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们都没有大碍,李衍也就和苏灵儿多腻歪了一阵,这才缓缓转过身去,面向守将冷冷问道:“滚还是死,你自己决定。”
守将似乎是在惊愕为何两军交战之际,这个修为远高于自己的人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能活的话绝大多数的人不会去寻死,守将身形猛退,不敢继续纠缠下去,前去支援被云无影、沙耘打得节节败退的二人。
李衍缓过神来,迟疑了数息时间,取出石塔,歉疚地望向苏灵儿说道:“对不起。”
苏灵儿大度一笑道:“在床上我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在床下我是你姐。你知道我最爱你的一点是什么吗?”
李衍摇头道:“不知道。”
苏灵儿袖袍一拂,火光将二人笼罩,遮挡住那些激射而来的箭矢和旁人的目光,缓缓道来:
“世人皆道你冷血无情,可我知道你是最重感情的人,小竹林那次醉倒在你怀里,你的心思全都放在玄晶棺上,那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了,里面是你舍弃生命也要保护的东西。你重感情,这也是我最爱你的一点。”
“第一次见你,是你和楚国的几条走狗争夺火葵。那时候挺你,纯粹是因为你扇了楚狗的耳光,我看着心里舒坦而已。”
“第二次是慕长生那蠢狗和你立下赌约。我那会儿也见过不少所谓的青年俊杰,但直到见了你那一剑,我才忽然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你那一剑让我感到崇拜,崇拜到害怕,或许还带有一点喜欢。后来你陪我喝酒,我发现你并不似你的剑那般冰寒。你是个很温柔的人,至少对朋友很温柔。”
“我也猜过你的身份,但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你就是那一直未曾露面的平等王。那时你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走了,我即害怕又赌气,心想着日后见面怎么都要压你一头,于是去了圣火洞修炼。”
“再到后来接到你的传讯,看你的神态语气,我才终于确定你在我们面前,永远都是那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李衍。小冤家,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全心全意爱上你了。”
“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和妙妙争什么名分。我们维持着这种为世人不耻的关系便好,我并不介意。就算你愿意娶我,我也绝不嫁你。”
“我爱你,爱的是感情细腻的你。你若因为我而放弃救她,那只能说我苏灵儿爱错人了。她是我弟妹,你救她不需要给我道歉。”
苏灵儿静静说完这些话,近在咫
尺的李衍早已是泪流满面。李衍紧紧抱住苏灵儿,抽噎着呢喃道:“我李衍上辈子、上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能得到你的垂青偏爱?”
“快别贫了。”苏灵儿取出一张干净的手帕,将李衍的泪痕揩干,“早点把她救醒,这玄晶棺很重吧?”
“重,但有你们和我一起担着,并不是很累。”李衍轻松一笑,挥手破去笼罩在周身的火光,在韩军惊恐的目光中,放肆吸收着战场之上溃散的玄气。
破去城门之后,再以绝对干脆的手法替秦晴月等人解围,李衍也感觉到了些许疲累。他固然可以耗尽全力杀掉这个守将以及另外两名元婴期后期修者,但他不想这么做。他并不是善人,他要留着力气催动石塔。
这三人全部阵亡的话,韩军混乱之下必然会投降。沙耘既然在这,定不会任由自己将韩军尽数坑杀。若是停止交火纳降的话,那死伤便会极其微弱,一来妨碍岳亭川的计划,而来也阻碍了救醒妙妙的进度。
在场的所有人都希望尽快结束这场已经没有太多悬念的战争,除了李衍,而结束战争的决定权也在李衍手上。李衍手中石塔激起玄气涡流,占据人数优势的郑军已经杀进城内,自上而下望去,城墙内侧的楼梯上满是尸体,根本看不见台阶。
苏灵儿恢复了妖女风姿,视人命如草芥,没有去支援任何人的想法,任由下方和空中的士兵、修者厮杀,而她只顾护着身旁那手托石塔的人影罢了。
战争还在继续,有了秦晴月和艾青以及云镇江等人的协助,沙耘、云无影击杀掉守将三人的速度比李衍想象中要快了不少。李衍倒也没有太多不满,连续催动镇鬼破门,如今再度催动石塔,他的神魄力量也到了枯竭的边缘,再往后的死伤已经意义不大了。
李衍身形摇晃,只觉得眼皮都有点张不开了,连番苦战奔波积蓄的疲倦感涌上心头,苏灵儿伸手将其扶住。李衍微笑着嗅了嗅苏灵儿身上的香味,苏灵儿面色一红,捏住李衍鼻子道:“我还没洗澡呢。”
李衍微眯着眼,卸去全身力气挂在苏灵儿身上痴痴笑道:“原味儿多香。可惜我这只小狗又渴又累,累得连伸舌头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灵儿看着满脸疲态的李衍心疼不已,宠溺道:“那你这小狗儿可还有力气听上一曲玉人吹箫?”
李衍闭上了眼,下巴垫在苏灵儿肩上,嗤嗤笑道:“那你最好先把我拉去洗洗干净。”
“你不是说原味儿香吗?我……”苏灵儿说到一半,李衍竟然是双手环抱着自己睡着了。苏灵儿淡淡一笑,就这样和李衍相拥着掠向城内。
……
李衍这次睡得很安详,苏灵儿并没有真如嘴上那样恶趣味,将昏睡的李衍洗刷干净后放到了温暖干净舒适的床上。李衍实力大进,第二日清晨便悠悠醒来。二人一阵翻滚后,苏灵儿再度冷着脸穿上衣服,留下砸吧着嘴不断回味的李衍。
李衍忽然想起了师父曾说过,他有一个朋友外号叫做陈总管,每次去逛青楼就数他最热情,每次一提上裤子就数他最正经。李衍抱着被子,好像在苏灵儿身上看到了这个传说中人物的影子。
苏灵儿见李衍迟迟没有动静,冷声道:“赶紧穿衣服,又不是没下次了!”
“我现在就想来下次。”李衍祈求道。
“我不想。”苏灵儿伸手从芥子中掏出几件给李衍备着的衣服,毫不客气地砸在了他脸上。
李衍扒拉下搭在头上的短裤,心不甘情不愿地胡乱套上衣服,苏灵儿没好气给他整好衣襟,开门便走。李衍迈着小碎步跟着苏灵儿往城门方向走去,二人像是性别互换了一般,女的豪气男的扭捏。
街上的石板有些湿润,空气潮湿清新,想来是昨晚下了一场微微细雨。这次不需要苏灵儿提醒,李衍在一家仍在营业的破旧包子铺上买了羊肉包子和羊奶。
摊主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知道秦关城沦陷过后并不掩盖面上的悲切,但对于他们这个岁数的人来说,反正也没几天可活了,该做的生计还是要做。
李衍提着早餐,终于恢复了些许气势,走上前去和苏灵儿并肩而行,故作霸道地握住苏灵儿的手,但那模样看起来更像是搀着皇后娘娘的小太监。
“茶铺还开着呢。我在这家茶铺喝过茶,摊主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说起来,我还欠他茶钱。”李衍看着不远处的茶铺,茶铺到城门的路上是深深的剑痕。
这一路上还开着的店铺,摊主无一不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他们大多看惯了生死,在这座城池平平淡淡地活着,那个请自己喝茶的老者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茶的品质很平凡,但炒茶的手法和泡茶的技术着实炉火纯青,李衍那句“茶很不错”并不是安慰人的话。
“你?欠钱?”苏灵儿一笑,脸上是冰雪初融时的悦目美景,“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