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暴雨和着闪电,铺天盖地的雨水仿佛要蔓延整座城市。
木质隔板被早早的拉上,客厅内没有开灯。
借着手机的灯光,陈逸墨看清楚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化脓、溃烂,一切代表着往坏的方向发展的该有的表现全都有了。
放在冰箱里许久没有用过的冰袋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被他敷在了伤口处。
他是看过《我是传奇》的原著的,能免疫空气传播并不意味着能免疫血液传播,而被夜魔咬伤的人变异的时间也有长有短,短的几分钟甚至于几十秒就会蜕变,长的能达到数个小时,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整,这也就意味着从他被咬伤的那一刻到现在已经度过了快七个小时。
哪怕他天赋异禀,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时间了。
墨虞惜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的回房间休息,而是从房间里拿出了自己的毛毯,席地而坐,和陈逸墨面对面。
窗外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的声音足以遮盖住大部分的声音。
陈逸墨尽可能的平缓着自己的语气,哪怕他的嘴唇已经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他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力求事无巨细的告诉面前的同伴,“夜魔的体液是具有感染能力的,被夜魔咬到的正常人会在短则数十秒,慢则几小时内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最开始的变异症状有毛发掉落、体温升高、伤口溃烂、瞳孔放大、充血。”
“夜魔们怕光,更准确点来讲它们惧怕紫外线。但惧怕并不意味着完全不能在阳光下活动,像是今天下午的‘越塔’就是最好的体现。”
“它们的嗅觉很敏锐,你带上消毒液会有奇效。”
墨虞惜就这样望着他,没有接话,没有搭腔,眼神里蔓延着的陈逸墨此前从未见过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自觉氛围有些沉重的他耸了耸肩,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当然,鲱鱼罐头说不定也有奇效。”
墨虞惜仍旧没有接话。
“现在距离结束只剩下了一天而已,你只需要苟住,就能活下来。”陈逸墨顿了顿,“保持安静就不会有事。”
“如果你也遇到了突发状况,被夜魔抓破了皮肤,那冰袋有用,冰袋能暂时抑制病毒。”陈逸墨叹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在化雪之前我们都没有见到过夜魔的原因。”
“地图我已经放在你的背包里了,只要按照那条路线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呼。
陈逸墨长出了一口气,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他的体温已经来到了一个只有在高烧时才会来到的临界值的温度,他看向了墨虞惜,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已经替你换了一条命了,再怎么说,这一次至少要撑到结束吧。”
陈逸墨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说着,墨虞惜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搭话的意思,只是安静的听着。
在絮絮叨叨的讲完最后一句话之后,陈逸墨也安静了下来。
客厅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闪电划过夜空,借着木质隔板的间隙,那耀眼的白色光芒和迟了几秒才来到的轰鸣雷声前后混杂在了一块儿。
“刀给我吧。”
陈逸墨凝望着墨虞惜,言语里再没有了玩笑的意味。
墨虞惜回望着他,仿若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的动作。
陈逸墨声音没来由的加大了几分,“你不给我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已经被咬了,已经被感染了,墨虞惜你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墨虞惜仍旧只是凝望着他,那双黝黑的眼眸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一般。
“你不给我也没有用,我大可乘着雨幕冲出去。”
陈逸墨的语气平缓却又坚定。
电闪雷鸣的声音愈演愈烈,室内也愈来愈安静。
往日的这会儿,他们理应是在饭后闲聊才对。
墨虞惜眼神凌冽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淡淡。
半分钟后,她从衣兜里拿出了短刀递给了陈逸墨。
接过短刀,望着明晃晃的刀刃,陈逸墨莫名的觉得有些讽刺,明明在此前不久他才讲过那句话的:一切情况以保全自己的安全为首要宗旨。
可当见到夜魔扑向墨虞惜的那一瞬,他还是没控制得住自己。
明明再苟一天就能结束的。
陈逸墨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然,如果再重来一次的话,那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陈逸墨抬起了刀,把刃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可往日稳的不能再稳的手腕此时却抖的跟帕金森似得。
一般来讲,电影的这种时候男主角不该是坦然赴死的么?然后痛快的把生的机会留给女主角。接着就凭借着这场出彩的演技直接拿下最佳小金人不是么。
明明开口时候那么坚决的,可临到头了却这么不果断。
这就半吊子硬汉吗?真是有够……丢人的。
陈逸墨垂下眼眉,侧脸没入了手机光芒所照射不到的黑暗之中,他深吸了口气,把脑海里杂乱无章的念头摒弃在了脑后,室内只剩下了暴雨打在窗沿的声音。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些在历史上慷慨赴死的人们究竟怀抱着的是怎样的大无畏的精神。
雨声越来越大,他那波澜的心也越来越平静。临门一脚,就差一步,没有道理在这里退缩。
呼。
男子汉嘛,这种时候就该果断一点。
陈逸墨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颤抖的手渐渐地稳了下来,可能他自己都没觉察到,刚才他眼底的迷惘已然尽去,更多的是名为觉悟的坚定,再没有犹豫,也没有踌躇,他握紧了刀柄,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扎了下去。
轰隆!
雷鸣阵阵。
短暂的密集的雷光甚至穿透了木质隔板的那条微小的缝隙照亮了整个客厅。
没有血液四溅,也没有利刃没入肉体的声音。
墨虞惜的手刀比短刀更先一步,落在了陈逸墨的脖颈处,她很擅长这个,所以不存在力道掌握不好的可能性。
陈逸墨的身体软软的倒进了墨虞惜的怀里。
暴雨愈演愈烈,雷鸣声和雨势混杂在了一块儿,这场雨似乎是有意要帮这两个唯一的幸存者。
墨虞惜淡漠的却罕有的柔和了些许的声音在陈逸墨的耳畔响起,只是被击晕了的他大概率是听不到了。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准死。”