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李衍打下陆博城已经过了十余日,一年内最大的一场雪飘洒下来,在地上厚厚铺了一层。这个时节是一年内最安静祥和的日子,历史上仅有寥寥数笔关于战争的记录,还都是那几位声名狼藉的暴君所犯下的。
长空之上,岳亭川已经站立了许久,他对面是一个身着粗布衫、脚穿草鞋、头戴竹笠的男子。
岳亭川微微一笑,头顶和肩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他望向对面的男子不平不淡道:“你一个人来?”
这个男子正是人皇风神秀。岳亭川孤身一人前来鲁国边城,说出这等话来,风神秀也不气恼,回道:“彼此彼此。”
岳亭川迎上风神秀的目光,眯着眼道:“我是来打架的。你伏羲盟的人呢?不摆个伏羲八卦阵来欢迎一下?”
风神秀作为四圣之首,自然也有他的傲气,摇头道:“等等再打吧,听我说几句话。”
岳亭川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道:“可以,你说。”
虽然岳亭川孤身前来,但他若是全力攻打城池,风神秀这边自然会伤亡严重。对岳亭川而言,或许受点伤便能遁走。这样的结果并不是风神秀想看见的,听见岳亭川这么回话,他内心也是稍微松了口气。
风神秀缓缓道:“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到了我们这种境界,人世间的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何必跟俗人一般争名逐利?如果你愿意,四圣变成五圣也并无不可。”
“五圣?”岳亭川玩味地望向风神秀道,“二圣、三圣、四圣、五圣,我活了这么多年,名号一直在变,只有你和渡空两个一直没换过人。”
风神秀眉头微微一皱,他以为岳亭川和剑圣子言锋一般,是后起之秀罢了,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这些不被史籍记载的事情。
风神秀叹了口气道:“是。生老病死,天命使然,我和渡空只是侥幸活的长点罢了。你如果愿意就此休兵罢战,九重天阙的大门依然为你打开。”
九重天阙是海角域最为古老强大的一个宗派。宗主为海角域最强者,称为域主,名叫方万城。整个九重天阙除了方万城和他近年来收的一个关门弟子外,便是四圣,共计六人。待方万城坐化
后,便从这五人中选一个继任域主。
岳亭川揉了揉太阳穴道:“九重天阙的事,你说了算吗?毕霄当年就是信了你的话?”
武尊毕霄二十九年前加入九重天阙,不久后与渡空一战,然后便回到金国。自此以后,再也没传出毕霄与谁交手的消息。
修炼到他们这个地步,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些古怪的脾气,风神秀也没多想,沉声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金国有毕霄坐镇,这几十年怕是比楚国还要安稳。”
“那你为什么不学学毕霄呢?到处‘替天行道’累不累?”岳亭川冷声道,“两个金花境,十三个玉花境,上百元婴期,手笔挺大啊,风人皇。”
风神秀闻言一惊,但身上滑落的雪花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虽然他知道伏羲盟支援韩国的消息肯定会传出去,但他万万没想到岳亭川会得到如此准确的情报。他更想不到的是,这等情报是由风消尘无意间传出的。
不过风神秀敢这么做,自然是留有后手,回道:“阻止一场不义之战罢了。难道你们十殿阎罗和截天道有什么交易?”
“交易?或许还真有一桩交易。”岳亭川当年便认出了李衍身负的功法道术,笑着回道,“不过说交易真的有点难听,你伏羲盟驰援韩国,难道也是什么交易?”
说到这里,风神秀自然也知道招揽无果,失望道:“看样子你是不愿意加入九重天阙了。域主大人虽然不问世事,但你们十殿阎罗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惹怒他。”
“笑话!”岳亭川振臂,将身上的积雪尽数抖落道,“争霸天下而已,别什么事情都上纲上线的。历史上那么多暴君,域主有出手管过吗?”
岳亭川说完,右手在空中划过数道符文,右掌对地,五指如钩,方圆数百里内的积雪尽数向天空飞去,地面再次显露出本来的面貌。
风神秀面色紧张地望向岳亭川,防备岳亭川对自己身后的城池下手。以往岳亭川若是敢只身前来,伏羲盟众人自然可以摆出阵法,与自己合力从容应对。现在大部分的人都被派去了韩国,风神秀虽然留有后手,却不愿过早暴露。
岳亭川神机妙算,早已做好了两手
准备。挥手间雪如洪流,咆哮着向风神秀身后的城池涌去。积雪被凝实之后,和柔软的雪花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是那坚实的城墙都难以抵挡一瞬。
风神秀心下骇然,浑身修为不再保留倾泻而出,无数道热浪自冰冷的泥土中涌起,大地逐渐开始恢复生机。热浪汇作一股,狠狠迎上了积雪洪流,积雪不断蒸腾,下坠之势也被阻拦下来。
数百里范围内都能看见一朵由蒸汽组成的壮丽蘑菇云。蘑菇云不断翻腾,冲向天际后向着两侧扩散,重新化作鹅毛大雪飘向人间。
岳亭川并不是自负之人,心底对风神秀的实力暗暗感到吃惊。这一招岳亭川并没有使出全力,四圣想要扛下来并不难,但能在这招之下护住整个城池,便需要很大的本事了。
热浪是无形之物,况且夏日残余的热浪存在地下深处,这一手岳亭川自问做不到。但他相信,四圣之中其他三人同样做不到,因为每个人功法走的路子不同,对天地自然的感悟也不同罢了。
风神秀摊开手掌,接住飘落而下的雪花。雪花并没有在他手中融化,而是一朵朵堆积起来,蓬松柔软。风神秀望向天空,一脸平静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又有个好收成了。停手吧,我们两个打下去,家破人亡的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你说这些话,是觉得吃定我了?”岳亭川又一抬手,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冰河“开冻”。
厚逾数尺的冰面被整个掀起,不断破碎重构,在岳亭川手中变成了一把上千米长的冰刃。失去冰面的阻拦后,肥硕的鲤鱼自江中跃起。鱼儿读不懂人心,更不会在意人的死活。
冰刃上散发的寒气和岳亭川周身的杀气融为一体,天地为之色变。冰刃伴随着凛冽的刀气劈下,风神秀终于是失去了一贯的沉稳。
他固然可以破去这一刀,但断裂的冰刃砸向城墙及后方,少说也要造成上万的伤亡。到那个时候,自己趁机打伤岳亭川也于事无补了。
风神秀大骇,一面催动道术,一面大喊道:“渡空!帮我拦一下!”
然而他喊出声后,居然在岳亭川脸上看见了一抹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