真的落到了他们手中，郑瀚洋反而得以安心休息片刻。
包乐足和孙明诚应该不至于反叛，段齐中、孙兴道、夏承三个供奉统兵在外，多半会以支援不及为由暂时观望，一旦有变故就自立为王。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看郑靖良会怎么处理乱局，也算是他继位前的最后一道考验。
一想到苏灵儿也被擒下，郑瀚洋就更安心了。既然沐白珏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那就等着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一念至此，郑瀚洋抓起蓬松绵厚且轻柔透气被子，狠狠盖在身上，将冬日残留的寒意阻绝在外，蒙头便睡，一点都没有身陷敌营的样子。
……
三兄弟只剩下凯文还活着，凯文并没有什么怨气。既然选了这条路，生死便各安天命。他看了看郑寿昌，郑寿昌重伤卧床，两人对视微微点头。等郑靖良继位，凯文便会被赐国姓，他就是下一个郑寿昌。郑寿昌很满意凯文的忠诚，只是惋惜自己在卸任之际失职。
何大刀不在，李衍也不在，郑寿昌伤重不便多言，突遭变故，所有的重担压在郑靖良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时至今日，他才意识到两年来看似迅猛的成长根本微不足道，自己无非是在走李衍和郑瀚洋为他铺好的路而已。
“包将军，已经传讯过去了吗？”郑靖良揉了揉太阳穴，他第一时间便下令传讯给李衍。
不是郑靖良软弱无能，而是他明白作为一个上位者，知人善用才是第一要务。个人能力再强也有穷尽之时，这对上位者来说反而并不重要。郑靖良没必要在这等关头非得去证明自己的能力，他处在这个位置，需要做的是把问题解决掉，这就足够。
“回殿下，已经派人拟稿，马上就去通传应督军。”包乐足眉头紧锁。
连包乐足这种老将都觉得胜券在握，逐渐
放松起来。他甚至已经写好了辞呈，等着扫灭韩国后卸任官职，带着家人好好逛逛。然而就在他麻痹大意的时候，变故突生。
郑靖良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墨迹未干的书信。这是沐白珏派人送来的，上面有他开出的条件，还刻意强调了自己以礼相待郑瀚洋和苏灵儿。沐白珏并不掩饰自己想要求和的意思，郑靖良能从信中强调之事体会到，也就暂且安下心来。
“好像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硬打过去也不现实，说不定他们会拼个鱼死网破。”郑靖良喝了口浓茶提神，接着道，“就算要硬打，也得等天命赶来。这些条件答应倒是可以答应，不过作为交换，洪豫章必须要死。”
“这……打下的城池就这么交换回去，怕是各路大军都会心生不满。”包乐足说出了自己的考虑。
“包将军此言差矣，段齐中、夏承、孙兴道那三路大军如果只是心生不满，那我还真是谢天谢地了。”郑靖良缓缓道，“怕是现在就已经使唤不动他们了，如果真的答应拿城池作为交换，他们三个马上就会拥兵自立，我说的没错吧？”
这一点包乐足也看明白了，只是不知怎么开口，被郑靖良直言不讳说了出来，包乐足面色一苦，无力地点了点头。
“等吧，沐白珏他们应该有这个耐心。”郑靖良望向远方，那是李衍等人来的方向。
……
赶路的这十几日，艾青早已醒来。李衍、艾青、徐若弗三人话也不多，尽皆心情沉重。艾青提出让李衍先去，但李衍担心秦晴月遇伏，还是决定一道赶路——马是五阶玄兽，车夫也经验丰富，速度还算过得去。
自己的敌人可不只是霍嵩和何雪昭两人。人世如棋，谁又敢说自己能算准每一步的事态发展呢？万一一行人早就被伏羲盟的高手暗中盯上，贸然离去的话便是顾此失彼了。
郑靖良并没有夸大事实骗李衍先行赶来，沐白珏的话，郑靖良派信使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李衍。知道苏灵儿并没有受到欺侮，这也是李衍选择继续乘车赶路的一个原因。
“咳。”秦晴月忽然咳出了一口淤血，双目缓缓睁开。
“醒了？”李衍如闻天籁，毕竟秦晴月的伤势严重，何时能醒全凭天意。
“怎么了？”秦晴月第一时间便看出了众人神色不对。
“边走边说，快。”李衍说着便走出马车掠上半空。艾青抱着徐若弗，和秦晴月一道赶忙跟上。
……
“天命。”郑靖良看起来并不颓废，衣冠整洁很有精神。问题很大，慌也
没用，还不如沉稳一点。
“抱歉，我来晚了。”李衍走上前去给了郑靖良一个熊抱。
“是我的问题。”秦晴月知道因为自己强行出战受了重伤，耽搁了李衍的行程，才导致苏灵儿被抓。
“我也有问题。”艾青上前一步和秦晴月并肩而立。
“先不说这些，想想怎么办吧。”徐若弗打断了众人的对话，嘟嘴道，“都是自家人，有错一起担。”
“坐吧。”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徐若弗说出这话来，郑靖良微微一笑，示意大家坐下。
帐中的火盆烧得很旺，李衍倒也不吝啬，取出了几滴九灵蛇的本源精血喂郑寿昌服下，郑寿昌气色肉眼可见地恢复过来，只是伤势痊愈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
“不用问是什么，也不用道谢。”李衍做这些事情也不图郑寿昌感激，转头问郑靖良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在和沐白珏谈判，他的意思是以苍山城东西走向为界，等彻底接管了这些城池，国内兵力囤积到一千万后，就送还父皇和灵儿。”郑靖良缓缓说道，“除此之外，我大郑也要裁军至一千万，并与韩国订立和约。”
“其实这个条件也算能接受吧。”包乐足皱眉道，“只是夏承、孙兴道、段齐中三个未必会听话。”
“嗯。”郑靖良点了点头，他倒是愿意接受沐白珏开出的条件，“他们三人确实是个问题，父皇被擒，让他们三个把到嘴的肉吐出来不太现实。”
“我接到了消息，沐白珏那边应该是准备了个叫囚天锁龙阵的东西，何雪昭当阵眼，估计也不怕我们硬来。”包乐足倒不是太怕死，只是觉得就算李衍来了也无济于事。
“那照你的意思说，我们应该撤军了？”李衍顿了顿，读懂了包乐足的意思。
“你放心让灵儿一直在他们手里？”秦晴月面色不悦。
“一般来说，名字越唬人的东西越是废物，灵儿一定要救，晚一天都不行。”艾青也颇为愤慨，退还城池，再等韩国兵力补足到一千万，不知要再过几年。
李衍看了看徐若弗的眼神，也知道她是什么态度，低声道，“走！此处不宜久留。”
“那……撤军？”包乐足没明白李衍的意思。
“不！对面专门准备了个什么囚天锁龙阵，不去看看可惜了。走吧，这帐篷里太闷了。”李衍大踏步出门，秦晴月、艾青、徐若弗、郑靖良起身跟上。
倒春寒，天空又再开始飘雪。然而春天已至，寒潮注定不会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